祗园也是京都夜生活的中心区,更是闻名世界的艺伎馆的所在地。夜色里,借着门廊上嫣红的纸灯幽光,一扇扇被细长木条遮蔽起来的窗棂里,仿佛藏着艺伎文化的绝代风华,引得每个从街上走过的路人都忍不住翘首望向内里,想要瞥到一点碎脂流芳。
杜仲走进祗园一件歌舞伎馆子。门口廊檐很低,红灯当头,杜仲这样的大个子要弯腰低首方得自由进入。
进入艺伎馆之前,杜仲不由得凝了一眼那个站在街口的和尚一眼。J国的和尚装束都很有趣,典型的都还是《聪明的一休》动画片里的模样,黑袈裟、白袜桩,头上戴着大大的斗笠,将面容全然遮挡住。
更有趣的是J国这些和尚化缘的方式。他们并不如中国的和尚古时曾经做的那样,要挨家挨户去化缘,而是就站在街口、商业区和地铁站等人流密集的地方,手里托着钵盂,一声都不出,站在那里也一动都不动。如果有施主布施,他们也不会行礼感谢,只是敲一下手中的铜铃,以示谢意。
杜仲笑着忍不住对身边的小弟说,“如果这个和尚什么时候换了人,估计也没人看得出。”反正他们戴着大斗笠,而且一动不动,一点都不惹眼。
杜仲还有心情开玩笑,那小弟却一点都不敢怠慢。一双眸子反复在周遭夜色里逡巡,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走过身边的人。
所以兄弟都说,大哥这是不是疯了?来到京都也倒罢了,毕竟有硅胶头套易容,可是大哥到了京都之后竟然就公开了身份,而且夜夜游走于祗园这类的夜生活区——这不是摆明了让山田组知道他的行踪!
山田组岂能轻易放过白虎团?大哥这是怎么想的!
今晚更是公然进了艺伎馆,难道还嫌不够危险么?
杜仲看见小弟那份紧张的神情,心下暗自感激,却也不多说什么,只闪身进入室内。
艺伎馆的妈妈迎出来,一个劲儿鞠躬,“客人真是不巧,静香还没有归来。请客人稍等。”
杜仲笑起来,“没问题。等候美人,本来就是我们这些男人应该做的。”
妈妈笑着赶紧给奉茶,并且要还没有出徒的年幼舞伎出来给杜仲跳舞。杜仲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却时刻留意着门帘外的声响。
终于,门外响起簌簌的脚步声。上等丝绸之间的摩擦声音,听起来都是那样柔美;更何况还有著名艺伎身上那种特有的香气。
妈妈如释重负,赶紧对杜仲含笑,“静香回来了。客人稍等,让她更衣整理妆容。”
杜仲也仿佛兴致勃勃起身,亲自走到门口去,跳开门帘,借着廊檐下幽幽红灯去望那在夜色里婷婷走回的女子。
静香,京都艺伎界又一与小百合齐名的最当红的艺伎。
只是杜仲的目光只是浅浅从静香面上滑过,便落在静香身旁一个男仆的身上。艺伎界古往今来有这样的规矩,凡是艺伎出门赴宴,必须有男仆跟从。一方面是为艺伎提着三味线琴箱,另外是为盛装的艺伎打点琐事;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艺伎,免受醉酒客、登徒子的打扰。
与盛装的艺伎比起来,那身穿黑色长袍、头戴斗笠的男子几乎是隐身于夜色中的。人们的眼光都被艳光照人的艺伎吸引去,没人去注意她们身边的男仆。
杜仲倒好像是例外。
毕竟是中国男人,杜仲看着那艺伎从夜色中渐渐走来的大白脸,只觉宛如夜半撞鬼;他还是看着她身边的男仆更舒服些。
可能J国男人看见杜仲这副表现,也只会暗骂杜仲不懂J国古典之美。不过杜仲当然不在乎,那大白脸再好看也只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不过他还是愿意出入这艺伎馆,支付每个小时高达上千美元的砸人资费,只为显示男人的身份和地位。
摆谱嘛,就像国人有吃黄金宴的一样。明知道吞金会死人,那饭菜也不会因为包了金箔而变得多好吃,可是还是有人趋之若鹜——他们要的不过是被人艳羡的目光。
静香终于盛装而来,含笑与杜仲交谈,始终极有眼力见儿地给杜仲杯中倒满清酒,让杜仲面前的餐碟中总有食物。杜仲是粗犷的男子,大声地笑,日语也说得很不错。
静香似乎也极欣赏这位客人。虽然长相粗犷,一看就是混黑道的,却很懂礼节,并不似某些黑道人物故意占便宜。
杜仲喝了几杯,推开小弟的搀扶,出去如厕。长廊之下,恰与静香之前的那位黑衣男仆邂逅。那男仆终于抬起头来,隐在斗笠之下的面孔朝向杜仲呲牙一乐。
男仆将杜仲拉进一间库房里,摘掉了斗笠。杜仲惊得一身冷汗,一把握住那人的手,“我的天啊,二少,真的是你!”
原来那戴着大斗笠,不被任何人注目地走进艺伎馆的男仆正是兰泉!
兰泉倒是呲牙笑,“你以为我以什么身份过来?”
杜仲摇了摇头,“我开始觉得路口站着的那个化缘的和尚有些扎眼。不过也许还是我过。敏了,日本的和尚就是这么一动不动站着、遮住脸孔地化缘。”
“哈……”兰泉开心笑起来,“没错,之前那和尚就是我。我站在街口确定你来了,这才又扮装成男仆走进来。”
兰泉耸耸肩,“反正和尚们都是那么一声不吭地站着,所以换了人,也没人注意到。”
杜仲只能摇头叹息,“二少,你小子的磁场真的很强大。我说我干嘛好模样地先去注意一个和尚,接下来又去留意一个艺伎的男仆呢……原来那都是你!”
兰泉垂首,“杜哥,你和洪涛都赶紧回去!”
杜仲一凛,已经知道事态严重,“兰泉,不是我不劝,而是根本就说不听涛子!他坚持留下来,为的不过是简桐!他说简桐一个弱女子都有胆量独自留在J国,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敢!”
“而我……”,杜仲叹了口气,“他不走,我更不能走。就让山田组以为我是白虎就够了。”
兰泉听着就是皱眉。蔺洪涛为什么来,兰泉比谁都清楚。换位而处,如果他自己是蔺洪涛,他也会毫不犹豫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
“听我说,我现在在山田组还只是被架空的首领,所以还无力控制帮众。你们两个最好赶紧离开!”
杜仲忽然豪迈一笑,伸手拍了拍兰泉“别担心我们哥们儿怕死。兰泉,你都敢单枪匹马的来,我们两人四手,又有什么不敢!收拾这帮小鬼子,我们早就做好了献上生命的准备!”
杜仲温暖微笑,“兰泉,更何况我杜仲爱上的是你们靳家的女孩子,那么这份任务自然也有我一份!”
兰泉皱眉,“就因为要牵扯到听琴,我才要你们走!”
杜仲摇头,“兰泉你错了。听琴虽然此时已经姓骆,不过她始终是你们靳家的长孙女儿。如果是她在我面前,也一定会告诉我留下!有一分力就出一分力,有一滴血就流尽一滴血!”
兰泉心中热浪翻涌,一把握住杜仲的手,“红桃想如何做?”
杜仲点头,“只要我们俩在,山田组的目光就会都被我们吸引过来。这样他们放在你这边的注意力自然就会减弱——兰泉,涛子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做明面上的幌子,掩护你私下里的行动!”。
菊墨坐在古玩店里,已经扒拉出一大筐的假造元青花瓷片。
他寂寞啊,一方面惦念着二哥,而被羁绊在国内不能回旧金山去。他的铺子他简直都已经思念若狂,却还是压下来——谁让他是靳家人,他必须要亲身参与此事。
可是就这样空茫地等待着,也不是他的性格。尤其更会在寂寞得睡不着的半夜醒来,就看见床榻前的月色里俏生生站着那身穿雪纺长裙的精灵女孩。
莫名其妙,总是想起那晚的奇遇。所以他就更加寂寞。原来他满脑子除了古董之外,也会对一个“新鲜”的女孩感兴趣,奇迹啊。曾经他自己以为要找个半老徐娘来当女朋友,才符合他自己这个古董狂人的恶趣味呢。
有年头的值钱,没年头的懒得上眼——如今真的不这样想了。
菊墨百无聊赖之际,就学会了调皮捣蛋。既然没办法天天坐在靳家院子里面对喘不过气来的气压,索性溜到古玩街去,挨家挨户砸场子。
到后来整个古玩街的业户,一看见他的影子,麻溜儿地上了闸板关门大吉。古玩街从此标语换成:防火防盗防靳四。
好在也有敦厚的业主,知道他不砸场子他真的痒痒,就弄来一筐筐的海捞瓷的青花碎片给他辨。还省得人家将海捞瓷送去给专家验了,这小家伙比专家眼睛还毒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一筐筐的海捞瓷青花碎片都是假的,毕竟也比那完整的瓷器被他说是假的要损失小得多啊。
好在菊墨也不挑剔,瓷片是瓷片了,没有整器值钱,但是用以研究还是一样珍贵。菊墨就也每天都来“按时不拿薪水地上班”。
“老兄,您看这是个海水白龙纹吧,按照这这龙纹的尺寸也能看出来原器是个大瓶。”菊墨擎着块瓷片跟那古玩店主叨叨。人家店主五十开外了,菊墨也张口闭口跟人家叫“老兄”。好在古玩界的人都看得开。毕竟普通人那么几十年的寿命,跟古董动辄几百年的经历比起来,算个P啊。
那老兄也是点头,越发赞赏这孩子的眼力。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子,倒活活成了精似的。
“可是我觉得这青料有问题。元青花上品用的青料都是波斯来的苏麻离青吧,可是您看现在这瓷片上的青料,呆板无神,细看青花僵硬……肯定是假的!”
那店主有点不服气,抓过瓷片来反复端详,“可是你看这砂眼、胎体,这分明就是元代的瓷!”
菊墨听着就有点愣,“是啊……,怎么会胎体是元代的胎,青料却不是元代的青?难道还能元代的胎体溜到清末再上青的。怎么可能!”
那店主倒是用扇子一敲脑袋,“小老弟,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个事儿来。你是个小海龟,所以你不清楚——当年咱中国战乱多啊,无论是八国联军还是小日本,他们也都爱咱们中国的瓷器啊,所以但凡家里藏着几件值钱瓷器的,都想办法给瓷器做个伪装。”
“给瓷器做伪装?”
“是啊!”老店主眯着眼睛一笑,“鉴别瓷器主要还是看青看釉。所以懂行的人家就请师父来在瓷器外头再做一层假色,回头一看就跟新的东西似的,完全不像老的,这样就能逃过那帮混蛋的眼睛了……”
菊墨听了就是巨震,他想到了二哥冒着生命危险给他拍回的那些“赝品”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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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先更到这儿,上午继续。看大家留言,还是比较纠结简桐让梅轩看身上的画这事儿了——这事儿有“大坑”,跟大家字面的想象不一样。大家先表太担心,后头会揭开。o(∩_∩)o】
正文 明寒的行踪(第二更)'VIP'
L省F市,近日城市早报上刊登了一条新闻。不过因为这个城市的影响力不是特巨大,那份早报的发行量在网络时代也日渐缩水,再者那新闻又是比较生僻地位于古玩珍藏那个版面的,所以也就只是被大家那么一观一望,很快便忘记了。
那新闻里说,市文化局会同公安局等相关部门联合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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