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复清吟托袅烟,樊姬春思满红船;
相逢何必蓝桥路,休负沧波好月天。
这首充满挑逗情趣的诗传到吴清浣手中,幼时所读《女诫》中的那些规矩浮上她的脑,她不由地感到一种羞辱,愠怒道:“萍水相逢,哪能就以艳句撩人,有失读书人体统!”接着又斥责阿萱不该帮人做这等下贱事体,并扬言要禀父母,责罚她。阿萱吓得两腿发软,急忙跪下哀求小姐原谅。待吴清浣火气平息后,又趁机中辨说:“看那江公子也不象邪恶之人,倾慕佳人,也算人之常情嘛!”
谁知,这句话竟说得吴清浣动了心。在阿萱去给临船公子送难字纸片时,她曾偷偷从窗中窥视了那位江公子,也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了。适才读了他的诗,虽然意涉轻佻,词句倒还自然雅致,看来还是有些才气。她那颗品尽闺中寂寞的芳心,其实早已有些蠢蠢欲动,只是限于礼教的约束,不敢让它冒出芽来。既然阿萱这样劝导,她索性顺水推舟,转了脸色,和悦地问阿萱:“这事有人看见吗?”阿萱见小姐心有转变,忙指天发誓说:“绝无人知!”吴清浣笑着嘱咐她:“既然无人知,我便不再声张,你也不要告诉别人,让我写首诗骂他就行了。”于是,她取出一帧小碧笺,略加思索后,作下一首诗:
自是芳情不恋春,春光何事撩闺人?
谁流情浸天边月,比似郎心向我亲。
阿萱看也没看,就把诗笺送到了已等得心焦的江文情手中,江文情读诗后,竟在船头雀跃不已。这下把阿萱弄得莫名其妙,明明小姐说是要写诗骂他,他竟如此高兴,这是什么道理呢?正当她满头雾水时,回头瞥见她家小姐与朝这边江公子暗送秋波,她顿时恍然大悟,忙掩口跑进后舱里,心里只说自己该是做了一回红娘!
见阿萱走开,吴家船上再没有其他人影,江文情急忙靠近吴清浣的窗口,压低嗓音道:“今宵人静时,可否启窗相候?”
这边吴清浣嘴角一撇,眼含娇媚地说:“我乃闺中娇娥,为何要等你,公子难道没有脚吗?”江文情马上心领神会,深情地一点头,还想说些什么时,吴清浣已“砰”地关上了舱窗。江文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回舱静候夜色降临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夜深人静,明月高悬夜空,河面上浮起迷茫的雾气,月光照在船板上,显得朦朦胧胧。江文情心揣着一团烈火,蹑手蹑脚地攀上邻船,来到吴清浣舱前,轻叩舱窗。不一会儿,舱窗无声地启开了,露出娇羞万般的吴清浣。江文情心情一激动,脚下也生云,十分轻巧地就跃进了船舱。
船舱中,烛影轻摇,映着一对情深意浓的小儿女,江文情一把揽住吴清浣的纤腰。吴清浣起初还想扎挣,但只扭动了一会儿,便酥倒在江文情怀中。两人相偎床边,喁喁私语,说了些什么,恐怕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不觉中,都被彼此暖融融的气息醉倒了。相拥着倒在了床上,恍恍惚惚中宽衣解带,一对初诸情事的少男少女,在春风摇舟的荡漾中,情不自禁地共赴巫山云雨。
初尝禁果,便沉迷忘返,浑然忘却了时间和空间。就在这时,晨曦微露,刮起了向北的顺风,吴家和江家的船相继解缆启航,帆满行速。一去便是数十里,吴清浣和江文情还沉醉在温柔乡中。
那边船上江文情的父亲清晨起来,想叫醒儿子,舱中却已不见了他,船头船尾找了一遍,哪里还有儿子的踪影。莫非是夜起时眼睛朦胧,失足坠入河中?江父一想到这里,惊恐失色,忙命舟子返航寻找,水面空空,了无消息,江父大放悲声。
天大亮时,这边船上的江文情和吴清浣才醒来,江文情急忙披衣推窗,只见窗外河岸上树影后移,原来船已行驶,哪里还有自家的船呢!两人不由得惊慌失措,然而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顶下来。白天,江文情藏在船舱中的帏幕后,吴清浣则把一日三餐要到舱中与他分享。一听到有人进舱,江文情就赶紧藏到床下。夜晚人静,便是他们逍遥的时候,一对情人同床而眠,忘了一切忧愁。他们只能这样作权宜之计,只等泊岸后再另作打算。
然而毕竟纸包不住火,船舱空间有限,吴清浣与江文情有时忘情的嬉笑声,不免传了些到吴母耳中。吴母对女儿这些天老是躲在自己舱中,而且饮食量大增,产生了怀疑。又仿佛听到舱中有少年的窃窃低语,于是悄悄从门缝中侦视,果然发现了惊人的情况。
吴母禀报了吴父,等到深夜,两人悄悄叫开女儿的舱门,在床上拖出了战战兢兢的江文情。稍加审问后,吴父盛怒难遏,准备将江文情抛入江中。吴清浣缩在舱角中羞愧难当,见父亲要加害于江文情,她不顾一切地爬过来,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争。吴家父母见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又获知江文情也是名门出身,年纪轻轻已中秀才,今后也许有所作为,便只好包容下来。长叹道:“吾女已被你所污,更无他适之理,只好成全了你们这对小冤家!”
为了掩人耳目,吴父让江文情装成是落入水中,吴父则急忙令舟人救起。吴父上前一看,佯作惊讶地说:“这是我友人家的公子啊!”于是名正言顺地将他留在船中。不久,船抵达济州,吴家上岸租了房屋,摆下盛宴,为一双小儿女办了喜事,并把他们暂留在济州。
吴云卿进京见过皇帝后,被升职派往楚地为官。赴楚上任的路上,他到济州接了江文情小夫妻俩同往楚地,又派人往太原找到了江父。禀明江文情的婚事和去向。江父大喜过望,其子失而复得,还找了个才貌双全的官家小姐为妻,真是苍天降福啊!
后来,江文情果然不负众望,二十四岁登进士及第,派任南京礼部主事,后又迁为州守和知府。在贤妻的辅助下,官名贤达,仕途顺畅,家庭生活也美满如意。那一夜临舟风情,还真结下了善果!
王润贞的生死恋
这是明神宗万历年间的一个春日,在常山郊外的一座山亭里,正进行着一场奇特的考试。主考官是两位慈眉善目的老伯,应考的则是两位年轻公子,一位叫徐苕郎、一位叫刘汉老。这次考试不为功名前途,却是为了争娶一位美女。
是哪家的姑娘能有这般殊荣呢?那便是主官之———沈必贵的女儿王润贞。既然是沈家的女,为何又姓王呢?这里面就有些小曲折了。王润贞的母亲是有“常山美人”之称的童婉秀,嫁人了书香门第的王家,本是夫妻恩爱和乐,谁知天降横祸,在女儿王润贞两岁时,夫婿便抱病而死,留下孤儿寡母,无所依靠,只好改嫁到沈家做了填房。
后夫沈必贵是个厚道的商人,家境富庶,前妻早逝,膝下无子。续娶童氏后,童氏也未生育,家中便只有一个童氏带来的孩子王润贞,沈必贵把她看成是亲生女儿一样,呵护备至。母亲是大美人,女儿长成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四岁刚过,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光鲜照人。后父关心女儿,自幼就请高师为王润贞授教,四书五经,诗词音律,般般通晓。
闺有好女千家求,待到王润贞年过及笄,上门提亲的媒人踏破了沈家的门坎。沈必贵与童氏千斟万酌,最后筛选出两个女婿候选人,一个是徐苕郎、一个是刘汉老。这两个年轻人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各有长短:不说两人都仪表堂堂二国际和保加利亚共产党创始人之一。1883年在俄国参加最,气度不凡,且又都与王润贞同岁。徐苕郎家境清贫,但才名较盛;刘汉老家有万贯,人也算风流倜傥。掂来掂去,二老不知定哪个为好,征求王润贞的意见,润贞羞答答地说了一句:“还是以才气定度。”后父沈必贵忽然计上心头,于是便设计出这么一场择婿的考试。
正值阳春三月,花开似锦,沈必贵特意在郊外一处山环水绕的清静之地设下酒宴。为了慎重起见,还专门请了族中一位见多识广、德高望重的老人沈耕云做参谋。徐、刘两位公子接到请帖时,都只以为是沈家已相中了自己,特设宴欢叙亲情,心中暗暗欣喜。待来到山亭中,却发现彼此还有一个情敌在场,很快就明白了这次酒宴的用意所在,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先是目测,沈耕云打量着两个年轻人:徐公子布衣布巾,朴实无华,神情谦和,略带几分腼腆;刘公子锦衣华冠,气宇轩昂,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乍一看,两人难分高低。
下一步就是笔试了,沈耕云沉吟片刻,便说出了四个诗题。这四个题目很有趣,乃是当地水云寺中挂着的四幅条画的名称,分别是:“惜花春起早”、“爱日夜眠迟”、“掬水日在手”、“弄花香满衣”矛盾法则又称“矛盾规律”。即对立统一规律。,恰好与当前的时节相合。亭中石桌上,沈家家人早已摆好纸笔墨砚,两位公子分别人坐。
剩下两位老人,不想去打扰年轻人寻诗觅句,就悄悄地举杯对饮。刚刚三杯酒下肚,徐公子便轻轻走过来,恭恭敬敬地交上了诗稿,诗是这样写的。
惜花春起早
胭脂晓破红桃萼,露重荼蘼香雪落;
媚紫浓遮刺绣窗,娇红斜映秋千索。
辘轳惊梦起身来,梳云未暇临妆台;
笑呼侍女秉明烛,先照海裳开未开。
爱月夜眠迟
香肩半亸金钗卸,寂寞重门锁深夜;
素魄初离碧海需,清光已透朱帘罅。
徘徊不语依栏干,参横斗落风露寒;
娇娃低语唤归寝,犹过蔷薇架后看。
掬水月在手
银塘水满蟾光吐,嫦娥夜入冯夷府;
荡漾明月若可扪,分明兔颖如堪数。
美人自挹濯春葱,忽讶水轮在掌中;
女伴临流笑相语,指尖擎出广寒宫。
弄花香满衣
铃声响处东风急,红紫丛边久凝立;
素手攀条恐刺伤,金莲怯步嫌苔湿。
幽芳撷罢掩兰堂,馥郁馨香满绣房;
蜂蝶纷纷入窗户,飞来飞去绕罗裳。
沈耕云细细品读过徐苕郎的诗,不禁频频点头,口中赞道:“诗意清雅,才思敏捷!”
再看那一边的刘公子,面前桌上几张白纸,每张纸上仅写了一个题目,在砚中不断地拍着笔,迟迟却提不起来。虽然赏花观月的雅事他也见得多了,可要写成诗句,却不知从何下手。他见徐公子早已交了卷,沈家两位老人也不断地赞赏,心中更加着急,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只好走到老人眼前,推说身体不适,涨红着脸,先行告辞了。
不用说,这场择婿考试的胜利者是徐苕郎了。两厢情愿,徐家与沈家择吉日为儿女订了婚,说定等徐苕郎秋天参加乡试,考中了举人,再为他们完婚,那可是双喜同贺了。
东床女婿半个儿子。沈家条件较好,于是就把徐苕郎接到家中,在后院中给他整理了一个宽敞清静的屋子作书房,好让他安心读书。一次,母亲童氏偶染风寒,王润贞守在床前,侍候汤药。徐苕郎闻讯前来探病,与未婚妻不期而遇。这一对未婚小夫妻,虽然订过婚,又同处一家之中,但为“男女授受不亲”之训所束,却是从未谋过面。徐苕郎猛然看见娇若春花的未婚妻,不由得心儿乱跳,狂喜不已,只觉心中藏着干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惊慌之中,匆匆找出袖中的一幅红笺,塞给了王润贞。虽然只是一帧空无一字的纸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