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和寿王行礼告退后,就在黄氏不断拍出的水花声以及挣扎声中渐渐远去。她将打湿的乌丝儿揽到跟前,一一捋顺。浸润过绿波水珠的眉间忽如春风一笑。
凭什么?
就凭她是薛碧桃。
………………………………………………………………………………………………………………………
皇帝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藏青色香囊,沾手的水果桃香让他眉头一舒。对赵忠信道:“既然如此,把她也送进冷宫和她姐姐作伴罢。”
“是。”赵忠信躬身应命。
“珍嫔的伤势如何?”
“回皇上话,据太医所说,虽伤口曾长时间浸泡在水中,但好在处理及时并无大碍。”他回的极为仔细。
若是寻常妃嫔,一句“无大碍”即可。
“带上雪肌膏,朕去瞧瞧她。”皇帝起身道。虽然韩子归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但他向来喜好看戏作乐,有这举动也是寻常,他并不曾细想。更何况若不是他,也许小乖的身子就让许多人看见了,只怕闹到最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品茗谈天?哼,看来经过昨夜,小东西还是精神十足啊。
他也想和她好好儿“谈一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吧桃……这么多人想推你下水。
☆、花钿
时光弹指而过;转眼已是入秋。只开花不结果的碧桃树也是花瓣凋零,落叶纷纷。未免庭院空荡;花匠预备种下玉簪花、紫茉莉等,却都教珍嫔驳了去;另植上娇姿妩媚的秋海棠;由它占尽芳华。
七月初,雨香苑的安选侍平安诞下一子,为当今第四子。安选侍也特擢拔为安才人,母凭子贵。
尽管如此;后宫中风光无限的妃嫔仍是芳华阁的珍嫔娘娘。自打她惩治贡女黄氏的一番手段传出,再加上圣上毫无责怪之意,为她保驾护航之后;后宫里暂无人敢掖其锋芒。
被扒了小衣光溜溜的泡在池子里,受辱至此,倒不如一刀抹了脖子痛快些。
果不其然,第二日冷宫就传出黄氏白绫悬梁,上吊自尽的消息。让恩宠不再的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焉知哪一日自己不慎,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听说那日还是黄氏被珍嫔的披帛绊倒才会如此。不过一时失手罢了。不但要受辱,还要被丢进冷宫一世不得出头,可怜如斯,也难怪她想不开了。
当然,消息灵通的高位妃子自是知道来龙去脉的。皇帝身为男人难以狭窄度量猜测女人,她们同为女人却是了然于心。只是她们何必好心,把珍嫔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让人削弱对她的恶感呢。
珍嫔再强势,也要担心众人群起而攻之吧。她们就不信,皇上会护她一辈子!
碧桃被宫人引入储秀宫正殿的时候,看见贞贵嫔正抱着两岁的三公主玩千千车。贞贵嫔侧首看她时,粉妆玉琢的小人儿也随着转过来,紧跟着手里的捻帽儿一松,“啪嗒”落在地上。
小公主嘴巴一扁,乌溜的眼睛变的湿润润的。
碧桃不自觉莞尔,上前将那陀螺形状的小玩具拾起来,放到小公主手里。倒把给贞贵嫔请安的步骤给省略了。
贞贵嫔也无意因这点事与她周旋打擂,请她入座后吩咐小宫女看茶。把着小公主肥嘟嘟的小手将那千千车搁进浅浅的玳瑁盘里,由她玩耍。她祥和柔软的看着小公主,摸了摸她的发顶,方转身对碧桃道:“妹妹今日来,所为何事?”
“想借贵嫔娘娘的人一用罢了。”碧桃开门见山,笑的风轻云淡。
贞贵嫔觉得有些奇怪,她与这珍嫔无半点交情,好端端的怎么跑来向她借人?她笑道:“妹妹说话还是那样坦率。就是不知妹妹想借何人?”
后宫女人大多如此,只要不是彻底敌对,就不会一口将话说死。即使她们有嫌隙。就冲着碧桃将玩具拾起的行为,她也明白今日的主题大抵是一团和气。
碧桃接过小宫女惴惴端来的茶,轻轻将热气吹散,不曾就口,先笑答:“我听说曲御女身边的小宫女儿,唔,叫明霞的,是贵嫔的人?”
这话出口,空气一滞,贞贵嫔的眉目有些沉下来,嘴角扯出个笑:“既是听说,足可见不实。本宫竟不知妹妹何时成了个听风就是雨的人。”一上来就让人掀了底,她面子颇有点挂不住。
她早该知道这珍嫔就是个不会拐弯抹角的主儿。
“我不过是下手时发现自己慢了一步,方查出她底细来。旁人想必是不知的。贵嫔娘娘何必为此不虞呢。”将自己的打算透露一二分,也是想撬开贞贵嫔的口。
话至此,贞贵嫔已了解这不是普通的拜访。她让乳娘将三公主抱下去,好专心应付眼前之人。
小公主正玩的开心,乳娘要抱她去的时候,不情愿的在母亲身上扭了好一会儿,方带着千千车一起去了。临别时还奶声奶气的和母亲做约定:“娘,娘,吃饭饭,一起玩。”
就是要用完膳的时候一起玩。
碧桃这回没有等的不耐烦,她见此情景不自觉抚过小腹。心里仍在纠结生与不生的问题。尽管已经决定要顺其自然,但假若养出了感情,又无法带走,她心里总还是别扭的。
待素娥再次打手势让宫人退下后,贞贵嫔方捻着手腕的红麝珠串,沉吟道:“妹妹想要做什么?”
“难道贵嫔没有听说,皇上已经打算让曲御女迁宫了吗?”碧桃眉底划过一丝冷凝。尽管成日里送点心羹汤并没有打动皇上,但架不住德妃再三劝说,毕竟曲忻然也是有分位的人,再住在留香苑也不是个事儿。
说到底,这事于皇帝看来干系不大。若安排妃嫔迁个宫殿都要征得碧桃的同意,那他这皇帝也当的太窝囊了。既然先前就答应了小东西不翻曲御女的牌子,他自然会做到。但在这之外的事,总不能都让个女人说了算。
却不知道女人心里的九曲弯绕。原先不小心让她升了分位,如今再让她迁宫离近了,谁知道哪天接着不小心,就让皇帝对她产生了兴趣?到时候碧桃哪里敢真拦着。
她对那些女人做下的事皇帝之所以不怪罪,一是他心里有她;二则是因为他对她们毫无情分可言。等有了情分,就是偏向碧桃这边,心里也难免会有疙瘩。
除非,碧桃在他心里达到至高的位置。再无人可比。
“那又如何,”贞贵嫔拨过一颗红珠,轻笑道,“此事妹妹确实该着急,却不与本宫相干。”
宫里谁不知道珍嫔与留香苑那批女人三番四次的冲突,要说最该急的,确实是珍嫔。不过,这自然只是表面。
“若贵嫔当真觉得与己无干,话不多说,我这就告辞。”碧桃不惯她拿乔,直接撂话。有这功夫和她打太极,横竖结果相同,她还不如回去享受花瓣澡呢。皇帝新给她砌好了以蓝田玉镶嵌的大浴缸。总算不必挤身在小木桶里,伸不开胳膊腿儿了。
咦,她这样想是不是有点炫耀成分。
思绪回归正题。
皇后称病退到幕后,贞贵嫔在皇后手下俯首多年,必定坏了德妃不少事。现今德妃掌权,岂能不处处找她的碴?就冲她想扶植与贞贵嫔相若的曲忻然,贞贵嫔都不能等闲视之。
有没有高位妃嫔的扶植,两者差距是巨大的,要放在现代那就是平民子弟和官二□的差别。虽然正儿八经的官二代其实不考公务员。他们通常去外国留学,回来再在国有企业辛苦两三年,就能窜到高位上去了。
宫里头常说母以子贵,却不知子也以母贵。不然安才人所生的四皇子,为何难以得到圣上的重视?她如果没有一定的宠爱,三公主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好过。
贞贵嫔脸上的笑一僵,这个珍嫔真不是一般让人想掐死她。行事从来不按套路走。但话已至此,她也只得说:“妹妹莫急。却不知妹妹有甚么打算?”
原先贞贵嫔经碧桃挑拨确实对曲御女有所安排,明霞就是其中之一。
但人也不是说借就借的。双方出人、力或者钱财,共同获利,交易才算公平。要是别人说几句她就傻乎乎的冲到最前面,那真是几个她都不够赔的。
“贵嫔要是信我,把人借我一用。结果自知。”
“这……”贞贵嫔敛眉思忖,颇为犹豫。其实心里已然在喊,信你,信你才有鬼,谁知道你会不按套路再干出什么事来。
碧桃也不是不想透露,但包裹里拿出的东西,她固然可以用巫蛊之术打发掉贞贵嫔的好奇心。但岂不是被她抓到把柄?等到事结,她纵然有所怀疑,也断想不到是哪一样东西在起作用。便就是查,也查不到什么。
于是她故作嘲弄:“贵嫔花了三四个月,那曲越女照旧安然无恙的在皇上跟前晃眼,难不成是就此怕了她?”
“妹妹何必激我,”贞贵嫔笑,只是笑的不那么好看就是了。复抿唇道:“若是妹妹执意不将打算与我明说,我确是难以放心的。”
她见碧桃依旧稳当当的坐在那儿,并不接话,可见是真心不想说明。身子不由动了动,道:“不过看妹妹心有成竹,想必此事有十分把握,就借妹妹一回又何妨?”毕竟不用自己出手,如果事成自然是好。她担心的是中途会不会再牵扯出其它事来。
不过明霞毕竟还是她的人。
碧桃目的达成,与贞贵嫔再客气一番回了芳华阁。
她也不是不想一个人做这事,但曲忻然迁宫之期迫在眉睫,既然有现成的条件,她何不利用起来?
…………………………………………………………………………………………………………………………………………
“明日就要迁到永寿宫了,主子何不打扮的鲜亮一些?”明霞拧了热巾子给曲忻然时,出声提议。
“可会太招摇?”曲忻然仔细擦拭面颊,犹豫道。
“哪里会呢,”明霞巧笑,解释道,“宫里的娘娘们多是如此,又不是贬迁,可是大好事呢!要是依照主子平时的装扮,哪里能拿出主子娘娘的气派来?底下的宫人也是难心服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曲忻然点头,“只别越过德妃娘娘才好。”
“奴婢省得。”许是建议受纳了,她语气显出三分轻快,“德妃娘娘让人送来的首饰匣子里头有样梅花式的花钿,明儿也可用上呢。如今宫里头流行贴这个,主子可不能在这上头被人比下去。”
“倒有这个?”曲忻然记不真切。
明霞一边将收来的巾子挂好,一边道:“主子哪里有空打理这些琐事呢,有个记不准也是常事。奴婢都给主子收的稳妥了,您就放心罢。”
曲忻然宛然一笑:“幸好有你帮我的忙。”
“哪里当得上主子一声谢,不过是奴婢的本分罢了。”明霞服侍曲忻然宽衣上床,复将蜡烛吹熄,就此歇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炮灰曲啦…v…具体灰到什么程度看我心情……?
如果可以的话,还会有蓝田浴缸出场哟(……浴缸出场能有什么戏|||)因为明天要去同学家吃饭所以来不及的话就木了。
☆、炮灰
“唱曲儿的那个宫女可安排好了?”走至叠石环抱的乐志斋前;碧桃回身向芸缕确认道。
“主子放心;奴婢已安排好了;保管教曲御女一字不落的听个明白。”芸缕先是作答;复问,“主子倒不去永寿宫里祝贺?在这儿干等,仔细让风吹着头疼。”虽则人常说春捂秋冻;也不该是这样的冻法。
“若是去了永寿宫,这出戏岂不是缺了个正角儿?”碧桃指点唇角;扬眉笑了笑。无论去永寿宫还是储秀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