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晴气势汹汹地找到了她的朋友,质问她为什么那么无情无义,竟将她一个人丢在那比城自己“寻欢作乐”去了。朋友则露出一副邪恶嘴脸,说这是作为她上一次独自去多隆庄园玩耍的回报,而那段时间她正被讨厌的“公主必修课”疯狂折磨——虽然在那之后不久,她就“巧施苦肉计”跟着她的国王哥哥去赫德堡看四月大阅兵去了。这样的答案当然不能令苏晴满意,最终,田园收起了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孔,很认真地对她说道,“我需要一段时间,小晴,给我一段单独的时间,让我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去维亚那,或者去其它什么地方,那个时候大家就都开开心心的了,难道不更好吗?”
苏晴被田园说服了。她让她快点回来,这样她就能早一点完成去维亚那泡温泉的心愿了。尽管田园知道她永远也不会整理好心情,并且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再回到梵卡露斯宫了,但她仍然对苏晴微笑着点点头,告诉同伴自己绝对是一个拿的起、放得下的不俗之辈。
接下来的时间里,田园认真地整理着行装。事实上,这些事情侍女们都会替她安排妥当的,但她一定要亲自过目,因为这样她才没有时间呆坐在那里感受那分秒临近的凌迟一般的痛苦。她决定带上一些书到水云堡,于是让侍从们把梯架搬进了书房,自己爬到上面从最上一层书架翻起。约瑟芬夫人陪在她的身边。与兰伯特会面之后,她请了几天病假,直到昨天晚上才有勇气回到梵卡露斯宫里,为此,太后还感到些许不快——因为,公主即将出行,而她的领侍女却不能在身边随时侍侯。
“昨天下午我请阿尔卡医生根据您的不适开了相应的药方,夫人,”公主抱着两本书坐在梯子上对约瑟芬说,“阿尔卡医生会在我们出发前准备好必要的用量,这样您在路上就可以按时服用了。说实在的,我心里真是非常过意不去。阿尔卡医生说您的病应该是过于操劳和情绪紧张造成的,而除了我还有谁会让您‘过于操劳’和‘情绪紧张’呢?现在您又不得不跟我去维亚那,如果您不想去的话,请一定告诉我,我会说服太后让您留在那比城的。”
“不……不,殿下。”一丝光芒从约瑟芬夫人的眼中亮起,但随即又熄灭了,“服侍殿下是我的职责和荣耀,我怎么会不愿意跟随您去呢?”
公主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您即便心里这么想,也不会跟我说的。您放心吧,到了维亚那我会尽量不给您惹麻烦的。而且,那里天高皇帝远,即便我不小心闯了祸也不会有人责备您的。”
“殿下……”约瑟芬颤声说道。
“别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夫人。”田园真诚地说道,“您一直那么照顾我,受到牵连也没有半句埋怨,我的心里对您充满了感激和尊敬。我把您当作朋友一样看待,虽然象我这样的朋友您不要也罢。”说着,她半开玩笑似地耸了耸肩。
“万分惶恐,殿下!”约瑟芬脸色苍白地弯下腰去。
“好了好了,我不再说了。”田园无奈地笑了笑,“您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正当约瑟芬不知道如何应答的时候,侍从通报了托帝公爵的到来,于是领侍女在向公爵施礼后顺理成章地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温情的“魔鬼”。
公爵把田园从梯子上扶下来,并温柔了地吻了吻她的面颊。“这些事情交给侍从们做好了,怎么爬得那么高?”公爵不无责备地说道。
“您说话的口气听上去很象太后陛下呀,公爵。”田园笑道。
“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公爵笑道,“看你忙忙碌碌的样子,好像要在那里长期定居了似的!”
“那也说不定啊!”田园笑道,“那里风景秀丽,气候怡人,又没有人管着我。老实说,第一次到维亚那的时候,我就希望以后可以在那安然死去了呢!”
“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公爵笑斥道,田园则呲牙一乐——这样的表情颇有贝拉尔亲王的风范。“说实在的,我到现在都不愿意你一个人到水云堡去。秋天很快就要到了,这个时候去海边并不是一个最适宜的时间。不知道巴雷西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念头。”
“我不是说了吗,是我一直想到那里消遥自在地住上一段日子。”田园道,“巴雷西最是英明神武、体察民情了,他怕我自己提出来会遭到太后陛下的反对,所以就替我说了。多好的哥哥呀!我真是幸福死了!”
“真是的,总是死呀死的,让你母后听到了一定会斥责卡罗琳娜夫人的!”公爵笑道。
“是啊是啊,”田园笑道,“很久没上课了,卡罗琳娜夫人的谆谆教诲全都忘到脚后跟去了!哈哈!另外,”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笑声有些干涩,于是转换了一个话题,“即便您认为这个时候去海边并不是一个最适宜的时间,公爵,但泡温泉可不一样了。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而我却躺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洋洋得意,那是多惬意的一件事啊!”
“怎么?你打算一直呆到冬天吗?”公爵瞪起眼睛问道。
“哦……也许吧。”田园的心轻轻颤动了一下,“为什么不呢?”
“别那么贪玩,公主,你想离开我那么久吗?”公爵温柔而坚决地说道,“说不定哪一天我就骑着快马跑到维亚那,把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孩子抓回来,你可要当心啊!”
“公爵殿下……”田园走到托帝面前一边握起他那双温暖的大手一边蹲跪下来,“请别为我担心,最最亲爱的公爵,我会很好的,也会非常非常想念您的。事实上,我已经开始想念您了。”
“卞卡,”公爵轻理着田园的长发,眼睛里充满了爱惜和不舍,“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一个人离开呢?如果你实在想去的话,我陪你去好不好?”
“那我就不会想念您了,殿下,说不定还会埋怨您呢!”田园把头伏在公爵的膝盖上,嘴上说笑着,但眼睛里却含满了泪花。
“好吧,好吧。”公爵温柔地笑道,“不过记得要早点回来。冬天泡在温泉里可不如一家人呆在一起暖和啊!”
于是,泪水轻而易举地滑出了田园倔强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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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到那比城市区的时候,皮埃尔·兰伯特扯掉了粘在嘴唇周围的胡子。尽管他刚刚拜访过的阿谟·德拉并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但他知道那是迟早的事情。这种自信也体现在他漫不经心的伪装上,因为他完全能够掌握住那个落破工匠的命运,使得自己决不会因为那份订单受到任何可能的威胁。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阿谟·德拉象雕塑一样久久地站在窗前。任何一个了解他的人都会承认他是一个才华出众的工匠,他的出众不仅在于他那双灵巧的手,更因为他对于宗教和传说都有着极为深入的研究。凭着这些,他能够打造出人们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各种神器和模型。但也许是因为他的技艺遭到了小人的妒忌,或者对宗教和传说的过分痴迷使得他与凡夫俗子们格格不入,总之,上天没有让他因他的才华得到应有的地位和钱财,反而使他一直过着清贫而坎坷的生活。于是,这个不得志的工匠彻底把自己封闭在那比城南郊的一所破旧的宅子里,过起了隐士般的生活。他成天沉溺在自己钟爱的研究和制作里,他的作品并不是为了卖钱,而纯粹是安慰他那愤懑的心境。
妻子曾经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因为欣赏德拉先生的才华嫁给了他。但窘困的生活令她变成了一个满肚子怨气的女人——这说起来也不能怪她,因为丈夫的才华不但没有给她一个满意的生活,而且这些年来一直是她在养家糊口。儿子道格拉斯今年已经19岁了,几年前上山砍柴的时候被野兽咬掉了一条胳膊,从此后就象他的父亲一样闷声不响地呆在家里。这几天,他又突然莫名其妙地上吐下泻,而他们几乎没有多余的钱来请大夫,只能吃她采来的那些也不知有没有用的草药。
看到丈夫站在窗边发愣,德拉夫人又抱怨起来。她知道一个陌生人跟她的丈夫谈了大约半个小时,那个陌生人穿着很讲究,一看就是个有钱人。虽然她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一定是希望丈夫为他打造什么东西——除此之外,他的丈夫还能干什么呢?说不定那是一笔很大的订单,可是丈夫却仍旧带着那种令人厌恶的神情,想来必定是没有答应人家的要求。他到底想干什么?妻子恨恨地想着,如果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还要结婚生子连累别人呢?!于是,她忍不住大声咒骂起来,最后变成了哀哀的啜泣。
妻子的哭声让阿谟·德拉更加心烦意乱。的确,刚刚的那个陌生人向他提供了一份极具吸引力的订单。他希望工匠能为他打造一件物品,那件东西很有挑战性,德拉必须花费大量心思去研究它——这一点恰好满足了工匠的嗜好,而当工匠完工的时候,他也将得到一笔令人瞠目结舌的酬劳。这样的生意看上去简直是上天的恩赐,但他却没有立即答应。原因在于,对方想要的东西以及对它提出的极为苛刻的要求让他感到非常不安。他当然不怀疑自己能够胜任这项工作,只是那个足以以假乱真的东西存在于世上,实在会亵渎神明,说不定他会因此受到上帝的重罚的!不过,尽管如此,那个人还是留下了一笔可观的订金,希望他慎重考虑,并说两天后会再来拜访他,而这种坚持更加深了他的不安。
“啊!道格拉斯!你这是怎么了!”他突然听到妻子尖利的叫喊声,“上帝!你快醒醒啊!阿谟·德拉!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死人!”紧接着,妻子又一边哭一边骂了起来,“我们的儿子昏过去了!如果他死了,我也不再活了!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说着,她径直向厨房跑去。
“好了!好了!”阿谟·德拉象弹簧一样跳了起来。他冲到妻子身边,一把把妻子手中的菜刀抢了下来,并拖着她回到了他们的房间,拉开破旧的抽屉,“这是钱!看吧!拿去吧!拿去给儿子看病吧!从今以后我一直都会给你钱的,求求你把嘴闭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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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卡露斯宫。麦卡·欧伦失魂落魄地走出国王办公室,不停地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时隔两个多月,国王竟然突然再次提起了范德萨子爵和侯爵府的那场刺杀事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场风波不是已经随同着范德萨的被捕和自尽平息了吗?国王还在怀疑什么呢?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重新背述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虽然那些内容曾经烂熟于心,但面对平静的让人琢磨不透的国王以及国王抛出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他的脑子变得十分混乱。我说错什么了吗?应该没有吧!我记得离开的时候国王似乎还对我点头微笑呢!是这样吧?愿上帝保佑我!他一边战战兢兢地想着一边向营地走去。
巴雷西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麦卡·欧伦远去的背影,既而走出了办公室。里文斯知道主人想要思考一些事情,因此带着另两名侍从静静地跟在距国王十米左右的地方。
带着些许凉意的晚风道出了秋的临近。夜空浩大而深远,无论是月亮还是星星,面对如此强势的黑暗,它们的光芒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太阳能够刺破夜空的胸膛,用绝对的光明趋散混沌的黑暗。
而巴雷西看到的是另一个黑暗。接踵而来的喜事令达尔兰地的子民沉浸在忘我的激情里,但年轻的国王却一时一刻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