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长青就听出胡嵩的愤懑来了,也不生气,笑着说:“老胡,看你说哪儿去了,怎么扯到威信来了?这文件确实是有些问题的,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就回局里来,我们还是研究一下吧。”
胡嵩说:“我在外面有事,一时回不来,你就在那儿处理吧。”东方长青就知道胡嵩是不愿意再扯这件事了,也不好怎么他,就说:“那行吧,什么时候找个机会,我们还是单独沟通一下,我的意见呢,处理人的事,还是慎重一点为好。”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过不久苏易元回来了,直接就进了东方长青的办公室,说:“局座,我回来了。”东方长青站起来,给苏易元泡了茶,说:“辛苦辛苦,刚才老胡打电话来了,知道收了文件,有些不高兴。”苏易元不屑地一笑,说:“老胡这个人,个性还是强了一点,不是我说,大家都这个看法,觉得他不太懂规矩,位置摆不正。就说这次这事吧,研究处理人的局务会,您作为局长都预先不知道,这怎么成?那天开会的时候,我和卫局都说了,还是等局长回来再定,他却非要定下来,说是江水长书记的指示,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东方长青一笑,说:“老胡的个性是强了一点,但也是为了工作,我们还是不议论为好。说说,下面有什么反映?”
苏易元喝了口茶,说:“下面的抵触情绪可大了,就连老莫这样的老实人,也说出了要告状的话来,看起来他和老胡的情谊是完了,让我给安慰了一下子,我说,东方局长其实没有处理人的意思,是老胡嚷嚷着要处理人的,开会的时候东方局长有事出去了,不在场。这不,东方局长知道了这件事后,立即就叫把文件收回去了。”
文化局长 7(3)
东方长青听着,心想苏易元很聪明,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意图还是领会很深刻的,不用怎么点拨就把事情做得很到位了。这一下,只怕胡嵩的威信真的要变了熊市,不高兴他的人多了,自己也就好平衡了。官场争斗,就像小孩子踩跷跷板,你的人多了,分量就重,天平就朝你这头倾斜。而且,自己在其中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胡嵩就是明知是自己的授意,也说不出什么来。这么想着,就抽出一支中华来,扔给苏易元,笑着说:“老胡为这个事,对我意见很大啊。”
听到东方长青说出这句话,苏易元的表态就有些*裸了,说:“您放心,局座,我始终站在您的正确立场上,和您同进退,我相信卫红局长也是一样。”
既然苏易元表态表得那么直接了,东方长青也做出一副披肝沥胆的神情来,拉着苏易元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诚恳地说:“易元,你可能也知道,我这个局长难当啊,当初组织上派我来当这个冷门局长,我就不怎么热心,说实话,我都快四十岁了,还能进步到哪儿去?但是组织上既然信任了我,我就不能撂担子是吗?来了以后,确实是想和大家同心同德的,古人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嘛。但是,事情往往是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总是要有些曲折。老胡这个人,能力强,又是老文化人出身,对文化工作很熟悉,副局长当了多年,按说应该扶正了,可是组织上也不知怎么考虑的,一直没有把他扶正,将心比心,谁在这个位置上都不免要有一些委屈啊失落啊什么的,反映在工作上,就摆不正位置了。既然老弟你这么说,我也就心里有底了,往后我们同舟共济吧,你年轻,有才气,前途远大,我常说,一个班子首先要讲的是团结,团结出成绩,团结出感情,团结才能出干部啊。”
苏易元就激动起来,说:“局座您有什么工作尽管吩咐,我虽然年轻,经验不足,可也自信是个敢于任事的人。”
东方长青一笑:“好,好啊,以后会往你的肩上搁担子的。”说着,自己啜了一口茶水,关心地问:“易元,你还不是党组成员吧?”
苏易元红了脸,说:“不瞒局座,我是公开招考副处级干部时,从基层考上来的,说起来又有些像发牢骚,却又是实话,现在公开招考的领导干部,其实没什么地位,走到哪里都让人看不起,因为你是没有后台才考的啊,如果有过硬的后台,还考什么!”
东方长青又是一笑,苏易元说的未必不真实,现在的社会,已经变化得有些匪夷所思了,大家咒骂着凭关系当官的人,却又羡慕别人后台硬,看不起没有后台的人。按说公开招考上来的领导干部,很多人确实是品学兼优的,但一般来说都是放在单位里当最末一个副职,熬几年都难得进一步的。这么想着,东方长青说:“易元,个人的事你就不必考虑,安心搞工作吧,我作为党组书记、局长,会给同志们去争位置的。过两天我叫办公室打个报告给组织部,提一下建议,把你提进党组里来,也便于你开展工作。”
苏易元用无限感激的目光仰视着东方长青,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东方长青微微一笑,问道:“易元,电影公司的事,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苏易元说:“电影公司职工*,固然是职工们在观念上有着把公司办成衙门,吃上皇粮永远保障的心理因素,但我还是觉得,主要的原因,还是电影公司的事业发展缓慢,经济效益太差,职工的生活难以保障的问题。这些问题的根本,还是公司领导素质不高,无法适应改革的要求。”
东方长青笑了起来,说:“易元,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了,电影公司的班子问题,确实是我头疼的问题,莫经理年纪大了,管理上既没有经验,又不敢想不敢干,手里拿着金饭碗还到处讨饭吃,确实是不能适应新的形势了。在电影公司换将这个问题上,老胡和我们的想法是接近的,只是,我总是觉得莫经理这个人平时无论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换下来也有些不忍心。”
苏易元说:“这个倒是不必,莫经理为人虽然软弱,却是一个识好歹的人,只要给他一个好的位置,也就可以了。至于工作,我建议局座让老胡去做,他是分管电影公司的局领导嘛,他去做工作名正言顺。只是,新的公司经理人选,不知道您心里有谱了没有?”
东方长青说:“有倒是有一个,而且市宣传部洪部长也亲自考查首肯了的。”
苏易元问:“是哪个?”
“白雪。”东方长青简洁地回答,他以为苏易元一定会问个为什么,不想苏易元却没有问,而是说:“局座您阅人甚多,您考查的一定不会错,我坚决支持。”
东方长青赞许地看着苏易元,看来,这个年轻的副局长虽然官场历练不多,悟性却是上乘的了。
文化局长 8(1)
东方长青因为要处理一些单位上的事,晚上回到家里,天快黑下来了。上楼的时候,在转角的地方差一点和两个人撞个满怀,正避让时,就听得其中一个人叫了声:“东方局长。”东方长青驻足,却是电影公司经理莫开明,另外一个年轻人却不认识。东方长青惊讶地说:“是老莫啊,怎么不进屋?”莫开明讷讷地说:“我们刚刚到了您家拜访您,只有您夫人在家,我们就出来了。”
东方长青笑了起来,说:“今天局里有些事要处理,所以下班迟了,你可以打我电话嘛。”说着,伸手就拉莫开明道:“走吧,既然来了,坐一下,聊聊天。”莫开明讪笑着说:“本来就是来拜访您的嘛。”说着,就对那个年轻人说:“走吧,局长回来了,我们还是去坐坐。”
进了家门,果然门边堆着两大袋礼物,东方长青也不看那礼物,却用余光看到黑薄膜口袋里的两条中华烟。周娴见他回来了,刚要说刚才有人来的话来,见两人就跟在东方长青身后,就把到喉咙的话咽下了,说:“快请坐,我去泡茶来。”莫开明和那个年轻人踮着脚,走过去用半边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东方长青见状,笑了起来,说:“老莫,到我这里你那么拘谨做什么,就像进了狼窝似的。”莫开明这才坐正了身子,说:“局长,没想到你是这样平易近人。”东方长青笑,说:“看起来,局长不是人,只是近似于人啰。”这下,莫开明和那个年轻人都笑了起来。
东方长青笑罢,说:“老莫,这次*,可出了风头了吧?”
莫开明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说:“局长,上访这事,也不是我闹起来的,大家要闹,我控制不住,再说,我如果不跟着去,以后还怎么和大家混。我们这次来,就是来感谢您的,您把那份文件收回去了,大家心里那块石头也就落了下来了。”
东方长青就笑,给两个人各扔了一支烟,自己也抽出一支衔在嘴里,那个年轻人连忙掏出打火机,凑过来给他点上。东方长青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才慢悠悠地说:“按说,你们那么多人围了市委,是要从严处理的,但我考虑,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所以就不想那么处理你们。但胡局长坚持要处理,说不处理就无以警戒,恰好开会那天上级有领导来,我没有参加会,老胡就拍了板,我回来后,感觉处理太重了,就叫苏副局长把文件追回来。”
“胡嵩恨不得一棍子打死我们。”那个年轻人莽里莽撞地突然说。莫开明连忙制止,说:“小春,别胡说。”小春不理他,又说了一句:“平时就知道往我们公司报销发票,又不给公司做一件实事,出了事还要处理这个处理那个,翻脸不认人。”
东方长青摆摆手制止住了小春,说:“胡副局长也是为了工作嘛,当然,老胡这个人,有时是急了一点,对下面体谅也不够,这个责任在我。至于你说的他在公司报销发票的事,这是局里不允许的,也是你们自己平时管理不严,这些问题,你们可以书面向局党组汇报,也可以向市里反映的嘛。”
覃小春的眼睛就快速眨巴起来,说:“局长,我们听苏副局长说了,您是不同意处理人的,大家都感激您。我和莫经理今晚来,就是代表大家来感谢您的,不瞒您说,我也是这次上访的组织人之一。”
东方长青大笑:“不错嘛,有胆量,敢作敢当。”莫开明的脸却变得苍白起来,说:“东方局长,别听他的,小孩子家,懂得什么?”
文化局长 8(2)
东方长青笑着说:“这也没什么,不就是个上访嘛,我还是喜欢敢作敢当的人。”又笑着问覃小春:“你那么年轻,还组织得动大家,有这个能力吗?”
莫开明说:“这小子办事公道,还是有人听的。”
东方长青就笑,说:“有威信是好事啊,但威信没有用好,就变成坏事了。小春同志,你是年轻人,有知识有文化,观念应该是先进的,电影公司的问题,你摸清了没有,是什么问题?”
覃小春就笑,说:“局长,我哪儿能看出什么问题。”
东方长青说:“电影公司的问题,我觉得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大家的观念有问题,还是在怀念以前吃独食的体制,有个坐衙门吃皇粮光荣的思想。还有一个呢,是发展的问题,事业不发展,福利待遇就无法解决,大家穷了,就要闹事。我说得对不对?”
覃小春心悦诚服,说:“局长说得对。”
聊了一会儿,莫开明就期期艾艾起来,说:“局长,您说局里对我的事会怎么处理?”东方长青就知道,事情接触到了核心了。于是做出郑重的样子,慢条斯理地抽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