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殿英狡黠的一笑:“我还告诉你,张小英已经被我带走藏起来了。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给你孩子!”
余至瑶一拍他的后背,却是笑了:“小薄荷,天真。”
何殿英不明所以,满脸狐疑:“天真?”
余至瑶柔声说道:“替我杀了她,谢谢你。”
何殿英脸色一变:“什么意思?难道孩子不是你的?”
余至瑶心平气和的答道:“孩子是我的,可是我不需要。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张小英这三个字,我很后悔和她发生关系。”
何殿英哭笑不得的皱起了眉头:“你现在后悔,早想什么了?把人家弄回去睡了好几夜,还不许人家怀个崽子?”
余至瑶隐隐阴沉了脸色:“不要说了!”
何殿英完全不惧他的呵斥:“二爷,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替你杀人的。十个月后,你就等我抱着孩子上门讨喜糖吃吧!”
余至瑶把他向外一推,作势就要起身离去。何殿英早有准备,这时便是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肯松手。余至瑶甩不脱他,又听他伶牙俐齿滔滔不绝,抬手想要去捂他的嘴,不料又被他飞快的咬了一口。
忍无可忍之下,他索性挺起胸膛,一口吻住了对方的嘴唇。
何殿英立刻就哑了。
房内重新寂静下来,也让余至瑶那将要爆炸的头脑降了温。他不敢松口,单是嘴对嘴的堵着何殿英。
双方都是一动不动,偶尔何殿英略略有了不安的征兆,他便抬手摁住对方的后脑勺,不许他扭头逃开。
良久过后,他自觉心情平静下来了,这才放开了对方。
何殿英向后坐直了身体,嘴唇红润润的带着光泽:“二爷,你这叫下不去手?”
余至瑶正色答道:“我只是想让你住口!你聒噪的简直让我想去死!”
何殿英双手合什举到眉心:“不说了,不说了,我要是把你活活说死,那罪过可就大了。”
因为今日这一碗寿面,余至瑶与何殿英暂时讲了和。
何殿英也是就坡下驴——没想到余至瑶这么有本事,手下的人打杀起来真不含糊。他横行了好几年,这回可是有点要顶不住。所以先停战,各走各的路,各发各的财。
其实他是败了,眼看到手的整个英租界,这回硬是被余至瑶豁出了一道裂缝。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但是没有办法。双方都是翻脸不认人,他连花样都没法耍。
来日方长,缓过这一口气再说。何殿英决定效仿一条受伤的蛇,姑且钻进草丛避避风头。总有一天他会吞下整个天津卫,蛇这动物看着苗条,胃口可是很惊人的。
25
25、瘾 。。。
余至瑶让马维元去找张小英,马维元找过一圈回了来,满脸茫然:“二爷,张小英……不见了!”
余至瑶点了点头,心中知道何殿英所言非虚。真是傻小子,还想拿那么个娘们儿来威胁自己。想起两人在明月饭庄里的一幕幕,余至瑶脸上有点发烧。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他回忆起了何殿英的味道。
一言不发的出了半天神,他忽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自己感觉怪臊得慌。何殿英没正经,自己受了感染,也跟着胡闹起来。眼看着长大的小薄荷,自己当时怎么下得了嘴?
在客厅内来回兜了几个圈子,他忽然意识到马维元还在前方等候命令。停住脚步转向对方,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不必找了,没了更好。”
马维元一躬身:“是,二爷。那我回俱乐部去了。”
余至瑶没再说话,单是对着门口方向挥了挥手。
等到马维元退出客厅了,他抬手捂住心口用力按了两下。心脏有一点疼,绞着拧着,可是疼过一两分钟也就好了。他去医院看过医生,最后只拿了一小瓶药回来。
“停战了……”心疼不耽误他思索:“停战了好,我也歇歇。张兆祥那小子很讲义气,值得重用,应该尽快把他从牢里弄出来。明天请顾师傅王连山吃顿饭——不,明天下帖子,后天吃饭。明天晚上去金公馆,继续陪着老头子们打麻将。金茂生对小薄荷的意见是相当的大,自己这边私自讲了和,不告诉他也不好。还有陈老板那些货——如今我和小薄荷是互不相争的两条路,让陈老板自己选,其实肯定还是要选我的,我是顺路帮他押货,不指望着从这上面赚钱,他给多少算多少;而且他和小薄荷早已经闹翻了……”
余至瑶坐回沙发,饶有兴致的给自己点燃一根雪茄。深吸一口向后仰靠过去,他的长胳膊长腿伸展开来,浑身的关节似乎都松散开了。痛苦而又惬意的呻吟一声,他闭上眼睛,像鱼吐泡似的吸着雪茄,咕嘟咕嘟的向外吐出浓浓烟雾。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过来,最后小腿上有了抓抓挠挠的触感。他没睁眼睛,单是问道:“今天怎么这么乖?不用人催,自己就知道下楼?”
雪团扒着他的膝盖想要起立,而杜芳卿把柔软的手指摁上他的太阳穴,不轻不重的缓缓按压:“看你闲了,才敢亲近。要不然我才不下来呢。”
余至瑶笑了,很喜欢他这训练有素的温柔——一切都在“度”里,总不过分。戏班子里出来的孩子,常常比学徒更能忍耐。
“还想不想再登台了?”他在缭绕烟雾中忽然问道。
杜芳卿沉默下来——说不想唱,那是假的;可是他的丑事天下皆知,哪里还能露面?再说功夫也不行了,已然做不出那莲步姗姗的姿态。
余至瑶继续说道:“我正和天和的经理在谈,谈妥了就把天和舞台收购过来。你要是想唱,我给你做两身行头,你上台随便唱去。如果怕人看见,我给你清场子!”
说到这里,他侧过脸来,握住了杜芳卿的一只手:“看你闷得一副可怜相,其实完全不必,伤天害理的又不是你。”
他攥了攥杜芳卿的手:“人啊,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你以为你是个角儿,其实天津卫里唱出名姓的,哪个不算是角儿?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以为别人都帮你记着哪?”
杜芳卿低头捧住了余至瑶的脑袋,半晌说不出话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他啜泣着抽出手帕轻轻拭泪。
余至瑶不耐烦的转向前方,同时扔开了他的手:“这怎么又学起林黛玉了?不许哭!”
杜芳卿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硬憋了回去。
他不是委屈的落泪,他是感动。亲耳听了余至瑶方才那一番话,他只觉自己即便是立时死了都值得。俯身在余至瑶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真是无以为报了。
杜芳卿决定趁着自己还有几分姿色,要振作精神生活下去。余至瑶是个怪人,不要孩子不要太太,他便打算暗暗担负起一点主妇的责任,好好的照顾余至瑶。
半个月后,余至瑶当真是把天和舞台收购下来——说是收购,其实是抢。天和舞台家大业大,可他用一笔小钱强行买下大半股份,经理见状不妙,索性全盘放弃。天和舞台就这么悄没声息的换了东家。
余至瑶并不是没钱开戏园子,他一是看上天和地段很好,二是以此试试自己的势力。成绩是很令人满意的,可惜也不能完全算他年轻有为,因为毕竟余家的根基摆在那里,他的势力是有来历、有根源的。
这个时候,张兆祥也从监狱里出来了。
张兆祥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见多识广、头脑伶俐,只可惜前一阵子在押运烟土时被人打断了腿,在牢里又没受到妥善治疗,如今就落了轻微的残疾,走起路来略略有一点瘸。余至瑶本打算让他去天和舞台抱台脚镇场子,可在亲眼看过他这副病弱样子之后,便又改了主意,把他留在了家中做些杂事,顺便养息身体。张兆祥一个卖命求生的穷小子,万没想到能有机会到余公馆做事,又安逸又体面,便是千恩万谢。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转眼到了冬月。哑巴在公馆上下摆出许多盆水仙,养到过年正好开花。杜芳卿新近正在感冒,咳嗽气喘的抱不动狗,雪团自认为失了宠,故意上蹿下跳,打翻水仙。杜芳卿知道哑巴是余至瑶的奶哥哥,身份不同,所以心里很过意不去,特地吩咐张兆祥出门再买几盆回来补上。
张兆祥勤恳谨慎,让去就去。不但买了水仙,还搬回几大盆金桔腊梅。金桔树将有一人来高,已经结得果实累累。何殿英偶然来了一趟,余至瑶一时没留意,竟被他吃光满树果实。
这样的恶作剧似乎让他很觉得意。紧挨着余至瑶坐下来,他满手满嘴都是桔子甜香。用胳膊肘轻轻一杵余至瑶,他嬉皮笑脸的紧盯对方。
余至瑶本来正在自得其乐的抽雪茄,猝不及防的受到袭击,便是扭头望向了何殿英:“干什么?”
何殿英张开嘴巴,刚要说话,不想一个饱嗝率先冲出,“嘎”的一声,十分响亮。余至瑶吓的手一哆嗦,险些当场扔了雪茄。
忍着笑意转向前方,余至瑶低声说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何殿英依旧是满不在乎。抬手一扯余至瑶的衣袖,他压低声音笑道:“二爷,看我。”
余至瑶把脸转向了他,就见他一张脸上干干净净,一双眼睛流光溢彩,是个很精神很可爱的模样。
何殿英笑着一挑眉毛,把头探到了余至瑶面前:“二爷,来,亲个嘴儿!”
余至瑶立刻把他搡出老远:“你还亲上瘾了?”
何殿英嘻嘻哈哈的又扑了回来:“让你亲你就亲,哪来那么多废话!凭我何某人这番仪表风度,他妈的吃软饭都够了。让你亲是看得起你,再敢推三阻四,当心我不客气!”
余至瑶笑了一声:“吓死我了。”
此言一出,他当即就被何殿英揉搓成了东倒西歪。
一番笑闹过后,余至瑶体力不支,举了白旗:“好了好了,你放开我!我亲,我真的亲。”
何殿英坐在了他的身边:“那就快点!”
余至瑶一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抬起来,试试探探的揽住了何殿英的肩膀。抬眼和对方相视了一瞬,他害羞似的垂下眼帘,同时慢慢向前凑去。
房内骤然安静下来,何殿英隐隐察觉到了余至瑶的呼吸。一颗心渐渐跳的有了声音,余至瑶的气息温暖而又熟悉,让他几乎心动的快要战栗。嘴唇上忽然火热的麻痹了一下,那是余至瑶已经迟疑的亲了上来。
亲过之后,不作停留。余至瑶扭开了脸,可是依旧揽着何殿英的肩膀。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于是他不由自主的收紧了手臂,仿佛他是溺水之人,而何殿英是一根救命的浮木。
何殿英凝视着余至瑶的侧影,同时慢慢的舔了一下嘴唇:“感觉如何?”
余至瑶轻声反问:“感觉?”
然后他下意识的去吸雪茄。一口深吸下去,雪茄燃到了手指,烫的他右手一抖。
何殿英又问:“你慌什么?”
余至瑶依旧是反问:“我慌?”
不等何殿英回答,他把手中雪茄扔到烟灰缸里,嘴里咕哝了一句:“烫死我了。”
在得知何殿英到来之后,杜芳卿就抱着雪团躲进了卧室。雪团想要出去野跑,在他怀中汪汪大叫。他吓的连忙捏住狗嘴,又把一根手指竖到唇边,对着雪团“嘘……”
他不让雪团叫,自己也不敢出声。心惊胆战的缩到墙角蹲下,他是被何殿英吓破了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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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异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