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美国的民主下卷〔法〕托克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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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美国的民主下卷〔法〕托克维尔-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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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民主国家害怕哪种专制193

    权威是绝对的,无微不至的,极其认真的,很有预见的,而且是十分和善的。如果说它是一种父权,以教导人如何长大成人为目的,那它最象父权不过了。但它并非如此,而只是以把人永远看成孩子为目的。它喜欢公民们享乐,而且认为只要设法享乐就可以了。它愿意为公民造福,但它要充当公民幸福的唯一代理人和仲裁人。它可以使公民安全,预见并保证公民的需要,为公民的娱乐提供方便,指挥公民的主要活动,领导公民的工商业,规定公民的遗产继承,分配公民的遗产。这岂不是完全不让公民开动脑筋和操劳生计吗?

    这样,就使公民终日无所事事,很少运用和不太运用自己的自由意志,把他们的意志活动限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使每个公民逐渐失去自我活动能力。平等使人养成了接受这一切的习惯,也就是强制人们忍受这一切,甚至往往把这一切视为恩惠。

    统治者这样把每个人一个一个地置于自己的权力之下,并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他们塑造成型之后,便将手伸向全社会了。他用一张其中织有详尽的、细微的、全面的和划一的规则的密网盖住社会,最有独创精神和最有坚强意志的人也不能冲破这张网而成为出类拔萃的人物。

    他并不践踏人的意志,但他软化、驯服和指挥人的意志。他不强迫人行动,但不断妨碍人行动。他什么也不破坏,只是阻止新生事物。他不实行暴政,但限制和压制人,使人精神颓靡、意志消沉和麻木不仁,最后使全体人民变成一群胆小而会干活的牲畜,而政府则是牧人。

    我一直认为,方才描写的这种严明的、温和的和平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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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3第四部分

    奴役办法,可能比某些人的想象更容易具有自由的外貌,甚至可以在人民主权的幌子下建立起来。

    现代人经常受两种互相对立的激情驱使:他们一方面感到需要有人指导,另一方面又希望保持自由。这两个倾向相反的本能要求哪一个也不能放弃,所以他们力求使两者同时得到满足。他们想出一种具有监护性质的、无所不能的、但要由公民选举的单一权力机构。他们把中央集权和人民主权结合起来。这使他们得到了某些缓解。他们认为监护人是自己选的,所以安于被人监护。每个人都能忍受捆在身上的链子,因为他们看到握着链子的余端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阶级,而是人民自己。

    在这种制度下,公民刚刚摆脱从属地位后,由于为自己指定了主人而又回到原来的地位。

    现今,有许多人很容易接受行政专制与人民主权之间的这种妥协,认为把个人自由托付给全国政权,个人自由就有了充分的保证。

    我觉得这样的保证并不够充分。

    在我看来,主人的性格远远不如服从的事实重要。

    但是我并不否认,这种政体远比那种把一切权力集中之后交给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或团体管理的政体好得多。在民主的专制可能采取各种形式中,后一种政体肯定是最坏的。

    当国家的元首是选举产生的或受真正选举的独立的立法机构监督的时候,他使个人受到的压迫有时是很大的,但这种压迫经常是很少使人难堪,因为每个人在受到限制和压制的之后,还可以认为自己在表示服从时等于服从自己,而他之肯于牺牲其他一切正是他的意志的一种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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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民主国家害怕哪种专制393

    我也理解,在国家元首代表国家和依靠全国人民时,削减每个公民的力量和权利不仅为国家元首服务,而且有利于国家本身,而个人为公牺牲自己的独立也会得到某些补偿。

    因此,在一个非常集权的国家里建立国民代表制度,可以减少极端中央集权可能产生的弊端,但不能根除弊端。

    我完全清楚,这种办法可以保证个人参预国家大事,但很少能对小事和私人施加影响。人们忘记了人受奴役的危险在细微的小事上尤其严重。至于我,既然看到两者不能兼顾而只能顾一方,那就只有认为大事之需要自由不如小事之需要自由。

    小事上出现的服从每天都可以看到,而且所有的公民都能同样感受到。这种服从并不使公民感到屈辱,但它一直限制公民的行动,直到使公民放弃运用自己的意志。它使公民的精神之火慢慢熄灭,心灵之光逐渐暗淡;而只是为少数的情况所必须的服从虽然非常严格,但极为稀少,而且决不同于奴役,它只使一些特定的人受苦。使公民们如此依附于中央政权之后又让他们去选举这个政权的代表,是徒劳无益的;让公民们如此隆重地、但又如此仓促地和以如此少见的方式行使自己的自由意志,防止不了他们逐渐失去独立思考、独自感受和自主行动的能力,只能使他们慢慢下降到人类的一般水平之下。

    我再补充一句:他们不久就将不能行使他们仅存的唯一的重大特权。民主国家在把自由引进政治领域的同时而加强行政领域的专制以后,必然产生一些非常离奇的现象。一些只凭常识就可以处理的小事,它却认为公民没有能力办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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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3第四部分

    要亲自承揽起来;但在事关全国的政务问题时,它又赋予公民以无限特权。于是,它时而把主权视为玩具,时而成为主权的主人;而国家元首的权力时而比国王还大,时而又不如普通老百姓。它经过各种选举制度而未找到合适的以后感到吃惊,但又接着去找,好象它所发现的弊端不是来自本国的政治制度,而是来自选举制度。

    实难想象完全丧失自治习惯的人,能够开会选好将要治理他们的人;也无法认为处于奴隶状态的人民有一天会选出一个自由的、精干的和英明的政府。

    我永远认为,上层为共和制的而其余部分为极端君主制的政体是个短命的怪物。

    统治者的腐败和被统治者的低能,早晚会使这个怪物倒台;而对自己和自己的代表感到厌烦的人民,不是创造出更自由的制度,便是不久又伏在一个独夫的脚下。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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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以上各章的延续A

    我相信在身分平等的国家比在其他国家更容易建立绝对专制的政府;而且认为一旦在这样的国家建立起这样的政府,那它不但要压迫人民,而且要使人类的一些主要属性从人身上消失。

    因此,我认为专制在民主时代是使人最害怕的。

    我认为我在任何时候都是爱自由的,而在我们这个时代,我甚至想崇拜它。

    另一方面,我相信在我们行将进入的时代,凡是试图以特权和贵族制作为权威的基础的人,都将遭到失败。凡是想在唯一的阶级里建立并保持权威的人,也将遭到失败。在我们这个时代,没有一个主权拥有足够的本领和足够的力量以重新建立臣民之间的永久差别的办法建立专制;也没有一个议员高明得和强大得能不以平等为第一原则和号召而维护以自由为基础的制度。因此,当代的所有人,如欲使自己的同类得到和保持独立和尊严,就得表明自己是平等的友人,而能够证明自己是平等的友人的唯一办法,就是平等待人。他们的这项神圣事业的成败,完全取决于此。

    在这一章里,托克维尔对以身分平等为基础,但又尊重个人自由的民主社A会作了简明的概括。——法文版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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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3第四部分

    因此,问题不在于重建贵族社会,而在于从上帝让我们生活其中的民主社会的内部发掘自由。

    在我看来,这两项重要真理是简明的,而且是会有成效的。它们自然使我要去考察哪种自由政府可以建立于身分平等的国家。

    在民主国家,国家的最高主权比之其他国家划一、集中、广泛、彻底和强大,是出于民主国家的制度本身的性质和国家的需要。它的社会自然比较活跃和强盛,而个人则比较顺服和软弱。

    也就是说,社会做的事情多,个人做的事情少。

    这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不要指望个人的独立范围在民主国家里会象在贵族制国家里那样大,而且这也不是人们之所好,因为在贵族制国家里社会经常为某个人而牺牲自己的利益,绝大多数的人往往为某些人的荣华而牺牲自己的富贵。

    使领导民主国家的中央政权积极和强大,这既是必需的,又是人们所希望的。目的是不让中央政权变得软弱无力和懒惰,但要完全阻止它滥用其机智和权力。

    在贵族时代保障个人独立的最大原因,是君主不独揽治理公民的任务。他把这项任务部分地交给贵族的成员,所以中央政权总是分权的,从不全面地和以同一方式管理每个人。

    不仅君主不独揽一切,而且代理他的大部分官员也不总是受他的控制,因为他们的权力并非来自君主,而是来自他们的家庭出身。君主任何时候都不能任意设置或废除这些官职,也不能强迫他们一律服从他的随意支使。这对保障个人的独立也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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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以上各章的延续793

    我十分清楚,在我们这个时代不能依靠这样的办法,但我想出一些可以取代这种办法的民主措施。

    把从各种自治团体或贵族收回的管理权不完全交给主权者,而部分地分给由普通公民临时组成的次级团体。

    这样,个人的自由将会更加有保证,而他们的平等也不会削弱。

    美国人在用词上不象我们法国人那样考究,他们仍用county(县)

    一词来称呼州下的最大行政单位,但它的一部分职权却由州议会代行。

    我自然承认,在我们这样的平等时代,设立世袭的官员是不公正的和不合理的,但不妨在一定的范围内以选举办法任用官员。选举是一种民主办法,它可以象贵族制国家的世袭官员对中央政权有独立性那样,保证选出的官员对中央政权有独立性,甚至其独立性超过世袭的官员。

    贵族制国家有许多有钱有势的人,他们生活充裕,不会轻易忍受压迫或受压迫而不反抗。这些人可使政府一般在态度上温和与谨慎。

    我完全知道,民主国家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人;但它可以人为地创造出某种类似的人物。

    我深信,世界上不会再建立新的贵族制度;但我认为,普通的公民联合起未,也可能建立非常富裕、非常有影响、非常强大的社团,简而言之,即建立贵族性质的法人。

    这样,他们就可以获得若干贵族性质的重大政治好处,而又不会有贵族制度的不公正性和危险。政治的、工业的和商业的社团,甚至科学和文艺的社团,都象是一个不能随意限制或暗中加以迫害的既有知识又有力量的公民,它们在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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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3第四部分

    自己的权益而反对政府的无理要求的时候,也保护了公民全体的自由。

    在贵族时代,每个人都与一定的同胞有紧密的联系,因而他们一受到攻击,这些人就会来帮助他。在平等时代,每个人自然是孤立无援的。他们既没有可以求援的世代相传的朋友,又没有确实能够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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