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坠儿,妹夫还有救,坠儿,你听见了没有,坠儿?」
巴掌一打下去,哭声就止住了,但香坠儿仍是一脸茫然,彷佛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独孤笑愚明白她是哀伤过度,一时难以回过神来,于是先和君兰舟相互点开对方的耳穴,再轻轻拍拍香坠儿的脸颊,并柔声呼唤她。
「坠儿,妹夫还有救,听见了没有?坠儿,妹夫还有救啊!」
又说又拍了片晌后,香坠儿才慢慢出现反应,她徐徐蹙起了眉头,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还……有救?」
「对,妹夫还有救!」独孤笑愚更用力的重复自己说的话。
香坠儿困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但……他的呼吸……」
「你二哥说有救就有救,你不相信你二哥吗?」说着,独孤笑愚向君兰舟点点头示意。
君兰舟立刻扶正躺在香坠儿怀中的方瑛,再将早已准备好的十三支金针飞快的刺入方瑛胸前,根根没入,半点不露,旋即狠狠地在方瑛心口处重击一掌。
没有动静。
再一掌。
还是没有动静。
第三掌。
终于,奇迹似的,方瑛竟然应掌喘了一大口气,又咳了两声,随后,胸膛也开始急促的起伏,虽然轻微,但确实是有动静了。
就在这一瞬间,香坠儿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实,狂喜的失声大哭。
「夫……夫君没死,他没死!」
「他没死,但还是要尽快施救!」说着,君兰舟从香坠儿怀里抱走方瑛,话说完,人也不见了。
「我们快跟上去!」独孤笑愚扶着香坠儿起身。
「等等,还有……」香坠儿揪住他的衣袖,又哽咽了。「公公……」
独孤笑愚无语,默默地开始在遍地尸首中寻找那个等于是被他亲娘害死的人。
周围,土蛮子人仍在相互砍杀,已经失了魂、丢了魄,即使哭声已停,他们的脑子也回复不过来了。
风,悄悄的呜咽,为在战场上流连的魂魄,静静的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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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得知方政已阵亡,沐晟马上带兵溜到永昌去了,龙川江畔只剩下孤伶伶一座营帐。
「大哥,妹夫伤得太重,我一个人没办法,你得立刻赶回去请我爹来一趟。」
「行,我立刻赶回去。」
「十三天。」
「什么十三天?」
「十三天之内一定要赶回来。」
「什么?」独孤笑愚惊叫。「就算我们不吃不喝也不睡的赶路,也赶不及呀!」
「那妹夫就没救了!」君兰舟冷漠地道。
独孤笑愚窒了一下,咬了咬牙根。「好,我会赶回来,你带小妹和妹夫到昆明等我们。」
这里是最前线,沐晟都逃了,留在这里连安全都谈不上,更不可能静静养伤。
「我会先租一栋屋子住下。」
「留个记号,我会找到你们的。」话落,独孤笑愚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可不想在来不及之后再去面对小妹的哭声,所以,他得拚老命卯起来赶路,不但要赶回去敦请二叔的大驾,还得顺便告诉他亲爹一声—
他老人家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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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放心方瑛,但方瑞四兄妹还是不得不先行离去,因为他们必须送父亲的遗体回乡安葬。
乘兴而来,却穿着孝服回去,真不知方夫人要如何接受这等剧烈的转变!
「不可!」君兰舟抢下香坠儿手中的碗。
「但那只是米汤,夫君……」香坠儿眼眶又红了。「夫君好像很渴呀!」
君兰舟瞄一下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人,那张脸死人似的灰白,不要说渴,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感觉。
「他伤得太重,暂时任何东西都不能下肚,连水也不成。」君兰舟温声解释,并递给她一只小瓶子。「只能用这九转返魂液沾湿他的唇,滴两滴润润他的喉,千万别流进肚子里去!」
「二哥,你……」贝齿咬住下唇,香坠儿泪眼汪汪的瞅住他。「你真的能救活夫君?」
「可以。」只要他爹赶得及。
得到肯定的回答,香坠儿放心了,唇畔绽开一朵可怜兮兮的笑。
「谢谢你,二哥。」
「自己兄妹,说什么谢。」君兰舟怜惜的抚挲香坠儿的头发。「倒是你,守在妹夫身边好几天了,最好去眯一下眼,打个盹儿吧!」
「不,在他清醒之前,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他身边!」香坠儿坚决地道。
「那么就吃下这个,」君兰舟再交给她另一只瓶子。「每天一颗,不然你的身子会撑不下去的。」
「谢谢二哥。」香坠儿感激的收下。
白鹤山下,昆明湖畔,他们租下了一栋砖瓦民屋,几日来,香坠儿总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方瑛床边,连吃喝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君兰舟要是不给她药吃,大概再两天,她也会倒下去了。
君兰舟若有所思的注视她片刻。
「小妹,妹夫对你好吗?」
香坠儿瞅他一眼,默默在床畔坐下,温柔的为夫婿掖好被子,再小心翼翼的把九转返魂液滴在他干裂的唇瓣上,滴入他饥渴的嘴里。
「现在我敢说了,二哥,我是为了娘才答应嫁到方家去的,其实我根本不想嫁人,直到新婚夜里,我都还好害怕、好害怕,还在想说能不能后悔,能不能丢下一切逃回家去?但此刻……」
她轻轻叹息。「我只庆幸我嫁了,能够嫁到方家来是我的运气,不只夫君对我好,疼我、怜我、呵护我,公公、婆婆也好宠我,不,他们比爹娘更宠我,爹娘偶尔还会骂骂我,但他们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我说……」
她含泪微笑。「人家说小姑最难伺候,但我那三位小姑跟我处得可好着呢,夫君不在我身边时,她们怕我寂寞,不是常常来找我闲磕牙,就是带我到处去玩、去逛。二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下辈子能再嫁到方家来,因为他们对我就是那么好,好得我舍不得离开他们,一个也舍不得!」
君兰舟长长吁出一口气。「那就好。」
担心的就是她嫁错了人,日子过得不幸福,如今,这种问题已不再需要操心,唯一的麻烦是……
他爹赶得及来救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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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了!
毒阎罗及时赶到了,而且是在第十二天时就赶到了,带来所有最珍贵罕见的药材,连一口气都来不及喘两下,父子俩就开始动手为方瑛诊治。
不只毒阎罗,连笑阎罗和哭阎罗也一道来了,反倒不见独孤笑愚。
「他赶路赶得快断气了,还在后面喘息呢,大概要晚个两,三天才会到。」笑阎罗解释,再扶起小女儿的脸,仔细端详。「你呢?坠儿,你可还好?」
唇瓣抖了一下,香坠儿又开始发大水了。「只要夫君没事,我什么都好!」
看到久未见面的爹娘,她应该向爹娘撒娇,应该向爹娘哭诉,说她有多么想念他们、有多么牵挂他们,但没有,她连一句爹娘都没叫,心里头惦念的始终是生死未卜的夫婿。
意识到这点,笑阎罗马上了解了。「你那么深爱他,嗯?」
「我爱他!」连红红脸都没有,香坠儿啜泣着,呢喃着吐露出心底深处的老实话。「我好爱好爱他!」
原是懵懵懂懂的只觉得自己好寂寞、好寂寞,没想太多,也没思考太深,直到这生离死别的关头上,她才幡然醒悟,不知何时,不知哪一刻,自己的心已完完全全牵系在夫婿身上了。
笑阎罗颔首。「你放心,你二叔和二哥会救活他的。」
而一旁的哭阎罗自始至终只是默默的饮泣,泪水哗啦啦的流,却连一个字也不敢吭,因为……
一切都错在她!
整整一日一夜,又是针线、又是热水、又是绷带,毒阎罗父子俩联手也几乎搞了个灰头土脸,这才勉强从鬼门关口硬将方瑛拉了回来。
内室门终于开了,毒阎罗父子俩满身疲惫,一脸倦乏的前后走出来,香坠儿第一个抢上前——她连眯一下眼都没,笑阎罗、哭阎罗随后迎上去,急切又担忧的抢着询问状况。
「怎样?怎样?没事了吧?」
「没事了。」
「幸好!幸好!」笑阎罗喃喃道,回头看,小女儿早已溜进内室里去了。「真没想到,原以为坠儿嫁到方家去,起码也得花上十年八年时间才能习惯新环境,却没料到不过一年多不到两年光景,她对方家的感情已是这么深刻,看来方家上下对她可不是普通的好呢!」
刚端来热茶给毒阎罗父子俩的哭阎罗不禁瑟缩了一下,羞愧的又背过身去掉眼泪,而一向怜爱妻子的笑阎罗竟也不予理会,迳自落坐,任由她在一旁啜泣。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他问的是毒阎罗父子俩。
「不用,我们吃两颗药就行了。」毒阎罗说,一面与儿子各自吞下药丸。
「好,那么坐下,我得跟你们谈谈。」一待毒阎罗父子俩坐下,笑阎罗马上开始说出他的决定。「方家失去的,我已弥补不了,只能加倍补偿他们的未来,虽然咱们的规炬是一生只能有一个传人,但这并不表示不能教其他人武功,而是全部武功只能传给一个传人,其他的只能传授部分……」
「他的内功我负责,」不等笑阎罗说完,毒阎罗就做出了回答。「一年之内,让他拥有六十年功力,我保证!」
「好,谢谢你!」笑阎罗笑笑,再瞥向哭阎罗。「至于你大嫂,她必须教他一身武功的一半,因为一切都是她的错。还有我,我也会教他一身武功的三分之一,因为你大嫂是我的妻子,她的错我也有责任。至于其他人,我不勉强……」
「这不是勉强,」毒阎罗静静地道。「我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哥的责任也就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
笑阎罗欣慰的点点头,「好吧,那么……」再转注君兰舟。「休息两天后,你就先去接老婆,再回去照顾儿子,顺便传传话,这里有你爹就行了。」
「是,大伯。」君兰舟恭谨的应喏。
「义诊的事明年再说,现在是紧急状况,就告诉蒙蒙说是我说的。」
「我懂,大伯。」
最后,笑阎罗终于望向那副仍在颤抖的背影。「老婆,过来!」
哭阎罗震了震,迟疑半天后才慢吞吞的转过身来,又犹豫半晌后才一步拖一步的走到丈夫面前,仍是半声都不敢吭。
「你必须把事实告诉坠儿。」
「不!」哭阎罗这才惊慌的脱口而出。「她会恨我的!」
「她不会。」顿了顿,再说:「即使会,那也是你自找的。」
「但……但……我也是为了坠儿……」哭阎罗呐呐道。
「住口!」笑阎罗怒喝。「别为自己找脱罪的借口!」
从没见丈夫如此愤怒过,哭阎罗顿时被吓得窒住了。
这一趟来,惯常挂在笑阎罗脸上的笑容已不复见,此刻更是怒容满面,威态慑人。
「你说是为了坠儿,但事实是为了你自己,你不承认吗?」
「我……我……」
「当年你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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