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讲真心,哼。”
婉兮见主子说着说着当真恼了起来,低眉垂手,暂不敢接话。
幸而丽嫔如今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不欲再深想。她吸一口气,自我调节过来后道:“反正珍嫔这一胎——”
婉兮心里一惊,抬眉望去,主子嘴角的笑却如罂粟妖冶,美艳不可方物。
“也保不了多久。”语音落定,丽嫔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好似已经不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婉兮心里有狐疑,但不曾多问。她想起主子昨日拜访德妃娘娘的事,直觉主子说的这样肯定,必是和德妃娘娘脱不了干系。
不过,她总是站在主子这一边的。
此时,与其相对的东六宫之一的景阳宫悠然阁中,气氛亦如寒水结冰,来往做事的宫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皆是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说话。
宜贵人将写坏的纸一揭,欲拂到旁边。然而用下的力道大了些,直将压在上头的紫檀嵌百宝镇纸翻了个倒仰,“咚”的掉下案桌去。
“主子……”如珠战战兢兢地将那镇纸拾起,上头红喙白羽的鸟儿已被磕没了一角,她心疼的摸了摸。这可是主子最喜爱的。
似玉则上前帮着将那纸揭到一边,细声道:“主子常说写字须得静气凝神,否则不但坏了自己情致,将欲念嗔痴诉诸笔墨,于它们也算不得公平喜爱。”
宜贵人不发一言的将狼毫笔放入青绿小盂中,看那墨汁洇开一团乌云暗雾,如她此时心境。不由苦笑:“我百般求之不得,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拢在怀中。有所比较,哪里还能静的下来。”
“主子对此早有安排,何必在此刻自乱阵脚呢?”似玉低声劝道。
“你不在局中,自然说的轻巧。”宜贵人感叹一句,复怔了怔,握上似玉的手道,“你别吃心我这话,如今我心里乱的很,有些话想的一个意思,说出来就岔了意思,说的不好了。”
似玉忙道:“这话哪里说的不好,奴婢也觉得在理呢。况且主子身份尊贵,便说上一两句不好的,奴婢如何敢往心里去?说的多了,要能就此心情好些,也是奴婢的福分。”
宜贵人闻言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但凡姐姐没被拘在长春宫里,她也不会这样辛苦。说到底,泼人脏水这样的事,尤其是那一个肚子里还有个无辜的孩子,她尚未经过这样的阵仗,做起来也是惶恐忐忑的。
还好,还有贤妃指点她。
她是知道自家姐姐小时候和贤妃娘娘的交情的,只不过两家俱是位高权重,等到她们再长大一些,往来就少了。因而鲜少有外人知道。她虽不是全然信任贤妃,但至少迄今为止,她都没有发现贤妃的目光变得与小时候不同。
包括看向姐姐时,还是那样温柔与满足,只是额外的,加了一点疼惜与回忆。这样的眼神,她愿意相信。
“东西放好了?”她从烦恼不安中抽回思绪,问似玉道。
似玉见主子发了好一会儿怔,过后就平静了许多,心里松一口气。答道:“嗯,主子放心,就等着皇上发现了。”
宜贵人将手搭在小腹上,叹道:“若不是她霸住的时间太多,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要怪,就怪她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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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
“那个什么青白釉瓷枕硌的人家脖子疼脑袋疼,又冰又硬,不喜欢。”碧桃在新住处歇过一觉后,有诸多不满的地方。趁着皇帝下午来看她,腻声腻气的抱怨着。
“朕让人把你原先用的软枕取来?”
碧桃扭过身子:“那软枕都睡扁了,靠上去一点都没有软蓬蓬的感觉。”
软蓬蓬的感觉又是什么?皇帝将她搂在怀里,好笑道:“那就按着那样子让尚寝局的人再做一个,这有什么好气的。”
“就是想生气。”碧桃偎过去,仰脸朝上看,能看到皇帝黑夜般深沉的眼睛里有着纵容的笑意。她不好意思的嘟哝了几句,低下白净的额头,道:“都是宝宝脾气大,不是人家的错。”
原先她情绪就没这么不稳定。
“孩子气,还学会编排儿子的不是了。”皇帝的大手往下滑,贴在她小腹上感受着,语中带笑,“他要真是个脾气大的,恐怕就不认你这个娘了。”
“那就把他扔到簸箕里,”碧桃哼声,“然后咱们再生个脾气小的,乖乖听话的。”
小时候母亲就说她是垃圾堆里捡的,听说小砚的母亲也这样说过。那,总要有人把孩子扔到垃圾堆里去,别人才捡的到嘛。
皇帝何曾听过这样的论调,宫里有孕的妃嫔,哪个不是在他面前表现的母子情深,温柔欢喜?偏只她一个,开口闭口就是把孩子扔了,还是扔到簸箕里去。他元朝最金贵的皇子好似一文不值。他一时哭笑不得,竟说不出话来反驳她。
要不是见过她私底下捂着小肚子视若珍宝的模样,只怕他也要信以为真了。
“朕的儿子你也敢嫌弃?”他掐上她水嫩的面颊,轻掐出一片粉晕来才松了手。自打怀了孕,小东西的肌肤是愈发水灵娇嫩了,让他爱不释手。
“人家哪儿敢呀,”碧桃笑如三月粉桃,揽尽芳菲,“不是常说严师出高徒,慈母多败儿?皇上可别拦着我当严母,说不得还能就此名垂千秋呢。”
“想要名垂千秋,”皇帝凑到她耳边暧昧的笑,“给朕生下七八个皇子,也能名垂千秋。”肯定是历史上少有膝下儿孙最多的妃子。
“又不是母猪。”碧桃不满的从皇帝怀里挪出来,下一秒却又被禁锢回去。她叹,这是欺负她身子不便不能和他动粗是吧!
“怎么不是?爱吃爱睡,成日蜷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不就是小母猪?”皇帝将她抱紧了,磁性的声音逗着她笑。
碧桃有一刹那的恍惚,唔,皇帝对她上心之后,从来都是她使坏,他宠着。她这阵东风,可是好久没被西风压倒过了。
算啦,就让他一次又何妨。她可是很大度的。
还不等她表现自己的宽容大量,赵忠信那一副太监必有的公鸭嗓子在门外响起:“皇上,熊侍卫有要事求见。”
皇帝眉头一皱,敛起笑意,松开碧桃道:“朕去看看。”而后起身往外走去。让熊尧找到翊坤宫来奏报,必是大事。
碧桃也是这样想的,恐怕皇帝要么晚上来不了,就是来也要很迟了。于是她让奉紫催催小膳房,不必等皇帝回来,她和儿子都饿了想要吃晚饭。就在她正调出面板把“容易陷害”加到8点,并将“容易生养”加到满值十点时,边侧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她手一抖。
“还好皇兄走了。”神出鬼没的寿王再一次飘忽的出现在她寝殿。碧桃默默将他人看不见的面板缩小,然后扶额,就算她再习惯,每次还是都会被惊吓到。
“不然还要累的本王再找别的借口将皇兄支出去。”寿王摊手。
碧桃醒悟:“宜贵人的事有眉目了?”
“嗯,抓到伪造字迹的人了。他不知道具体计划,不过让他写的东西他还记得。”寿王说着将一张纸笺丢进她怀里。
碧桃展开一看: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好诗。”她赞不绝口。
“是啊,我青春美好的姑娘,”寿王双臂环胸看着她笑,“等皇兄发现这是本王写给你的情诗,你再来夸赞如何?”
“夸就夸。咦,”碧桃将纸条揉成团,好奇的问,“如果让你本人写,你会写什么样的?”她实在不觉得以寿王的性格会写这样带着怅惘情绪的诗词来表达自己的爱意。
寿王思索了一回,认真道:“我见卿卿多妩媚,料卿卿见我应如是?”
“……”
如是,如是个鬼哦。
“这张不是原稿,如果没猜错,本王估计那张字条已经被放到你的宫殿里了。”迁宫的时候场面混乱,不小心让人得逞的可能性最大。要是他,一定会挑这个时候下手。
碧桃蹙眉,摊开手掌看了看。如果已经被塞进来,没道理警觉会不起作用。还是小心为上。
“傻愣着干什么。”寿王敲她额头,“还不赶紧找出来?”说着自己寻了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摆起大爷的款儿来。
碧桃还沉浸在系统有可能故障的思绪中,倒没觉得疼。听见他的话,也觉得在皇帝去而复返之前要找到才是。
可等她里里外外在卧室翻了个遍,也不见什么见鬼的情诗笺子。
寿王闲闲的啃着苹果给她出主意:“谁会闲的把条子扔花瓶里,皇兄能发现吗?他平时在哪里待的最多,就往哪处找。”
哪里待的多?
“……”碧桃听毕歪头想了会儿,然后在寿王诡异的视线吓红着小脸儿一声不吭的跑到床边去找。
孽障!这样看着她干嘛!皇帝到妃嫔寝殿不就是睡觉来的嘛!
结果,还真让她在她刚刚和皇帝抱怨过的青白釉瓷枕下找到了。大概是出自同一个人手笔的关系,和寿王刚刚给她看的那张极为相似。
放的这么近,她在上面睡了一觉居然半点感觉都没有。她脸色稍沉。
“找到不好?脸色怎么反而难看了。”
她龇了米白的小牙阴森森的笑:“在想怎么报复。”
寿王一瞬间振奋了,将苹果核就近丢进刚刚碧桃翻找过的花瓶里,神采奕奕的问她:“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寿王充满求知欲的看着她。
“王爷,借笔迹一用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那句我好想写“投我以寿桃,报之以穷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