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鸿涛和听琴同时一怔,抬头望去,异口同声惊呼:
“老杜!”
“杜仲?”
杜仲从巷子的幽暗里一步步走过来,站到蔺宅门廊的灯下,带着疲惫笑,“涛子、听琴,我今晚上来得真不是时候。”
蔺鸿涛皱眉,直接转身,“老杜,我就是出门来送听琴。我送到这里,够了。如果你方便,拜托送她回家。”
蔺鸿涛毫不犹豫关严大门,走回堂屋去。
蔺水净精神果然好了好多,正在看棋谱。
蔺鸿涛站在灯下轻声叹息,“爷爷,听琴也是靳家人。您之前又何必说那让她误会的话?”
蔺水净缓缓抬头,“她姓骆。”
“而且通过她,你才可以进入靳家。涛子,不是爷爷不愿意再给你时间考虑,而是——爷爷怕自己真的等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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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曾有“尽欢欣”(第二更)
谭家。夜色深浓。
透过小小一方天井,本是浩瀚的夜空,却只有几点星光筛入院子,弯月斜挂在房檐顶,显得越发冷清。
靳欣坐在羊皮台灯下翻着古本,老工人福阿姨第三次走进来,“夫人,饭再热就已经第三次了,怕是都入不得口了。不如您先吃吧,谭局长回来了,我再给重新做。”
靳欣叹了口气,“好吧。”
刚给儿子打过电话,他竟然还延宕在J国没有回来。谭耀松下班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说局里有事要晚点回来,可是这一晚,就晚到这么久累。
靳欣今晚就上了点拧脾气,偏不想再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这才让福阿姨将凉了的饭菜一热再热。
这段时间仿佛流年不顺,身边一出一出的事情,仿佛都跟她对着来。本来以为这大半辈子都顺风顺水地过来了,将丈夫扶上商业局长高位;儿子也立业,再成家就更完美。然后她就可以安心等着退休,将来也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谁知苗艺让她大大走眼,如今更是死在了J国,听说死前也是丑闻不断!
儿子呢,本来知礼听话,可是后来因为一个简桐跟她当面吵开。如今更是延宕在J国,一点都不着急回来萌。
丈夫谭耀松,就更不必提了……。
再抬头望那座古董自鸣钟,时针又向后挪了一格。她的坚持果然是苍白到只是一个人的执拗。谭耀松没回来,他更不知道她曾为此纠结。靳欣闹了半天,苦果子还得自己吞。
看着福阿姨摆上来的碗筷,靳欣心底的苦涩就更甚。之前那陪酒女燕儿的事儿过了之后,谭耀松很是收敛了,两口子被老爷子和老太太叫过去骂过,两人也都知道这事儿的影响,所以很是有一段夫妻齐心的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长,等那事情风头一过,谭耀松这就又三天两头不着家了。
若是问得深了,谭耀松干脆搬出靳家的事情来:“你以为要将东樱集团在中国这边的子公司的商业行为清算干净是简单的事情吗?现在东樱集团的股份可有一半在梅轩手里,我这个既当商业局长又当梅轩父亲的,从公从私,哪里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J国的事情虽然已经完毕,但是国内这部分的清算工作其实更为繁杂。好多子公司只是有东樱集团的参股,所以要一项一项捋清究竟有哪些是东樱集团主导的经济行为,有哪些是人家子公司自行的正常商业活动,极其麻烦。
靳欣也只能缄默。
靳欣端起碗来,米粒仿佛千斤沉。福阿姨走进来,“夫人,有客求见。”
“客?”靳欣讶了讶,“这样晚了,是谁?”
福阿姨似乎有点为难,犹豫了下还是说,“那客人说了一句古怪的话:说夫人您平常照镜子,会不会看见另外一个人?”
靳欣筷子上夹着的米粒本就有千斤重,一听这话登时一个哆嗦,手上的筷子狼狈地跌落在桌子上,发出“当啷”一声仓促的响声。
“让他进来!”靳欣说这四个字,已是面孔苍白。
少顷,福阿姨引着一个人沿着抄手回廊走进来。抄手回廊上虽然也点着灯,但是灯光幽暗。靳欣从堂屋的大门望出去,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见是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很有型;步伐的样子也很年轻,却极沉稳,一丝不乱。
很快已经走到堂屋门口,靳欣终于借着灯光看清了那人的脸。靳欣便是一声惊呼!
那人,面目之上真的很像靳家人。
福阿姨引客进来,奉茶之后退下。那男子静静一笑,“晚辈蔺鸿涛。”
靳欣努力平复心情,“请坐。”
“晚辈谢座。”蔺鸿涛坐下来,并不急着说话,只是捧起茶盅来,仿佛全神贯注地品茶。
长辈不问我,晚辈不言,倒是懂得规矩。靳欣心上惊色越重,看蔺鸿涛这样的气度,便知道这个后生不好对付。
“不知蔺先生这样晚了来访,有何见教?”靳欣心内虽惊,面上却滴水不漏。
蔺鸿涛忙放下茶盅,在椅子上半转身子回话,“晚辈岂敢称‘见教’二字?晚辈这样晚了登门造访,只是想见夫人一面。”蔺鸿涛说着难过垂首,“只因为见了夫人面,如见亲人面。还请夫人体谅晚辈思亲之情。”
“你究竟是谁!”靳欣终于压不住惊色,“你为什么这么说!”
“唉……”蔺鸿涛轻轻叹息,“伯母名讳为靳欣,相信听见这个名字的人都会想:既然有‘欣’,必定有‘欢’。欢欣二字向来正是靳家二老对自己女儿的祝福,可是今日举世皆知靳家有姑奶奶名靳欣,可有人还知道靳欢?”
“你怎么知道我姐姐!”靳欣腾地起身,已经激动到无法安坐。姐姐失踪了那么多年,如今生死不知,却突然出现一个面目酷似靳家人的后生来跟她当面提起姐姐!
“你又是谁!”
蔺鸿涛还是轻轻叹息,“以伯母之智慧,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个答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靳欣一声低吼。
堂屋外,门房和福阿姨都听见,向内担心地观望。
靳欣赶紧坐下,努力平复下面上的惊色,“天色不早了,有话明天再说。”
蔺鸿涛起身鞠躬,“是。”说着将自己的名片双手奉上,“夫人有空了就打电话,晚辈愿意出来陪夫人喝喝茶。”蔺鸿涛说着抬眸望靳欣,“顺便,聊聊家常……”。
谭耀松从外头回来,恰在大门口与蔺鸿涛打了个照面。两人彼此寒暄了两声,蔺鸿涛便鞠躬告别。
谭耀松带着惊讶进来问靳欣,“蔺鸿涛?他怎么会到家里来?看样子却又不是来找我的,难道是来找你?”
谭耀松狐疑地上一眼下一眼瞄着靳欣。纵然靳欣努力掩饰,面上终究还是漏了一段惊色。
“靳欣,那蔺鸿涛跟你之间能有什么交集?你在学校里不问世事,而他则是做夜店生意的,混在黑白之间……”
靳欣烦躁地一推桌子站起来,“你这么晚才回来,还一回来就审问我!你在旁敲侧击什么,你想说他是我养的小白脸啊!”谭耀松面上有点阴晴不定,却也还是赶紧笑开,扯住靳欣的手,“哎哟老婆,你可冤枉死我了。我这不是担心嘛,这个蔺鸿涛可不是好惹的。”。
靳欣疲惫坐下,“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梅轩说过当初并购兰泉的涅槃公司,好像涅槃公司的实际出资人就是这个蔺鸿涛,后来并购成功,也算梅轩跟蔺鸿涛是合作伙伴了。”
靳欣心下一松,至少终于找到一个理由,“我想他可能是因为梅轩迟迟未归,这才登门来打听梅轩消息的吧。”
谭耀松挑了挑眉,倒也点头接受。否则他也着实想不透蔺鸿涛登门还能有其他什么理由。
“苗家有意出售万林集团。”谭耀松喝茶,缓缓说起。
“苗松林不做了?”靳欣听着也是一愣。苗松林的为人业界内都知道,那是恨不得钻进钱眼儿里去的,怎么竟然想要不做了?万林集团现在还是盈利大户的。
“听说苗松林因为小艺的死而心灰意懒。他们老爷子和他老婆都怪他,说是他从小灌输给小艺争强好胜的观念,又总是将小艺推到人前去给苗家争面子,这才让小艺一步一步走上了不归路……”谭耀松说着也是叹气。
靳欣听着出神,良久才说,“可能父母都是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可是有时候是不是,真的错了?”。
靳家。一片欢欣。
靳欣一路从大门走向二门,就看见靳邦国的老警卫员郑银桥和吴冠榕身边的何婆婆都跟着一众小辈忙进忙出的,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笑。
看见靳欣来,何婆婆过来打招呼,“靳欣啊,你也是消息灵通。老太太还没让往外说呢,你这就来了。”
靳欣心内疲惫,却还是强打精神,“什么喜事儿?”
“兰泉就要回来了!”何婆婆说着就更合不拢嘴,“老爷亲自下令了,要将咱这老宅子里多年积的灰尘都给扫干净了!该粉刷的粉刷,该油漆的油漆,说咱们家真的该好好除旧布新了!”
靳欣却一点都没被传染到喜庆,只麻木一笑,“我妈呢?”
何婆婆也看出情形不对,“书房呢,正替老爷亲自整理那些文件和手稿,旁人她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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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家其实家教很严,可是大家难道米奇怪过,为何对靳欣这个女儿反倒有点宠得无法无天?原因就在今天这儿啦~~~稍后第三更。】
谁躲在岁月的门后(第三更)
靳欣无声走进书房去。老太太吴冠榕正坐在书案旁微笑。她身前左右都是故纸堆,老人家手上正拈着一张纸,看得专注。阳光从窗外筛落进来,照着房间内因为整理而腾起的细细微尘,老太太的眉目在这一瞬仿佛抿去岁月的痕迹,隐约重见当年的光晕。
家里的书房是禁地,平素除了靳老爷子和老太太,旁人都不许进来。靳邦国身居要职,又经常在家里办公,许多的文件都是机密的,所以家里对这一块的门禁就特别严格。
当年兰泉跟人家侦察兵学会了开锁的技巧,就得瑟地回来偷偷开书房的门锁,倒还真被他得手了。气得老爷子亲自动手揍了他,那小子躺在床上半个多月起不来。之后再没人敢擅近书房。
靳欣心中依旧有余悸,所以她只是站在门口,轻声呼唤,“妈。”
吴冠榕含笑抬头,笑容却在看见靳欣面色的时候僵住,“怎么了?累”。
卧房里,吴冠榕亲自倒了杯茶给靳欣,“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心里怎么还这么搁不住事儿?到底怎么了,能让你这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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