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国庆听得入了神。
“真的,国庆,老詹纳森绝不会骗我,他说他非常后悔,前半生的日子没有安排好,为了总统的选举,为了进入白宫班底等政治问题,浪费了半生的大好时光,不然的话,他早就娶了他所爱的女人,搬到那个岛上繁衍后代,过世外桃源的生活了。他说,他可以生很多很多孩子。”“美国人,奇怪的想法。”
“不,国庆,这不奇怪,我俩的未来,不能不防备,我决定买下这个岛,是好”
“为了什么?”国庆问。
“要有个防备。”
“防备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
“防备郝仁。”国庆说。
林姐笑着跳下床,她笑国庆的思维不合逻辑,笑他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丁国庆趴在床上,严肃地瞧着她。他忽然觉得,她坚强起来志不可摧,幼稚起来像个孩子,忽而残忍无度,忽而柔情万种。
林姐在雪白的地毯上扭动着她那圆圆的臀部,翩翩地跳起了性感舞:“郝仁?郝仁算个什么东西。”
郝仁和斯迪文把软盘和密码弄到手后,勉强耐着性子又玩了一天,就再也不理会继红想留下再玩一天的要求,执意要回曼哈顿。他俩连哄带骗地把继红推上林肯汽车,迫不及待地赶回了纽约。
他们的车子刚刚穿过海底隧道,郝仁车上的电话铃就响开了。他从反光镜里瞄了一眼后排座位,见继红和斯迪文搂在一起正熟睡,马上摘下了听筒。是鸭血汤打来的,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惊慌。
“什么?出了什么大事?”郝仁立刻把隔离后车厢的玻璃摇上,轻声说:“别慌,慢慢讲。”
与此同时,继红身边的手提电话也响了,她听到了,可不想接,她知道,林姐和丁国庆昨天去了东京,不会有什么重要的电话。她依偎在斯迪文的怀里,轻轻移动了一下身体。
可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斯迪文揉着眼睛,拍了拍她的肩说:“拿来,我接。”
“真讨厌!”继红不高兴地骂了一句,从斯迪文的怀里挣脱,打开了手提电话机:“喂,谁呀?”
电话是鲨鱼打来的,他向继红确认林姐是否明天回来。还讲了鸭血汤和两面焦残货、毁货的经过。
车上的两只电话说的是同一件事,事情发生在昨天夜里。
在皇后区,北方大道南端的那个人蛇窟里,地下室关着二十来个还不上钱的偷渡客,这些人在美国的新闻媒介上被称为HU-MAN SNAKE,中方传闻媒介则称之为人蛇。美国的公众舆论没有一天不提到他们,全美的司法、保安部门,无时无地不在寻找人蛇,不在关心他们的命运。
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偷渡客们,不论男女,都被一条钢绳锁在一起,等待着被押到一层的客厅里提审。拷打和逼问是常事。像这样的人蛇窟都分布在纽约的边缘地区,仅皇后区内就不下三、四个。
炎热的夏天,潮湿的气候,使他们身上的伤口开始溃烂,各种不知名的瘟疫在这拥挤的小屋里四处蔓延。
这些人全都是从这七条船上下来的不幸者,有的是担保人失约改口,有的是和担保人失去了联络,但大部分还是担保人的经济能力有限,一下子交不上这笔现款。有的人根本就不想交,来时的保证书也是假的,或口头说好,来美后自己赚钱还债。这一切,造成了他们不得不以身抵押,每天早上解开锁链去打苦工还债,夜里又被运回关在这里。如果说光是打工还债,还有个盼头,可是不合理的违背道义的剥削和压榨,却使他们感到永无出头之日。
皇后区的这几个蛇窟,是在鸭血汤和两面焦的管辖之内。林姐赴日办事,临走前交待鲨鱼和牛卵,到这里支援郝仁这一组人马。这一组人收账的进度比较缓慢,账目的管理也不及他俩清楚。林姐特意安排鲨鱼和牛卵过来,其本意并不是对这组人有什么怀疑,仅仅是出于工作上的需要。
昨天凌晨两点,光线昏暗的一层客厅里,几个男女人蛇的衣裳已被扒光,一个个躲在阴暗的墙角里,把身子缩成一团。
“全他妈的睁开眼睛!”鸭血汤双手拿着一台手提除草机,这种除草机的前端不是螺旋钢片,而是一条细细的、柔软的钢条。这种新型除草机的用途,是为清除庭院里的边边角角、凸凹不平的杂草,因此,设计者把它的功能设计得既锋利又十分灵活。
“听到没有,把眼给我睁开!”鸭血汤又叫了一声,还没等除草机开动,那根亮亮的软钢条就搭在一个男人的头上。这个男人被绳子捆绑着,两边各站一条大汉。
两面焦见缩在墙角里的人不愿睁眼,就冲过去踢打着他们。
鸭血汤是个天生的虐待狂,他的这些做法,其实对逼债收款起不了什么作用。钱的来源是保人,偷渡客与保人失去了联系,就是打死他们,所要收上来的钱,只会更加没有保障。可他控制不住那时不时就要发作的虐待活人的本性。林姐为此,在帮规上明确规定:虐残、毁坏人蛇的为首者,视案情轻重予以罚款,重者帮规伺候。劫货的为首者,除名抵命。鸭血汤也知道这些帮规,可就是控制不住他那做恶的欲望。
“你的保人到底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哇?大哥,求”
除草机的电门打开了,一眨眼,那男人的头皮卷着头发被削得四飞,露出白茬的头骨,立即变成深红。
还没等那男子叫出声,旁边的两个大汉上去,用毛巾堵住了他的嘴,架起他,把他拖进洗漱间。
“去吧,理好了发,得洗洗头!”鸭血汤瞪着血红的双眼,满足地叫喊着。
洗漱间的喷头喷着滚烫的热水,哗哗地浇在了那个男子的头上。
两面焦抹了抹溅在衣服上的血,从洗漱间走出来,又把一个姑娘拽到了屋中央,狂笑道:“你们他妈的奥得连猪狗都不如。今天老子要教教你们什么叫卫生。来,他理发,你搓澡。”
两面焦说的搓澡。是鸭血汤和他觉得最过瘾的一个花样。搓澡的工具是这两年家庭电器的新发明——气流吸尘器。它的顶部是一个棒状的高速旋转钢刷,钢刷的后端有一个气孔,强烈的气流能吸进所有的脏物。为了对付室内地毯上不清洁的角落,这种新式吸尘器特别受用户的喜爱,因为它可以把藏在地毯里边多年的脏东西一下子刷净,吸走。
用这种工具给女孩子搓澡,他俩以前干过几次,都觉得过瘾无比。
那赤裸的女孩被四条汉子仰面按倒,因怕她忍不住疼痛大叫大喊,他们就在她脸上粘上一层又一层的胶条。
吸尘器的电开关被合上了,它“滋滋”地发出了尖叫声。两面焦把那快速转动的钢刷伸向女孩子的前胸和腋下,立即,钢刷所经过的表皮组织被破坏,先是密密麻麻的红道,而后就是一片血肉模糊了。强大的气流吸走了皮肤上的鲜血和碎肉。
女孩子四肢痉挛起来,手脚的指尖毫无规则地抖动。
当两面焦正要把钢刷伸进女孩子的下阴时,客厅的门“嗵”的一下被踢开了,进来的是鲨鱼和牛卵,他们一见这种场面,就皱起了眉头。
鸭血汤和两面焦对鲨鱼和牛卵,早就面和心不和,对两位的命令一向反感,尤其是对鲨、牛二位对他们管辖之内的工作横加指责,心里早就窝着火。今天这二位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鲨鱼和牛卵见他们私设公堂,破坏帮规,就令他们赶快住手,停上这一切违反帮规的活动。可一见下达的命令没人执行,就亲自动手,给女孩子拆掉封在嘴上的胶条,又把吸尘器和除草机等刑具,从窗口扔到了后院。
鸭血汤的脸涨得青紫,走上去按住鲨鱼的胳膊:“大哥,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这可不是你管的地面。”
“我是为你好!”鲨鱼吼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鸭血汤也叫了起来。
鲨鱼把鸭血汤拉到一个空屋子,他俩身后各站着牛卵和两面焦。
“帮主立下的帮规,你们俩不能不知道吧!?别趁着她不在就乱搞!”鲨鱼气得翻着眼珠,责令他们再也不许使用这些刑具,更不能再私设公堂残酷地对待人蛇。他说得很激动,唾沫乱飞,满脸流汗。他用衬衣在脸上擦了一把,让牛卵到冰柜里拿点冰镇的饮料。
不一会儿,牛卵回来了,他没把饮料取来,反而叉着腰大声吼着:“这是他妈谁干的?”
鸭血汤和两面焦对视了一下,知道不妙,事情露出了马脚,就死不回答。
“这是谁干的?”牛卵又问了一声。
“老二,怎么回事?”鲨鱼说着,跑到楼下打开了冰柜,他看到了一具死尸。鲨鱼又急又气地破口大骂:“好哇,操你们祖宗八辈的,林姐前脚走,你们后脚就胡作非为。毁货的罪名你们担当得起吗?今天我饶不了你们这两个混蛋王八蛋!”
鸭血汤和两面焦不认错,还硬解释:“大哥,二哥,这不是毁货,这件货的款早已交清,对咱三义帮不欠分毫!”
“不欠为什么不放人?”鲨鱼逼问。
鸭血汤和两面焦不敢讲清这具尸体的来历,因为这会牵扯到斯迪文和郝仁。
这具尸体就是阿六。郝仁在最初,按月交给鸭血汤和两面焦一些钱后,见两位基本进入他的阵营,就停止了供钱,理由是,阿六在大陆的太太已找到了新欢,跟别的男人同居了,不再关心阿六的死活。油水榨到这份儿上,也就差不多了,两位对郝仁的话自然相信,可是,对阿六本人却不知怎么处理。阿六被关押在这里十个月,得了几场大病,身体已经彻底垮了。本来美国医院的费用就高得惊人,阿六又几乎是到了美国就被锁进了人蛇屋,既没保险又无身份,没法看病。
他俩本想放了阿六,死活由他去,可是,可怜的阿六突然死了,临死前都没能给老婆孩子留下任何遗言。
阿六本想告诉他老婆,在大陆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鬼使神差地往西跑,裤腰上的钱全部被掏光不说,到头来,这黄金梦没做成,倒当上了异乡的冤死鬼。
阿六是在昨天后半夜咽的气,同屋的人伯天热,尸体发臭染上病,就歪歪斜斜地把他塞进了冰柜里。
今天下午鸭血汤和两面焦一到这里,就发现死在冰柜里的阿六,他俩大骂了一顿后,准备明晨把阿六的尸体带上车,扔到别的州收垃圾的卡车里。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让突然到来的鲨鱼和牛卵给赶上了。
鲨鱼在这四个人里排行老大,想到林姐行前对他的委托,就决定教训教训这个胆大妄为的鸭血汤。他猛地打开冰柜,抄起一瓶一公斤装的大酒瓶,照着鸭血汤的前额就砸了下去。
鸭血汤对他的这一击一点儿没防备,立刻,那比刀还锋利的破玻璃尖扎进他的头皮里,鲜血和白兰地瞬间染红了他的脸。他“哎哟”一声就要拔枪,牛卵站在他身后迅速解下了他的武器。两面焦见鲨鱼手拿的半个碎瓶又向鸭血汤脸上刺去,他掏出匕首,就去阻挡。鲨鱼是武打出身,只见他眼急手快,前臂赶快躲闪,可惜动作太小,两面焦的匕首扎进了鲨鱼的上臂肌肉里。“快跑!”两面焦拉着已看不清路的鸭血汤,冲出门外。牛卵抄起一挺大口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