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里,小雨已经呆了一段时间,虽听人们提及过行为艺术。只是对其还缺乏理性的
认识,昕许非同一说。她脑子里的轮廓清晰了一些。
“也不能一概而论吧。只是在你没有深入了解作品内容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参
加。据莪所知,邀请模特参加的将为艺术表演。往往要裸露。当然,不是说不能裸
露,但是如果这种裸露只是打着艺术的旗号,而完全是出于一种商业目的,沦为一
种商业炒作,那么就是对艺术的亵渎。你说对吗,小雨?”
小雨点点头:“非同,我听你的。”
许非同双手托腮注视着小雨。除了作画,他还很少这样专注地凝视。小雨穿了
一件白色的吊带小背心,胸前用珠片缀成了一只玫瑰红的蝴蝶,灵动艳丽,振翅欲
飞,与脖颈上那串火红的石榴石项链相得益彰。许非同发现,适度的遮掩和适度的
裸露最能体现出一个女人的风情。小雨那线条优美、肌肤柔润的脖颈和微微凸起的
肩胛骨展露出了无穷韵致,比画室里更能激发人的遐想。
小雨低着头。但是她感受到了许非同的目光。她愿意被这样的目光沐浴。因为
这目光温暖得像是仲春正午的一束阳光。让她漂泊不定的心灵有所依托。
“你的”许非同本来想赞美小雨那迷人的脖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项
链真美”。尽管他很喜欢小雨,小雨激情四射、青春洋溢,生命像一面海风吹张的
帆,但和辛怡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实在难以割舍,在还没有最后作出决定是不是从感
情上完全接纳小雨之前,他需要把握一定的距离。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也有七
情六欲;面对小雨的胴体,他也有过本能的冲动。只是在沸水就要把壶盖顶开的一
瞬间,他用理智的水把欲火浇熄了。他还不敢把生活过得放浪恣肆。他总有一种预
感,不幸会与大笑同时降临。这倒不是因为他对庄子福祸相依的学说有着哲学上的
体识,而是觉得任何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都会把一个家庭击成内伤,使你无法收拾。
在他还没有和小雨发生肉体关系之前,他不必承担道义上的责任,而一旦有了实质
上的突破,以许非同的道德观,就必须在辛怡和小雨之间作出选择。女孩儿在爱一
个男人的时候,开始总说不在乎一纸婚约。可是最后没有一个不想走进正式的婚姻
殿堂,小雨也不会例外。这种选择对于许非同来说,不是鱼与熊掌之间的选择,而
是假如妻子和母亲同时落水,先救哪一个的选择。他没有足够的智慧作出。
小雨低头看了看项链,用手轻轻托起,那串暗红色的石榴石便在灯光下烁烁闪
光,如同一簇簇跳动的火焰。小雨说:“非同,你知道吗?这石榴石还有另外一个
名字呢,叫‘吐火女神’,多富有诗意。”
许非同点点头说:“是的。那还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为它命名的!”说着,他
举起酒杯。“来,小雨,让我们为富有诗意的‘吐火女神’。也为我们的友谊永远
像火一样真诚而热烈。干一杯。”
小雨注意到,许非同特别加重了友谊这两个字的语调,她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
心中不免有些酸楚,但还是举起了酒杯
第十二章 烦闷的肿块
汪海的心里有点烦。
按说。他没有烦的理由。一切都是顺风顺水:股票获利颇丰,丽丽又如小鸟依
人,很是善解人意。在爱情的滋润下,他这株老藤竞也有新枝吐绿。精神状态和身
体都好起来。特别是和老婆的离婚案,因她过错在先,不但儿子对自己寄予同情,
社会舆论也倾向自己。他因祸得福,既有美人可相拥入怀。又得了一个因工作忙碌、
一身清廉,才被贪图物质享受的老婆抛弃的美名。
可是他还是有些烦躁。刚才会计为他报销到北京开会的差旅费,他有腰肌劳损,
坐不惯软卧,会计执意要把软卧和硬卧之间的差价补给他,他摆摆手说算了,能给
国家省一点就省一点嘛。何必算那么精细?会计很感动,说汪局长,如果共产党的
干部都像您一样高风亮节,老百姓也就有盼头了。
会计是真诚的,汪海听起来却觉得是在嘲讽自己。如果一年以前这样说,他还
受用得起,可是这一年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呢?包养情妇、违规炒股,想一想都觉得
脸红心跳。他也想过金盆洗手,可是他实在抵御不了丽丽那充满青春活力的胴体,
每当他和她发生肌肤之亲时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所有的不安与自责都化做了一缕
轻烟。再说,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有几个没有情妇?连成克杰不是也有个李萍相依
相伴吗?他不在北京的时候。丽丽一会发过来一个民间流传的黄段子,像什么:一
等男人家外有花,二等男人家外找花,三等男人四处乱抓,四等男人下班回家;还
有,成功人士是:白天瞎鸡巴忙,晚上鸡巴瞎忙:不成功的人士是:白天没鸡巴事,
晚上鸡巴没事,等等。
开始他还觉得粗俗,但时间久了,觉得也不无道理,有些甚至极为睿智、深刻,
对某些社会现象概括得生动而传神。这就说明。这种现象已经极为普遍,自己不过
是顺应时代潮流罢了。
况且。自己不贪不占。利用内幕信息炒股挣点钱算什么?这件事做得如此机密,
天衣无缝,被人知道的概率几乎为零,何必“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自己正
在离婚,和丽丽也算是正常恋爱。何错之有?再说,你守身如玉,洁身自好谁又说
你好?
汪海换了一个姿势。他把头靠在老板椅上,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的正中是一盏莲花式的吊灯,白底座、白灯具,连灯泡也是乳白色的。
他不由想起了刚才参加过的追悼会。
逝者是国资局已退休的老局长,为官清正廉洁,老伴是农村的糟糠之妻,当了
一辈子家庭妇女;两个子女也没有沾过半点父亲的福荫,至今一个是工厂的工人,
一个是小学老师。他死后,存单上据说只有不到五万元,还根据他的遗嘱全部交了
党费。可是追悼会却有些冷清,即便去的人也并非全都心怀崇敬。他就听到有人议
论:这老头子太老古董了,活着整天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不如死了清净。可
不是,像这样跟不上形势的老头。死了倒也是一种解脱。听到这些议论,他在为老
局长感到悲哀的同时,也动摇了残存在内心的那一点信念。汪海突然明白了,他所
以莫名其妙地烦躁,直接的诱因就是这个追悼会
电话铃响了。汪海拿起听筒,是远在加拿大留学的儿子,他就挂断了电话。这
已成为惯例,儿子打越洋电话价格太贵,如果在家。他会用座机打回去,因为是在
单位,他怕电话有人监听,就用手机打了过去。他知道,独生子来电话肯定又是为
了钱的事。这种事还是小心一些好。
果然,儿子在电话中发起了牢骚:“爸。你说给我弄过点钱来,怎么还不见动
静啊!什么时候你也到我们这里看看,你知道我周围的一些干部子弟是怎么生活的
吗?他们开宝马,吃大餐,上最豪华的夜总会去泡洋妞儿。一出手就是几万十几万,
连老外都望尘莫及,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哪来的钱?还不是靠父母在国内用权换来
的。我告诉您,人说了,现在是瓜分国有资产的最后一次机会,您不趁乱动手。等
您退了休,黄瓜菜可就都凉了!”
“住口!你怎么能这样讲话?”
“本来嘛!您是我爸。我才口无遮拦。我现在有绿卡了,要钱也不是为了挥霍。
还不是想办个公司,正南八北搞点加中贸易,这对国家的改革开放还有好处呢!等
您退了休,我接你到加拿大来安度晚年。没有点积累。靠人家加拿大政府救济过呀!”
儿子说的倒也是实情。他在国资局,这样的事耳闻目睹得多了。有些人根本没
钱,但可以通过多种关系将要收购的国有资产作为事先合约抵押给银行,然后由银
行给出现金流转给被收购企业的所有者,而收购者本人不承担任何风险,一夜之间
就成功地成为富豪。说白了,这就是用银行的钱来购买国有资产,然后变成自己的。
当然,这种国有资产会被压价很低,价值两千万的一个企业。四五百万就会被出手。
打的旗号无非是“拍卖”、“公司脱钩”、“招商引资”。他从一个内部资料上看
到,近年来国有资产每天以一个亿的速度流失。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亿!看到那个
材料,他痛心疾首了半天,随后便是如秋菊残败、夏荷凋零般地失落。
“爸,我说话你听着呢吗?”
“噢我听着呢。”汪海自认为是了解儿子的。大学毕业后儿子到加拿大留
学,费尽周折办了张绿卡。他不是那种纨绔子弟,总想在异国他乡打出一片属于自
己的天地。汪海也想给儿子弄些钱,但从金戈处只分到了二百多万。花一百多万买
了房子,除去装修,又添了一套高档家具,所剩就寥寥无几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
不足。想到为丽丽花了上百万。儿子几次来电话要钱自己都没有表示。心中不觉有
些歉然,就对着手机说:“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你想建功立业,靠自己的能力去
发展,爸爸也是支持的。不过,干什么事都要审时度势、量力而行。中国不有句俗
话嘛。欲速”
“行了,我不听你作报告了。”儿子打断了汪海的话。“我的话您好好考虑吧!”
说着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汪海可以想见儿子生气的样子。也难怪,去年他去英国考察。对方的翻译一再
向他惊叹,中国人太富有了!听他说。
一些中国的留学生买了曼彻斯特郊区的花园洋房。上下学开着价格昂贵的奔驰
sLR 级跑车。全身上下一水的HuGOB 一0ss。相形之下,儿子只租了一间阁楼,上下
学还要搭公交车,心态怎么能平衡呢?汪海也知道,这些阔少除了暴发户的子女外
就是手中握有实权的干部子弟。他们大把大把挥霍的钱还不是老子损公肥私得来的?
可怎么样?儿子在外边花天酒地,老子不照样当着官,人模狗样地在台上讲着“三
个代表”、“反贪倡廉”吗?
汪海拿着手机正在愣神。有人敲门。
“请进!”汪海坐直了身子,点燃了一支香烟。
秘书推门进来:“汪局长,两点半了,顺达集团的房总来了,想向您汇报一下
国有股转让的问题,不知您时间是否方便?”
下午三点要开一个局长办公会。约房总两点半来本是汪海定的,他对房总的汇
报没有多大兴趣。他们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他也一清二楚。无奈这房总像被捅了
窝的马蜂一样盯住他不放,不好意思再推了,本打算用个十分八钟见一见,敷衍一
番了事。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改了主意,很想和房总认真聊聊,就对秘书说:“局
长办公会的时间不会很长,你让房总先在小会议室等一等。我开完了会请他们在机
关食堂吃晚饭。边吃边谈吧!”
秘书答应一声出去了。
这时手机又响了,不是铃声,而是像蛐蛐一样的呜叫。他知道是丽丽发来了短
信。除了丽丽。没有人给他发短信。如何发短信也是丽丽教的他。
汪海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