衣。无奈之下,领侍女只好惴惴不安地请亲王走进了公主的卧房——她相信,性情随和而不拘小节的贝拉尔亲王应该不会对此过于苛责。
亲王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妹妹正没精打采地靠坐在一把长椅上,床上的被子很随意地掀在一边。她穿着一件白色睡裙,赤着脚,散开来的栗色长发象乱草一样披在肩上。
“睡的不好吗,卞卡?”亲王凑过去看着田园两个微微发黑的眼圈问道。
“嗯,不好,亲王殿下。”田园揉了揉眼睛不无疲倦地说道。
“因为‘日以继夜地钻研’《出生告白》吗?”贝拉尔看了看码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和书籍笑道。
“钻研到九点钟,然后遇到了一件倒霉的事情。”田园对亲王说。
“哦?发生了什么?”
田园瘪了瘪嘴,既而没头没脑地问道,“吃早饭的时候国王在吗?”
“在。”贝拉尔点点头,并将妹妹这种不连贯的思维归结为失忆所致,“一般来说,巴雷西的早餐时间还基本能够保证。”
“他没说什么吗?”田园继续问道。
“主要的话题是西赛尔侯爵出访萨荷拉王国以及蒂亚戈将军返回那比城的事情。西赛尔侯爵是王国的外交大臣,蒂亚戈将军是前任第一将军。”贝拉尔一边说一边不忘多做两句解释,以便让失忆的妹妹能够听的更明白一些,“今天晚上会为蒂亚戈将军举办一个小规模的宴会,在京的部分高级军官会出席。当然,”看了看田园脸上索然无味的神情,亲王继续说道,“我想你也许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太感兴趣。巴雷西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在早餐后叮嘱我来看看你。你所说的‘倒霉的事情’是什么,卞卡?”
“昨天晚上我遇到了国王,并且被他数落了一顿。”田园耸了耸肩。
“怎么……‘被他数落了一顿’?”贝拉尔一脸错愕地问道,“你做什么了?”
“我好像是做了一些让他生气的事情——虽然我都不记得了。”田园垂头丧气地说道,“更糟糕的是,昨天我一激动,还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结果把他彻底惹火了。”
“那么……你都说了些什么?”
看着眼前那张英俊而真诚的脸孔,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田园于是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亲王。“他本来就不喜欢我,现在我又得罪了他,看来以后没什么好日子过了。”田园唉声叹气地说道。在君主专制的社会里得罪一个国王实在是件超级郁闷的事情。她想着。
“别这么想,卞卡。”贝拉尔听完后温柔地宽慰道,“他只是……对你以前的一些行为方式不怎么认同。他是你哥哥,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田园搓了搓脸,“不过说起来,我昨天说的那些话也确实不怎么妥当。”说着,她向亲王释然地笑了一下,“谢谢您,亲王殿下,现在我的心情好多了。”
“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亲王微笑道,“另外我有一个小小的希望。也许你以后可以叫我‘贝拉尔’,卞卡。虽然对你来说我还是个陌生人,但是我们毕竟是亲兄妹,你总不能一直用‘亲王殿下’来称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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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特蒂亚戈将军自玛丽安娜女王执政第十年始就任达尔兰地王国的第一将军。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军官做起,历经波折,最后成为了王国军队的最高将领。蒂亚戈为人刚正,性情倔强,因此仕途并不平坦。有人认为他不够练达,也有人批评他过于严苛,但玛丽安娜女王却对他的这种个性很是欣赏。更为重要的是,蒂亚戈的每一次升迁凭借的都是掷地有声的功绩,而在这一点上,即便那些对他抱有微辞的人也会表示敬佩。
四年前,这位声名赫赫的将军由于多年的宿疾向巴雷西国王提出辞呈,并向王室推荐德才兼备、功勋卓著的富兰克林罗文将军接任第一将军之职——尽管罗文将军在为人处事上与他有所不同,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蒂亚戈对这位继任者的评价。退役的兰斯特蒂亚戈依然在军队中具有很高的威信,不少旧部都对他忠心耿耿,而他的为人和经历也一直被许多普通军官和士兵当成效仿的榜样。
一年半之前,由王室特别安排,蒂亚戈将军在夫人和女儿的陪伴下,来到了王国东部风景秀丽、气候怡人的海滨城市维亚那静心休养,所住的房子则是菲尔拉法王室的行宫水云堡——这可以说是一种极大的恩典和礼遇。昨天,将军一家回到了首府那比城,此刻,身体得到了较好恢复的蒂亚戈将军正在国王办公室里觐见巴雷西国王。
在讲述了一年多的疗养生活,并向王室表达了真诚的谢意之后,前任第一讲军向国王提及了王国海军令他担忧的现状。“我听到了很多事情,陛下,这让我感到非常不安。”他依然保持着极为直率的语言风格,“我认为一些高级将领,——包括贝勒斯卡瓦略将军本人在内——缺乏最基本的军人素养,整个海军人心涣散,腐败丛生,甚至一些军官在私下里跟海盗勾结在一起。在我任职期间,海军一直就是军队中最为糟糕的一支队伍,但是,我没能根除那些诟病,为此我深感惭愧。两个月之前,罗文将军曾到维亚那探望我,我跟他谈到过海军目前所暴露出的越发严重的问题,但直到今天,我也没有能够看到解决这些问题的迹象。陛下,虽然有人会认为我现在没有权力再多管闲事,但是我依然是一名王国的退役军人。我很担心这样下去,海军不但会形成一股难以控制的势力,而且还将带坏整个军队的风气。”
“您不只是一名退役军人,在我心里,您是达尔兰地永远的将军。”国王在静静地听完蒂亚戈的话之后说道,“我一直非常希望听到,并且高度重视您所提出的任何见解。罗文将军从维亚那回来之后,曾经与我有过一次深谈。很多问题确实已经沉积多年,而这就使得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变得复杂。无论如何,现在我很想认真听一听您给我带来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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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整个一个白天都跟贝拉尔亲王在一起。亲王耐心地为她讲解了王国的教育体系、达尔兰地斯大学的历史、校庆的具体安排以及那本令田园头疼的《出生告白》。对于这些与她曾经学过的史料似是而非的内容,田园充满了好奇。而最让田园感到高兴的是,这位博学多才的“哥哥”拥有着她所欣赏的爽朗性格,这使他们之间不但相处的极为融洽,而且迅速亲近起来;妹妹性情的巨大改观令亲王瞠目不已,曾令他感到不可理喻的傲慢与苛刻彻头彻尾地消失了,她变得率真、开朗,并且还相当幽默。“很抱歉,我几乎忘记了您已经丧失了记忆。我希望这会成为一个好的开始。”——贝拉尔想起了巴雷西对妹妹的“数落”,这句话虽然没有使用任何刺耳的词语,但却清清楚楚地表明了国王对卞卡过去的评价。正象巴雷西所希望的那样,这的确是个好的开始,贝拉尔在心里笑道,我想父亲也会为此感到高兴的。只是不知道母后会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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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开始的前一个小时,田园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约瑟芬夫人帮助公主更换了华丽的宴会服装,却在化妆问题上遭到了抵抗——“我不习惯化妆。”失忆的公主振振有辞地说道,“再说我已经够天生丽质的了。”无奈之下,约瑟芬夫人只好服从了古怪的主人,尽管她知道这一定会遭到太后的责备。
在贝拉尔的陪伴下,田园伴随着侍从的通报声走进了宴会厅。在梵卡露斯宫里,按照可容纳的人数和用途设置了不同的用餐场所。其中最为重要的包括王室餐厅、宴会厅、大宴会厅和国宴厅。王室餐厅是几位王室成员日常用餐的地方,偶尔也会有人应邀在这里与王室共同进餐,而那将被视作一种极大的礼遇。通常的宴会都将根据出席人数在宴会厅和大宴会厅举行,国宴厅则是在王国的重大节庆和外交时使用的。
包括王国第一将军富兰克林罗文在内的三十余位高级将领及其家眷参加了王室特别为蒂亚戈将军举办的欢迎晚宴。而在到场军官的女眷当中,蒂亚戈将军的独生女儿劳拉蒂亚戈小姐无疑是最为光彩照人的一个——漂亮的酒红色长发,颀长的脖子,光滑的额头,高高的鼻梁两边,一双毫无杂质的浅蓝色的眼睛,带着些许第一将军女儿的骄傲与锐气。
身着白色礼服的青年国王坐在长桌正中的主位上轻松自如地引导着谈话。巨大的水晶灯照耀着石雕彩饰的宴会厅,描摹出令田园心旷神怡的又一幅真实的中世纪画卷。
玛丽安娜太后一边参与谈话,一边留意着令人放心不下的女儿。宴会开始之前,内侍总管隆克利勋爵已将公主患病的信息传递给了到场的人们,因此,军官和他们的家眷们都小心翼翼地规避与公主的交谈,以免出现一些令双方都尴尬的场面。而患病的公主也一直没有做出诸如端起汤碗牛饮的糟糕举动。但是,太后心里依然不是滋味——曾经在任何社交场合里都备受瞩目的卞卡,如今只能默默无闻地将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上,甚至还竟然表现的乐此不疲。
晚宴结束后是一个非正式舞会。穿着红色制服的乐队奏起了优美的舞曲,在巴雷西走到蒂亚戈将军夫人面前后,坐在田园身边的贝拉尔亲王则邀请了将军的女儿劳拉。前第一将军在与太后和公爵闲谈,一些人散站在舞池旁边优雅的交流着,另一些人则选择了自己的舞伴翩然起舞。
没有人有勇气上前邀请田园。他们不知道患有严重失忆症的公主是否还记得怎么跳舞,或者会由于他们的邀请不当而突然大发雷霆。但田园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冷遇感到难堪,事实上,她正在兴致勃勃地研究达尔兰地宫廷舞与她曾经学习过的中世纪舞蹈的区别。王家护卫队统领斯塔伦斯伯爵一边与几位军官交谈着,一边不时地向田园这边张望一眼——她那充满好奇的眼神,就象阴云一般笼罩在他的心头。
第二支舞曲奏响之后,巴雷西在劳拉期待的目光中向她走了过去。
“陛下。”劳拉向国王深施一礼,并在其她贵族小姐挑剔而艳羡的目光中被英俊的国王带入舞池。身着一件绚丽的红色长裙的她,就如同一支沐浴在阳光里的红玫瑰那般在国王身边幸福地绽放着,而国王的脸上也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一边踩着优雅的舞步,一边与劳拉低声谈笑。
田园撇了撇嘴,切!对红颜知己倒是挺不错的,怎么对自己的妹妹就凶巴巴的!田园在心里嘀咕着,那个该死的裁决终述!我得想点儿办法才行,不然这辈子都别想在他面前抬起头来!她一边想着一边放下手中的酒杯,穿过陌生的人群向宴会厅的露台走去。
古老的天空下,中世纪王宫一片灯火辉煌。田园倚在汉白玉栏杆前,出神地凝视着远方。当月亮走进游云背后的时候,她的心也再次被孤独所占据。绚丽的灯光和动听的音乐真实地存在于她身后的那个房间里,然而那里并不是她的世界。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往事——上小学前那段虽然短暂但却弥足珍贵的幸福生活、改嫁的母亲和吝啬的继父、走进圣罗西俱乐部的第一天、用自己的工资买到的房子、俱乐部的同事罗伯特以及她一生中最好的朋友苏晴……
突然间,一阵脚步声打断了田园深沉地思绪,国王和前第一将军的女儿从宴会厅里走了出来。田园下意识地躲到了露台角落里的一座雕像之后。我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