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山中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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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山中鼓-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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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挣扎着爬起身来,只觉得心灰意冷。任一个残雷都不是我能对付的,拼命也没用,更何况是冀中流。我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喉中尽是血腥味。让他们来杀了我吧!这些人会的不就是杀戮么?!这一瞬间,心中也不知道掠过多少念头,清清楚楚的却只有一个声音,“要死了!” 

刀始终没有落下来,我奇怪地睁开眼睛,冀中流神色踌躇。 

“左少爷,我不过想逼你退一步,你只是个糊涂蛋而已。”冀中流长叹了一声,似乎解释什么,摇摇头又改口,“你这位忠仆当真好生可敬。” 

我心中气苦,冀中流只是随便说说,可这随便一说,我和左大的性命就交了出去。人死不能复生啊!我慢慢在左大身边跪下。要早知道左大会为此送命,我一定不会护着连城的尸身不放。左大是看着我长大的,虽是主仆,其实好像是家人一般。 

“左少爷,”童七分走上前来,“这情形,你”他犹豫了一下,“你也太过固执了。”我知道他的意思,左大的死一多半还是我自己的责任。童七分朝后望了望,“现在弄成这样,左少爷,你也不适合留在路护中。你这位伙计我们会掩埋,”他沉吟了一下,“你的货物,若是能逃过今日这一仗,我必然照价赔你。” 

他是怕我心怀恼恨,关键时刻出乱子吧?我以为自己冷笑了一下,然而只是皱了皱脸皮。这危机四伏的路护,我也不想再留在其中。我盯着小崔:“你最好活过今天!”我对他的厌恶已经积累多时,左大的仇我不能不报。 

“你最好活过今天吧!”小崔反唇相讥。不错,也不知道山贼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离开路护,我的生机也许更加渺茫。 

我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黄骠马。山贼要来,军队要来,这看似辽阔的晋北走廊,还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去的?我抬了抬头,滚滚的黑烟后面是青色的山峰。我忽然想起了那悠远的鼓声,我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了。纵然我离开了路护,这里还有很多东西我不能就此放下。夜晚到来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还会活着。 

“驾!”我纵马冲出院门,穿过官道就是无尽的黄花地。我望着近昏时刻的天空,我们的命运都写在茫茫星野中,不知道我的终点是不是在这黄花地里,谁知道呢? 

“裂尸!”依稀传来小崔兴奋的喊叫,转眼就被后面的黄花地吞没了。 

我指望在黄花地里遇见神出鬼没的山贼。 

那鼓声警告我们掉头向南,我总以为那意味着满山遍野的山贼正在悄悄朝路护压过来,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看见。遇见山贼该怎么说呢?告诉他们我试图保护连城的尸身?我自嘲地笑了,遇见他们只有一样的束手待毙,小崔就是那么想的。 

天黑下来了,索桥关的援军应该接近了落泉村。我回头向落泉村的方向张望,只有黄骠马趟出来的一条甬道躺在背后,什么也看不见。没有火光,没有杀声,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有点怅然若失。 

鼓声呢?整整一个下午,鼓声没有再次响起。青色的山峰就矗立在我面前,原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远,今天夜里我就能登上着山峰。 

“好啦,我们休息一下。”我跳下马背,拍拍黄骠马的脖子,它累得满嘴白沫。要不是这山峰,我会迷失方向,黄花地里往哪个方向望过去都一样。我在黄骠马身边坐下,行囊里还有左大在索桥关买的烤饼。我掰了一块饼放进嘴里,心中忽然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头上的天空是狭小的,被黄花包围成局促的一圈。宝蓝色的天幕正在变成越发沉重,星星都出来了。不知道坐了多久,一张饼还是剩下一大半,我都忘记了自己是在做什么,直到有些熟悉的东西开始挠我的心。 

“咚咚,咚咚咚!” 

我跳了起来,又是鼓声!我抬头望着青色的山峰,急促的鼓声正从那山上飘来。这可是夜里啊!我扭头用力张望,落泉村的方向什么也看不见。 

山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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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 斩鞍 吧查看更多热帖  作者: 云飞扬FLY     ( 2007…07…01 21:34  ) 
七 稀声 

鼓声是从山腰传来的,断断续续一直响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才停息下来。我的脑袋一阵一阵地发胀,经常觉得又听见了鼓声,抬起头来张望,却总是黑压压的一片树林。那鼓声也奇怪,在山上听还不如在黄花地里听的清楚。 

山上没有什么正经的路,尽是密密麻麻低矮的橡树林,穿也穿不过去。我牵着黄骠马围着山脚转了小半圈,才看见月光下一道溪水潺潺地流下来。树林密集,这溪水流在枝桠下破碎的月光里面,亮晶晶的十分好看。然而顺着溪水走上去可不是件轻省的事情。牛皮靴子在碎石上磨得破烂不堪,冰凉的溪水也把脚趾冻得麻木不堪。我几次回头张望,却只看见满眼的树枝错落有致。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落泉村到底在什么方向。 

见到鼓手几乎是坚持前行的唯一理由,我甚至没有去想为什么要找到他。我依稀想过,要找到鼓手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我能轻易地找到鼓手,那山贼也可以,他们有什么理由留着这个通风报信的家伙呢?但我不能仔细去想,否则我会立刻倒在溪边昏睡过去,而现在不是昏睡的时候。 

一道细长的瀑布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望着瀑布的顶端,天空已经发白,半截山峰正在霞光里转成温暖的青色。周围还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连一条兽路都找不出来。我闭上眼转过身来,废然坐在溪边的青石上,也许我盲目的寻觅是该告一段落了。 

可我接着就看到了黑烟。因为瀑布下面是个水潭,视线比下面的小溪开阔许多,我能看见一道又粗又浓的黑烟直插天际。虽然早知道这样的时刻会来临,我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打起来了!” 

瀑布的水声震耳,我这一声喊叫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瀑布上面却很快出现了一个人影。我再次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俯视着我。那瀑布总有十几丈高,她的面目在白茫茫的水雾里看得不甚清晰。我努力分辨着她的模样,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这是连城!!我慌忙伸手拔刀,却发现雁翎刀拉在了马背上,这下子真是吓得六神无主了。“我总算有心维护你”我一步一步退后,嘴里喃喃自语。 

她似乎在冲我喊着些什么,但是我听不清楚,瀑布太响了。但是我的心神渐渐定了下来。那女子或者很象连城,但那肯定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比浑身伤痕的连城生动的多。我看她比划的方向,渐渐明白过来,这是在给我指路。可她是要我走近这瀑布当中吗?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望了她一眼,艰难地朝那瀑布走了过去。 

不出所料,瀑布后面有个石洞,洞中竟然还有一个小瀑布,依稀可以看见湿漉漉的石阶顺着小瀑布流下来的方向伸向高处,出口就是瀑布顶端的一个平台。 

那女子在出口等我。我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真象连城啊!如果不是看见连城在我面前倒下,如果不是脚上伤口的疼痛提醒我这不是个梦境她被我看的有些不自在,随即又释然了。 

“你是见过连城了吧?”那女子问我。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叫红玉,史红玉。” 她微笑着说。 

“史红玉”我重复着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红玉的脸色惊奇了起来:“你不知道连城姓史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和连城总共也没有说上几句话,她又以我为敌,怎么会告诉我她的姓氏。 

红玉的脸忽然白了:“你不是宫先生的人。”她的双手不安地绞在胸前。 

我继续茫然地摇着头。红玉惊叫了一声,随即醒觉地捂住了嘴,慌张地向平台后面跑去。 

“我是泉明天慈堂左行方,”我目送着她说,视线掠过了她的肩膀。这瀑布顶上别有洞天,平台大约总有两三亩的大小,视线极佳,往南望去,险峻的锁河山口和那条黄花海中灰白的官道都依稀可见。而我面对着的就是浓烟滚滚的落泉村。我三步两步跨过她身边,直走到平台边才停下。我盯着落泉村看了一会,嘴张得大大的,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是泉明左先生?”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转过身来,手却还是呆呆地指着落泉村。一个老人站在红玉的身边。他顺着我指的方向望了望,点了点头:“是,刚打起来。” 

“不是”我用力摇着头,“怎么会有那么多?!!” 

即使是最浓重的黑烟也不能遮庇山贼们的阵列。落泉村整个被包围了,里外总有五六层。村庄周围的黄花地完全被黑压压的人头取代,冷森森的兵器在晨光里闪动,看得我眼花缭乱。我一向不善于估计数字,可看这架势,起码也有两三千。晋北走廊不过区区三百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山贼呢?冀中流不过带了五十残雷,就想剿灭山贼,可真是痴人说梦了。 

“是啊!”老人叹了口气,“我警告了那路护掉头向南。”他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但他们还是来了。” 

我悚然一惊,仔细地打量着老人。他面貌清瘦,眼神清亮,一身干净的布衣上打满了补丁,才不过比史红玉高了半个头,手里提着的鼓捶倒有三尺多长。原来这就是我要找的鼓手。 

“你就是鼓手?”我难以按捺自己的好奇。 

“你是路护里的人。”老人眯起了眼睛,似乎认得我,我觉得莫名其妙。 

“那鼓呢?”我用力张望了。顺着他走来的方向望去,原来平台后面是座石壁,半座破旧的亭子贴着两间同样破旧的屋子歪歪斜斜地矗立在那里,一块匾额上写着“春淙”二字,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遗迹。说是半座亭子,因为那亭子好像是从石壁里面长出来的,只有三根柱子,一角挑檐。只是看不见鼓在哪里。鼓声可以传到数百里外,那鼓该是极其庞大的吧?这小小的平台怎么藏得住? 

老人点了点头:“你这人倒有趣,你的路护正面临着灭顶之灾,你还有心问鼓在哪里。”我的脸上一热:“我的路护”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转眼回望落泉村的方向,,黑烟越来越浓,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了。离开的时候我明明是鄙薄于路护众人的,原以为他们于我都无所谓了,到了生死的关头,心里那杆秤还是偏向了路护。百多人的路护怎么抗拒这蝗虫一般的山贼? 

“怎么会那么多?!”我喃喃重复着这话,木然望着包围这落泉村的山贼,一股凉气在脊梁上来回游动。 

“只怕还会更多。”老人轻声说,“终于到了这一天。” 

“怎么可能?!”我难以置信地说,“还要多?这晋北走廊难道全是山贼,连一个良民都没有?” 

“良民?”老人冷笑了声,“晋北走廊还有良民吗?”他指了指东北的方向,“看看,又下来一队。”我抬眼一看,果然,遥远的分水江边一支队伍正在渡河。 

“只是不知道这路护是什么来头,竟然让宫先生把所有的人马都掏出来了。”他探询地望着我。我搜肠索肚地想了一番,也没有想出什么过硬的理由。路护的货物价值显然没有那么高,何况山贼根本没有抢夺。冀中流的残雷也许咄咄逼人了些,但这又怎么需要几千山贼来应付。 

“费如勒!”闷雷一样的吼声远远传来,震得我身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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