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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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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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金水不禁向郑泌昌望去,只见他脸上消瘦,眼圈发黑,这时的笑容中却隐隐透出要死大家一起死的神色,心中一阵厌恶也一阵可怜,脸上却不露声色,也不再推让:“好吧。我坐在这里,你们也好谈些。”

郏泌昌:“公公体谅就好。谈成了,我们能交差,织造局也能交差。”伸着手候杨金水坐下了,自己才在他的左边坐了下来。

杨金水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恰在这时有人送来了茶水,却是巡抚衙门的书办。

杨金水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望向郑泌昌:“是今年的明前?”

郑泌昌陪着他喝了一口:“当然是今年的明前。”

杨金水:“竞像刚采下的,什么法子保鲜得这么好?”

郑泌昌:“公公取笑我了,装坛密封,搁在地窖里,这个法子还是公公教我的呢。”

杨金水:“哦,我倒忘了。但愿明年还能喝上新采的明前。”

郑泌昌的脸立刻阴暗了:“有杨公公在,不要说明年,后年也能喝上新采的明前。”

杨金水:“说得好。明年后年我们还一起喝新采的明前。”

二人说到这里,大厅天井外传来了说话声。最响亮的是何茂才的大嗓门:“天快黑了,今天饭就在这里吃,事就在这里谈。天塌下来也得把约签了。点灯!把灯都点起来!”

何茂才满脸绷着劲领着那几个丝绸商走进来了。

书办们立刻去点灯,大客厅里的灯笼顿时都被点亮了。

远远的几盏灯笼伴着马蹄声和车轮声向这里奔了过来。

守在门口的杨金水那个随从太监对守门的几个太监和兵士脱口说道:“来了!准备迎候。”说着便奔下台阶,迎了过去。几个兵士也跟着迎了过去。

最前面是四骑亲兵,一手握缰,一手举着灯笼。紧接着是四骑锦衣卫。再后面便是赵贞吉的轿车。马车辗过,是四个殿后的亲兵。一行车马直驰到衙门口才停了下来。马上的人都下来了,锦衣卫四个人把缰绳扔给了迎来的兵士,大步走到了杨金水那个随从太监面前。

锦衣卫头儿:“杨公公呢?”

随从太监:“正和郑泌昌、何茂才在沈一石的作坊呢。”

锦衣卫头儿:“赵大人已经来接任了。奉上谕,今晚就要抓郑泌昌、何茂才!快请杨公公回来。”

说话间,亲兵们已经把赵贞吉从马车上扶下来了。

随从太监对另外几个太监大声吩咐:“快迎几位大人到里面歇息,我去请杨公公回来!”

便有几个太监连忙陪着赵贞吉和四个锦衣卫走进了大门。

随从太监顺手从一个兵士手里牵过一匹马骑了上去。一个兵士又给他递过一盏灯笼:随从太监举着灯笼策马而去。

沈一石作坊客厅

“二十年了,沈一石发了多大的财,有多大的名声,大家都知道。”何茂才站在那里,望着那几个坐在两侧的徽商大声说道,“现在,他这么大一份家当我们为什么会分给你们?两条,一是你们都是胡部堂的乡亲,肥水也得流在自家田里。二是几位也都是有信誉有家底的人,能把这二十五座织房好好接过来,为织造局把这个差使当下去。接下了作坊,往后,沈一石能在宫里能在官府拿到的东西你们也都能拿到。现在,就听各位一句话,各人愿意接多少作坊。说定了,我们今天就签字画押。”

几个徽商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互相望了望。接着一个中年徽商问话了:“我们有件事还不甚清楚,想请问几位大人。”

何茂才:“你说。”

那位徽商:“沈一石二十五座作坊、三干架织机到底是织造局的,还是他自家的?要是织造局的,我们怎么敢白要宫里的财产?要是他自家的,现在又已被抄了,是罪产,分给我们,朝廷能不能答应?这些不讲分明了,我们的心落不到实处。”

何茂才一下子就急了:“这有什么不分明的?杨公公是织造局的监正,他老人家就是宫里的人。他现在坐在这里,朝廷不答应,我们敢把这些作坊分给你们吗?”

坐在左边第一位的一个老年徽商:“杨公公和两位大人不要生气,我们无有诚意,也不会来了。适才王老板说的那个担心,实话说,我们大家都有。当然,如果杨公公能给我们交个底,我们自然就没有这个担心了。”

那些商人都把目光望向了杨金水。

郑泌昌的跟紧紧地望着杨金水,赔笑道:“杨公公,您老是不是说几句,也好让他们放心。”

杨金水:“那我就说几句。沈一石这些作坊不是织造局的,可这,二多年来他确实是在为宫里当差。现在他是犯了别的官司,家产才被官府抄了,官府怎么处置,织造局认可就是。”

“都听到了吧?”何茂才望向那些徽商大声问道。

那个王老板继续问道:“请问几位大人,沈一石平时织卖的丝绸都不要缴税,我们接了他的作坊是不是也可以不缴税?”

郑泌昌接言了:“你们接了作坊后就是给织造局当差了,自然无需缴税。”

老年徽商接言问道:“总不成又不要我们缴税,织造局还拿钱买我们的丝绸,那好处岂不都让我们得了?”

何茂才又要插言了,郑泌昌拦住了他,先望了一眼那位老年徽商,又慢慢望向其他几位徽商:“这话问到了点子上。皇粮国税,做哪一行的都得缴纳。既不要你缴税,你们当然就得要为宫里贡缴丝绸。这是一笔细账。诸位耐住性子,待后我们会一笔

一笔跟你们算清楚。算完了以后,你们就会知道,接了沈一石这个事,只有好处,没有

坏处。”

几个徽商立刻在底下交头接耳起来。

“这话干脆挑明了好!”何茂才担心事情不成,不喜欢郑泌吕还这般绕着弯子,大声接过话来,“接沈一石家财这个事,我们找的也不只你们几位。南京、苏州、杭州还有十几家商家都想接。我刚才也说了,为什么给你们,因为你们是胡部堂的同乡,有几位还和胡部堂有亲谊。你们要是犹疑,明天别的商家来,我们就只好给他们了。你们要接这个事,就赶快报个数。二十五座作坊,各人要多少,现在就签字画押。”

几个徽商被他这样一说,都面面相觑。

那个老年徽商:“请问何大人,我们如果每人要五座作坊,今年要给朝廷贡缴多少丝绸?”

何茂才:“十万匹丝绸。”

那徽商听后立刻愣住了,其他商人也都愣住了。

好久那老年徽商望向郑泌昌:“郑中丞,何大人刚才说每五座作坊今年就要给朝廷十万匹丝绸?我们没有听错吧?”

郑泌昌也只好答道:“是十万匹。”

那姓王的中年徽商:“可五座作坊,今年满打满算织半年,最多也只能织出一万三千匹丝绸。岂不是要倒赔八万七千匹?”

所有徽商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郑泌昌。

何茂才又有些急了:“真要倒赔八万七千匹,鬼都不上门了。不是说了,这是笔细账,得慢慢算。”

正说着,杨金水那个随从太监走进来了,打断了他的话,径直向杨金水身边走来。

郑泌昌、何茂才立刻望着他。

那随从太监绕到椅子背后,在杨金水耳边低声说道:“公公,宫里有差使来了。”

杨金水倏地站了起来。

郑泌昌、何茂才立刻便显得紧张起来,先望望那随从太监,又一齐望向杨金水。

杨金水当然知道这个“宫里的差使”是上渝到了,见郑、何如此紧张,立刘轻松地说道:“我知道,是针工局催要皇上今年万寿的衣料。”说着望向郑泌昌、何茂才,“我得失陪了。二位夫人跟他们慢慢谈,谈好了来告诉我一声就是。”

何茂才似乎信了他的话,立刻站起米说道:“当然。公公还要签字呢。”

郑泌昌也站起了,脸色却没有何茂才好:“公公,这么多年了,织造局的账只怕时片刻也算不清。公公交割了差使能赶过来更好。”

又是弦外之音,杨金水依然不露声色:“好,能赶过来我自然赶过米。”

那些徽商也都站了起来,杨金水向他们也点了点头,这才向外面走去。随从太监紧跟着他也走了出出。

江南织造局值房

同样是一省的巡抚,赵贞吉却显得比郑泌昌有分量。一是因为此人在当朝理学一路也算个人物,朝廷的清流多有奥援,如徐阶、高拱皆与他私交甚好。二是此人为官尚算清廉而且治理地方屡有政绩,这才被被嘉靖派驻全国最重要的省份南直隶出任巡抚,这次调任浙江无疑也是嘉靖的临危授命,帝心期望之殷可见。

现在坐在这里,无论是杨金水还是四个锦农卫都对他甚是恭敬,让他坐在中间的主位,杨金水只坐在他的侧旁认真看着上喻。

“有赵大人主持浙事,这下好了。”杨金水看完上渝立刻发出一句感叹。

赵贞吉当然不能慨然受之,答道:“万事丛错,还得靠杨公公和各位同仁戳力同心,共济时艰,眼下要紧的是立刻捉拿郑泌昌、何茂才,追查沈一石的家财。”

杨金水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望着赵贞吉:“上谕都说了。咱家的意思,稍等等,我派人把他们二人叫到这里来,再行缉拿。”

赵贞吉:“圣渝煌煌,要拿人就应该到巡抚衙门宣旨,正行缉拿。”

杨金水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四个锦衣卫:“都是自己人,我这里就说了吧,人是注定要拿的:可郑泌昌、何茂才现在正跟几个徽商在谈接手洗一石作坊的事。咱家说把他二人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不要吓退了那些徽商。”

”沈一石的家产现在要卖给徽商?”赵贞吉立刻变了脸色。站了起来:“上谕可是叫我来迫查沈一石的家产,怎么能现在就卖给别人!”

“这件事怪我没有说清楚。赵大人先请坐。”杨金水让赵贞吉坐下,接着说遒,“捉拿郑泌昌、何茂才,包括还牵涉哪些官员,追查他们贪了多少赃款,这是跑不了的事。

可胡部堂前方急需的军饷。还有朝廷今年要卖给西洋的五十万匹丝绸,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把沈一石的作坊转卖给徽商,就是为了这两件大事。要是能谈成,前方的军需和今年卖绐西洋的五十万匹丝绸便都有了着落。大人,这也是你接任后的人事。”

赵贞吉久任封疆,立刻便明白了杨金水说的确是大事,可这样的大事在自已来之前却让两个罪官在办,这显然是侵了自己的权,便望向杨金水:“杨公公要是觉得这样做既能解决眼下的军需又能完成朝廷今年卖给西洋的丝绸,我们可以商量着办。可这样的大事还应该由郑泌昌、何茂才他们办吗?”

杨金水:“他们还能办什么?咱家的意思,是不要吓退了那几个徽商。”

赵贞吉:“南直隶浙江安徽的丝绸商大有人在,吓退了这些商人,可以再找别人!”

杨金水笑道:“当然可以再找别人,可今天来的这些徽商都是胡部堂的同乡。”

听到这里赵贞吉才一怔,且不说胡宗宪跟自己的私谊,他现在还是浙直总督,自己的顶头上司,在这个时候这些徽商竟这么快便来到了杭州,莫非与胡宗宪有关?这就不能顶针了。一时默在那里。

杨金水:“还有,这件事事前我跟老祖宗请过示了。”

赵贞吉一惊,站了起来:“既然这样,自然只能这样办。请杨公公先派人把郏泌昌、何茂才叫来,我们在这里拿人。遵上谕,还要立刻派两拨人连夜去淳安、建德,把海瑞、王用汲调来,共同审案。至于那些徽商,是不是还是等我明天跟他们签约为好?”

杨金水笑了:“让郑泌昌、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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