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运动会,裴泥参加了一千米,百米,四人接力,通通过得了第一,奖状拿的手都软。
体育老师笑嘻嘻的:“这孩子将来是体育人才,腿长。”
裴泥淡笑一声,宠辱不惊,心里却想,拿第一太简单了,对手太弱了,放眼整个学校,也就是宴青能和她竞争竞争,可惜他上学后明显对这些积极向上的运动嗤之以鼻,他除了堕落就是堕落。
他和唐仅不知从哪捡了一个臭鸡蛋带到班里来,弄得全班臭味肆意。
班主任气的跳脚,命令全班大扫除。
裴泥自然捡了一个最轻的活,倒垃圾,经过后院的时候,还能和被罚站在那一群的男生吹吹牛逼。
“你们在哪捡的鸡蛋,真是臭死了。”
唐仅扭头过来笑,露出大白牙;“我们以为是蛇蛋,里面通红通红的,带到班里打开一看,居然是发臭的鸡蛋。”
宴青也弄得满身臭,满脸的不耐烦,“放学去游泳吧,我这个样子回家要被我妈打死。”这个时候说起陆兰,宴青已经不那么拘谨了,做错事被打骂都不会往坏处想。
“去游泳馆?河里不去了,水脏。”唐仅随声附和,他父母都在南部经商,家里只有一个保姆照顾他的起居,等于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人管,想去哪都成。
~
南市新建的大游泳馆正好在郊区,离南塘很近,三个人放了学直奔游泳馆,裴泥在那扑通了半个小时,才扫兴而归。
宴青本想把她改造成游泳天才,可是,面对自己辛苦教了两个夏天,却只会踢他肚皮的裴泥,他万念俱灰。
“你在泥巴里游泳的姿势都比在水里的好看。”
“还不是你带的,我要学一样东西就一定要学会,叫爸爸请老师,你不合格……”
话音刚落,裴泥就被炸的一身的水花。
她就是个当观众的料,在岸边看着宴青在水里像蛟龙似的快速前进,她兴奋的鼓掌大叫。
~
天渐渐暗,带着暖红的光,两个人出了游泳馆才发现唐仅没了影子,只好先往回走,才没走几步,唐仅背着书包从远处冲出来,兴奋的脸上都红了,拉着他们就走。
“快来,那边新搬来一个老疯子和小疯子。”
“什么?”
“那个女孩和我们差不多大,神经兮兮的老追着我们跑,一边追一边嘴里咕咕唧唧的说话,她妈是个疯子,见人就骂,你们快来看看,就是那边收废品的那家。”
裴泥他们放学根本不用走农田小路的,有一条笔直的大陆直通南塘,可为了田间的各种乐趣,他们总是走小路回家的,今晚,回家的小路上,似乎又多出一个乐趣。
只见原本空旷的场地被废品占据,一个用木板简易搭成的破房子屹立在其中。那家的主人是个又矮又黑的中年男人,穿得破烂,却很精神。
那女主人真正的叫孩子们开了眼界,以前一直听大人们空口说白话,不听话就把你送到疯子那去,这下是真见着疯子了。
只要有人从她家门口过,那女人就张开嘴巴骂个不停,因为不是本地人,讲的语速又快,到了大家耳朵里就只剩下唧唧哇哇的杂音,像猴子的叫声。
“唧唧哇哇切切到底哦啊……”
这个疯女人疯归疯,却极度围护自己的女儿。
那是一个长的脸颊肥肥的女孩,大约八九岁,牙齿掉了两颗,说话露着风,她和她妈妈一起站在门口,喜欢对路人说话,又或者是大骂,头发脏兮兮的纠结在一起,衣服也长短不一,乱糟糟的。
听路过的人说,这家人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女人曾经生过一个女儿却被人拐走,之后她就疯了,又被自己的丈夫丢在外省,在路上流浪的时候被收废品的男人捡回家做了自己的老婆,还给他生了现在的女儿,叫荷花。
荷花很喜欢和放学的孩子逗,一个石子扔过来,一个石子扔过去,男孩子们也扔她石子,砸得她哇哇哭起来,她看到男孩子们笑的厉害,哭的更大声了,哭天抢地,在地上打滚,仿佛是为男孩子们助兴。
裴泥不得不这样想,因为,她打滚的时候,她妈妈把男孩子们赶走,她又神情失落了。
唐仅和那个小女孩逗的不亦乐乎,一会跑,一会又喊她。
宴青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哈哈大笑。
……
其实,荷花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礼荷。
这个疯疯癫癫在地上打滚的女孩子,会在十三年后,亭亭玉立,一袭白裙的站在裴宴青身边,说话文雅,笑眼淡淡,和他相视。
7
7、亲密接触 。。。
荷花家很穷,妈妈神经不正常,爸爸收破烂为生,她洗澡从不用花露水而是用大蒜的皮扔在盆子里,裴泥听奶奶说荷花家有段时间没吃的,只能喝米汤,这在当时动不动就去饭店的裴泥来说,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这个丫头心总归是软的,她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欺负她,她从家里带了很多米,还有自己不穿的衣服新衣服,一骨碌的从他家门口过,然后把这些东西放在门口。
直到后来,裴泥还一直能看到荷花穿着她那件绿色的背心,她却从不知是谁给她的。
男孩子却不如她所想,自从荷花来了,他们似乎有事做了,每次从她家门口过,都要嬉笑热闹一番,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荷花上学。荷花和唐仅他们同岁,因为穷,到十岁才上的一年级,那时候,裴泥已经是三年级了。
那年,裴振海的船厂规模大增,单子多了又新建了几个基地,夫妻俩忙的焦头烂额,他雇了保姆照顾孩子,以为后方无忧,岂料,就这这一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裴泥和宴青一起失踪了。
~
裴泥放学回家看到宴青急匆匆的往另一条路跑,与家的方向相反。
“你去哪?”她喊。
宴青一直往前跑,跑的急,好像再追什么人,裴泥莫名其妙的跟着他,往前居然上了公路。
宴青这才发现她似的,停住脚步,回头看她,眼睛里满是惊慌,这几年裴泥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焦躁,“你回家!”
“你呢?”
“我要找一个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裴泥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亮光,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是市区,裴泥像是着魔一样跟着他,他的方向远不止市区那么简单,到了大街一直往前,裴泥没走过这么陌生的路,有点怕了,“我们回家吧。”
“你别跟着我,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你快回家。”
“我偏不,你去哪我非跟着,我看你能走哪去。”
宴青无法摆脱她,只好带着她,他一直在寻找,沿着大路直走,走了很远,他们过了大街,出了市区,一直往河东跑,马路上的灰尘满布,黄沙扑面。
裴泥从没走过那么远的路,双腿发软,脚都抬不动了。“哎呀,累死了,走不动了。”
宴青拉着她的手,她往后倒,“叫你别跟,你偏不。”他埋怨,脚步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直往前走。
“你到底去哪?!”
他停住脚步,回身看她,“我看到我妈妈了。”
“……”裴泥呆住,他一说妈妈,她就知道不是陆兰,宴青的过去她已经忘得差不多,她甚至忘了他是怎么血淋淋的来到裴家,她只记得他在山林里清脆的笑,仿佛天生就是她哥哥,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宴青看着她,眼眶因为激动慢慢的红起来,不知是风大的原因还是什么,越来越红。
原来已经快到长江了,风如此之大。
裴泥不再盯着他看,她往地上一蹲,手指着路边的田:“宴青,我走不动了,你给我采朵荷花,我就坚持和你走。”
宴青一怔,愣愣的看着她,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马路下边是肥沃的农田,油菜全部收割上来,空旷旷的一片,一方水塘在其中,满堂的荷花迎风摇曳,粉色的花瓣极其夺目。
“好,你等我。”他丢下书包给她,迅速跳下高高的马路,跑到荷花塘。
裴泥看着他矫捷的背影,呵呵笑着,宴青采了一朵荷花,和两块荷叶拿在手里爬上来,膝盖上有泥土的痕迹,也不在乎,笑的酒窝隐现递给她。“给你。”
“谢谢。”裴泥拿着粉嫩的荷花爱不释手。头上突然多了一个遮阴的东西,一张绿荷盖在自己头上,当帽子,很阴凉。
“这下走得动了吧。”宴青笑着看她,也带上帽子。
裴泥远比他想的麻烦,得了荷花的她还要求宴青背她,宴青无奈只好背了她一段,长江的风吹着她的头发在他颈后跳舞,轻轻的很痒,宴青就这样安静的也不说话,一路上,让她的头发飘在自己的背上,颈子里,然后,轻轻的抚平他心里的躁动。
他们穿过市区,一直走到郊区,走到长江大堤,裴你虽生在江上,却是第一次见长江,他们去的时候正是河水干涸的季节,长江的水退去,露出大面积的洼地,那里的树很大一颗,枝叶繁茂,绿草青青,风吹动,树木全跳起舞蹈,如果不是宴青逐渐悲伤的表情,她很想和他一起下去玩的。
他们在一个大院子前停下,宴青带着裴泥躲在墙边。
宴青放学时只是见到一个背影,从他面前匆匆而过,他那么确定就是苏晚,随了一路,女人早就不知所踪,他却凭着感觉一路走到这里,记忆就越来越清晰,这家人是他的外公,小的时候苏晚曾带着他来过这里,他记住了外公的模样,却是那样不堪的。
“我没有你这种丢人现眼和男人私奔的女儿,快滚!”
“爸爸……”当时的苏晚卑躬屈膝的站在门口,满脸泪痕,他的外公将妈妈拒之门外,他问,“你为什么要哭。”
苏晚说:“你外公不认我。”
……
此时,宴青的记忆一下全部涌出来,已经被深埋的苏晚一下子就清晰了,那年他才五岁,宴博拿着刀将她砍得全身是血,他躲在桌子底下,血溅了一地,接着,发疯的宴博就把苏晚带走了。
警察说,没有找到尸体。
宴青却一直都相信她没死,她被带走还神智清明的看了他一眼,今天见到的那个女人和她如此相像,长发飘飘,乌黑发亮的一把束在脑后,简单随意又美丽大方,那不是他的妈妈又是谁?
“宴青,我们在这干什么?”裴泥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他的心绪。
她的声音惊动里面下棋的老头,老头好奇的望过来,见到他们眼睛眯起来,宴青的呼吸一下子就紧绷起来。
外公。
“小孩子,天黑了,快回家。”老人家对他们说完又去下棋了。
他根本不认识他。
他唯一的亲人,不认识自己。
宴青头也不回的走了,长江的风吹的他浑身冰冷,冷的他牙齿都打颤,一只手突然拉住他,一双澄澈的眼睛出现在视线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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