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解药,早晚各敷一次,一天便好了。”
声音响起之时,东方泽霄的视线方才从药瓶上转移开去,待他再度回眸望去时,别院中哪里还有那抹素色的身影?
握着那冰凉的药瓶,唇角微微扯了一抹笑,世间竟然有这么有意思的女子,他是不是真的应该将她绑在身边好好玩一下呢?
这个想法确实很有意思呢。
泰山是由群峰组成,子玲掉落于山崖之后,轩辕宸一直在崖底寻找,寻了整整一宿方才在清晨十分将她寻到,寻到她时,她的整个身子已经烧的溃烂不堪,曾经白皙的脸颊之上也因多处灼伤而变得皱皱巴巴,往昔美丽的容颜全然不复存在。
轩辕宸飞奔至她的身边,将她揽在怀中,焦急地问道:“子玲,你醒醒……”
他的心冰凌如雪水,她用火点燃了自己,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该不会真的离去吧?
子玲早已气若游丝,昨夜掉落下来时她便晕厥了过去,曾经好几次都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可是终究没有断下那口气,只因着想要见大师兄最后一面。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泪水滑过了脸庞,浑身上下疼痛无比,可是她的心却是雀跃的。
“宸哥哥,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没有力气的她说出的话语都十分地微弱,除非近在咫尺,否则根本就听不到。
轩辕宸握住她那烧的焦黑的手腕,摇头道:“不丑,婷儿,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在宸哥哥心中永远都是那般美丽,亦如初见一般。”
“初见……”
倘若人生如初见……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能不能挽留住大师兄的脚步?能不能让他不要上苍山?如此,他就不会遇见子青了,如此,他就会爱她了。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他上了苍山,遇见了子青,还爱上了她。
“你忍着点痛,宸哥哥现在就带你上去医治。”
轩辕宸抱着她站立起身。
子玲闭眼阻止道:“不了,宸哥哥,没用了……”
“不,婷儿,你不能死,不能死,你知道么?我要救活你!”
大哥死了,子青不爱他,倘若婷儿也离他而去的话,那么他的世界还能剩下些什么?
怕是什么都没有了吧?
所以婷儿不能死,不能啊……
上天不能对他这般地残忍,将他最后一份温暖都剥离而去。
“宸哥哥,你知道婷儿爱美,爱干净,所以,我离开之后,你就把我烧了吧……然后随风而去……”
“不……你不会死,不会的!”
轩辕宸闭上了眼眸,无论多么刚毅冷漠的男子,在此刻,却已化作了一汪春水,即便他在不想哭,也终究是落下了痛苦的泪水。
他,又一次哭了,为了这个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紧紧追了他十年的女子。
十年的依恋,十年的追随,在此刻,即将终结。
为何没有觉得如释重负?为何留下的却是满腔的血泪?
“宸哥哥,若有来世,婷儿,还会爱你……珍重……”
子玲说完这句话后眼眸缓缓磕上,搁置在轩辕宸臂弯中的手垂落而下。
“不——”
轩辕宸仰头嘶喊出声,那悲惨的湖水震动了天地,让林间的色彩瞬时变了颜色。
可是,怀中的人儿却是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永远……
天穆然一黑,苍穹从山顶上倾轧而下,直逼崖底。
轩辕宸埋首在子玲的身前,将黯然的泪水全然掩盖在了下方,心已经痛到了无以复加。
天色将亮,雾霭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离离青草之上,为其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时日已是初夏,可这崖底却似霜冻冷天。
良久之后,轩辕宸抱着子玲找了一个干爽的地方,搭好柴堆之后,他将她放在了上面,找来火折子之后,便将那柴火一一点燃了。
星星之火很快便演变成了燎原之势。
轩辕宸目无焦距,凝视着柴堆之上的女子,看着她寸寸化为灰烬……
凌箫若自出了院落之后先后遇见了子潺与轩辕宏,她将昨天的事告之后便飞奔而去寻找轩辕宸。
她是在泰山后山的一处向日葵园地里找到轩辕宸的。
金灿灿的葵花铺了满园皆是,轩辕宸一身蓝衣立于其中格外的显眼,银白色的长发系于身后,与花丛共舞。
沿着渠道缓缓朝他行去,凌箫若屏了呼吸,终究立在了他的身边,与他一同凝望着那迎着太阳茁壮成长的花朵。
“子玲说她爱干净,所以,我把她烧了。”
轩辕宸目不斜视,仍旧看着那一片金色的花海,淡淡地开口说道,话语中的忧伤不露自显。
凌箫若心中早已做了准备,可是却在听见他的话时仍旧凉了半截。子玲她终究是死了么?因为被人玷污,所以她选择去死?
“都是我的错,倘若我没有给她下毒,她就不会这般凄惨。”
是的,如果不是她落了度,凭子玲的功夫又怎会轻易被人玷污呢?
大师兄昨日定是听了子玲说自己在她身上落了毒,才会导致被人玷污,所以大师兄才会那般看她吧,不过,现在子玲已死,再去纠结过往的恩怨又有什么意义呢?子玲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事将永远埋藏在她的心里,从此,她也不会再用毒了,因为只要一用毒,她的胸口便会憋闷,便会想起崖顶之上子玲那决然的一跳。
“子青,我喜欢的女子我还会不了解么?”
轩辕宸仍旧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天山的云彩缓缓说道,他与子玲相处了十年,她是个什么性格他会不知道么?而子青,那是他用生命去爱的女子,他又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呢?
“大师兄……”
凌箫若侧眸而望,轩辕宸眸中淡淡的神伤刺痛了她的眼眸,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抚平他眉间的那抹伤痕?
为什么他总是那个最懂她的人?为什么她做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轩辕宸缓缓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女子,对她说道:“不要在意子玲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要相信天命,自己的幸福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你明白么?”
“大师兄,我对不起你。”
凌箫若压抑许久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那奔涌而出的情感终是让她扑进了大师兄的怀中。
倘若上一次轩辕宇的自刎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话,那么这一次子玲的事却是与她相关,如若没有她,子玲绝对不会死,绝对不会!
她伤了大师兄,还背负了一条鲜活的人命,她欠大师兄的这一辈子都换不清。
轩辕宸见状,抬手抚上了她柔顺的发生,安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所有的事都与你无关。”
“大师兄,让我跟在你的身边吧,这个是我研制出来的药水,每日里涂抹在头发之上很快便能变黑了。”凌箫若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它拿至轩辕宸的眼前对他说的。
前段时间虽然因着凌家的事而忙乱不已,但是她却没有忘记为大师兄配药,不知试验了多少次她才配制了这样的药水,抹上这药水配以她开的药方,想要由白转黑也不过是年岁的问题。
轩辕宸接过凌箫若手中的药瓶,抬手抹干了凌箫若挂在眼角旁的那滴泪水,他说:“傻丫头,你跟在大师兄身边是不会幸福的,不要觉得心有愧疚或者怜惜而去做这样的事情。”
凌箫若眼眸一挑,掰着指头数了起来:“怎么不会幸福?我会做很多有趣的小玩意,还有很多很多故事可以跟你讲,都是你没有听过的。”
大师兄眸中的孤独让她看着心疼,倘若能够让他舒服一些,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包括不再去追究南华真人为何将她弄到古代来一事,人这一生也不一定要与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处才算幸福吧?现在,于她来说,只要看见大师兄能够灿然一笑,那就是幸福。
轩辕宸握着那莹润的小药瓶,看着那似献宝一样的女子,开口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父亲和兄长都还活着呢?”
仍旧掰着指头的凌箫若在听见这句话时,眼眸一瞪,手指一僵,楞道:“你说什么?”
轩辕宸看到凌箫若眸中闪过的那抹光束时,心底着实有些疼痛的,不过却掩盖在了深邃的眸中,他将事情的缘由娓娓道来:“这事前天夜里就该告诉你的,结果我一到泰山便发现了子玲的事,之前因着大哥的事我便一直留在燕北,待我将母后的情绪调整好后才听说凌家出了事,心下担忧你便去了临南,去到临南之后又听子沣说你的事,他说子然怀疑凌家一案内有蹊跷,所以在斩首时冒险换下了囚犯,用两个死囚去替换你的父亲与大哥,如今他们二人被他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子然让我们转告你,他已经想起来了,知道你便是子青,让你莫要担忧。”
凌箫若在听完这句话时心下已不知是什么感觉了,酸酸的,胀胀的,还有一丝隐约的期待,期待之后又有些黯然伤神,总之她眸中的神色千变万化,那感觉简直就是五味杂陈。
“大师兄,你是说云景轩救了我的父兄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横亘在她与云景轩之间的那道沟壑不就全然消失了么?可是……
眼眸微微一转,她用余光看了一眼轩辕宸。
“是的,如此,你还会待着我的身边么?”
男子浅浅的话语在凌箫若心中掀起了千层浪花,她垂了眸,微微转动了一下后便抬眸看向轩辕宸:“是的,我已经决定了,要待在你的身边。”
她与云景轩之间已经错过太多了,他们之间误会丛生,似乎从来都没有安定过,想来老头也不看好这段缘分,如此,她又何必再过强求呢?
轩辕宸闻言,揽过她的身子,将她圈入怀中,下颌抵在她的头顶,闻着她发丝上飘来的清香,大掌放置在她的背心中央,他垂了眸,说道:“第一次你被青铜面具男抓走时子然为了救你差点丧命,后来又为了救我不辞辛劳去往天山,再度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今凌家出事,他冒着杀头的危险调换囚犯,保下了你的父兄,如今又为了救你再度去往天山,你当真要辜负他的一往情深么?”
其实,出于私心,他真的好想将子青留在身边,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是他唯一的机会,倘若他让子青为他停留,她一定会待在他的身边的,可是,他怎么忍心让她受尽相思之苦呢?子然,那个一直风轻云淡的男子,那个救了他性命的被他视为弟弟的男子,他又怎么忍心让他一世凄苦?
“他又去天山做什么?”凌箫若不知道,她问出的话语中那份焦急却是怎么也欺骗不了的。
“听闻子沣说,抓你的那个青铜面具男有一个十分强大的神兽,而子然在去天山为我取冰蚕与雪莲时曾经也见到过一只神兽,那只神兽本是与他为敌,后来却救了他的命,他想在去天山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神兽来抵御腾蛇的侵袭。”
凌箫若听闻有些无力地垂下了眼眸,为什么她会欠这些人那么多的情?
“哦。”
隔了许久,凌箫若方才吐出这么一个字,因为忽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静静地靠在轩辕宸的胸前,平静地呼吸着。
轩辕宸抬臂将她推开,俯首凝视着她的眼眸,以极认真的语气对她说道:“子青,大哥死了,子玲没了,我这一生也算是彻底心死了,对你的那份请将是我人生最美好的回忆,我会将它留在心底最深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