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却恍若没有听见,表情木然地望着前方,视线竟有些失焦。她卖掉了股票……那是他最后一丝希望,可是她却卖掉了……
难道她真的,不愿跟他再有一丝一毫的牵扯?过去整整十年的羁绊,难道她都舍得全部抛之脑后?那他跟她之间还剩下什么?他迟来的爱,和她新生的恨,吗?
多么可悲。
想起什么似的,向南忽然急切地问道:“我被打那晚,她有什么反应?有没有说过什么?”
罗城面露难色:“她只是看着,什么都没做,你昏过去后是被保镖抬进屋的,她让我转告你,别再做多余的事……”
说到最后他有些不忍,声音越来越小,向南没听清,再问了次:“转告什么?”
罗城只好大声道:“她让你别再做多余的事!”
向南脸色微变,神情嗖的一黯,默然地垂下视线,仿佛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也被浇灭了。他就像个疯子,想从任何的细节上去确认她还对他残留有爱,然而他什么证据都没找到,越去挖掘,就越发接近那个他拒绝相信的事实,也许,她是真真正正地,不爱他了。
“南哥……”罗城心有不忍,他从没见过他那般丧气的模样,就像脊梁里的那点精气神都被她抽走了,整个人显得蔫耷耷的,毫无生气:“林夕的事你先别想了,暂时就只能这样了,我只查到她去了巴黎,但她在国外的行踪就不知道了。我明白你想她,但你现在没什么能做的,只能等她回来再说。”
向南搁在被子上的手指,一根一根,逐渐蜷缩起来:“马上给我订飞巴黎的机票。”
罗城怔了怔,脱口而出:“你疯了么?!你现在耳朵有伤,谁知道有没有伤到耳膜,坐飞机你有可能会聋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向南眉心痛苦地拧成一团,咬着后槽牙:“我必须要见到她。”他受不了只能被动地等待,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
“……”罗城望着他,沉默良久,最后化作无奈的叹息:“就算你要去找她,也得等你好了之后,在这之前,你的护照由我保管。现在你必须做好你该做的事,你是仁恒的主席,手下还有那么多员工靠你活着,你肩上有责任。再说,你忍心看着你和她打拼出来的事业就这么毁掉吗?”
“……”向南沉默良久,终于冷静下来。副总裁刘旭明现在正代表他在迪拜考察,财务总监陈立民在协助调查,如果他再一走,仁恒整个就群龙无首,必将大乱。攘外必先安内,至少,要把公司的事安顿好,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找她。
略微思索,他沉声说道:“许喆吃了林夕那么多股份,现金流必定吃紧,跟我抢股没有优势。仁恒现在股价下滑,你去接触下那些没有信心,打算卖股的董事,收购他们手上的股票,不管用什么手段。”
“是。”罗城答得干脆,仔细一想,又犹豫道:“只是,这钱从哪里来?”
向南眼波微转:“之前为了竞标沪城的那块商业用地,筹集了不少资金,就先用那个。”
罗城了然,如今也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好。那查账的事怎么办?”
向南勾了勾嘴角:“那就看林泽平想玩儿多大了。不过你放心,仁恒没那么容易死。”
*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感觉窒息而不安。
忽然,一盏探照灯点亮了,惨白的光线刺得她张不开眼。跟着一盏接一盏的探照灯亮起来,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圈。
她这才看清,自己站在宽阔的足球场中心,四面看台上乌压压的全是人影,吹着口哨,挥舞着旗子,群情激奋。而在她前面不远处,向南跪在地上,一个人影站在他跟前,高举着一只棒球棍,正一下一下地抡在他身上。
那人背着光,还戴了顶棒球帽,看不清样子,她试着朝他们走过去,光线随着她的前进,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照亮场中的两人。向南额头被打破了一个口子,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她心中一惊,瞧那个施暴者看去,却愣住了。
那人身形瘦弱,棒球帽下塞着盘起的长发,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看过来,竟是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眼角眉梢都挂着邪气,看见她,嘴角裂开一个诡异的笑,跟着把手中的球棒高高地举起,要做最后一击。
不知怎地,在那人挥棒的一刹那,球棒忽然化作了青锋宝剑,薄刃上闪着寒光,直朝向南的脖子抹去,她瞬间慌了神,惊慌失措地叫着扑过去,却晚了一步,电光火石间,向南身首异处,鲜血如同喷泉,从脖颈断裂的地方直直地喷发出来,溅了她一脸,一身……
她撕心裂肺地尖叫,这才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剧烈地喘息,浑身冷汗涔涔。
窗前薄纱透着淡金色的阳光,柔软地洒满她整张床,提醒她现在是早上,而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噩梦。
幸好,只是一场梦。
梁吟秋听见女儿的尖叫,匆忙从厨房赶过来,关切地摸摸她的额头,一摸一把汗:“怎么,做噩梦了?”
林夕抹开沾在脸颊,汗湿的长发,点了点头,脸色有些苍白。
梁吟秋不明所以,微笑地抚摸她柔软的发顶,柔声安慰:“傻丫头,别担心爸爸,他一个人挺得住,那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这点流言蜚语?”
林夕敷衍地扯开嘴角笑了笑,不敢告诉她是梦见了向南。
自从和父母说开了之后,向南这两个字,就成了他们家的禁忌,用她妈妈梁吟秋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他真的有一点点爱你,就不会让你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他自己。我们林家,容不下这么忘恩负义又自私的人。
梁吟秋爱怜地拍拍她的脸蛋:“乖,起床洗漱去,早餐快做好了,待会儿叫你。”
林夕听话地点点头,掀开被子,趿拉拖鞋下床。刷牙洗脸,简单地吃了点早饭后,她披上大衣出门。
拉开木门上的门栓,眼前是另一个世界,风景如画,远处是阿尔卑斯山覆盖着冰雪的山顶,山下一汪碧绿深沉的湖水,如同镶嵌于山中的宝石,油绿的青草半伏在地上,绵延起伏至她的小木屋门前。
拢了拢大衣领口,她缓步走出去,在屋前的一垛干草堆上坐下,肩上沐浴着微热的阳光,安静地看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她想要清净,所以就和母亲一起躲到了这里的小农庄,只是接连两天,梦里都是过去和向南的林林种种,今天更是夸张地梦见自己亲手杀了他。
她想,大概是因为受了那晚的刺激,看着他在她爸的殴打下晕倒,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只是,她不再想要维护他,甚至恨他,才选择卖掉股份,让他阵脚大乱,而且他闹出这么严重的事,的确该受到惩罚,最少也要让她爸消气。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竟然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来阻挠她结婚,说明他是认真的,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欣喜,反而觉得悲哀?
太晚了。
爱情是有时效性的,而她的已经过期腐坏,不知道如何还原了。
这次出国,她爸说等风波过了就让她回去,可是她有点不想回去了。早年他提过移民的事,那时她为了向南死活都不想出去,但现在看来,移民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十年韶华转瞬即逝,如今已物是人非,所以她宁可背井离乡,也不愿看着他,一遍一遍对过去温习重放,那样只会让她更加旧情难忘,倒不如活在异国他乡,该忘的忘,该放的放。
作者有话要说:渣南请挺住。
第39章
经过医生复检之后;向南的右耳确认留下永久性损伤;需要戴助听器才能达到正常听力水平。但他拒绝佩戴;拒绝承认自己是残疾人。就算右耳弱听;他还有左耳,只要想听;一样可以好好地听见别人说话。
检查完耳朵之后,他就急着出院处理公司的事。果然许喆和他预料的那样,买下林夕的股份之后现金流吃紧,虽然接触过公司的其他董事,想收购他们手上的股份,但资金到位需要一定时间,不如向南手握现金,溢价收购来得有诱惑力。
通过集中收购中小股东的股份,以及低吸市面上散户的股份;向南几乎用光了竞标沪城那块商业用地的资金;加上他妈妈陈立青和舅舅陈立民手中的股份,三人勉强达到了企业总股本的51%,有惊无险。
另一边;税务调查的事仍在进行中;具体调查深度和广度完全取决于林泽平想怎么玩儿,是想置他于死地呢,还是只是威吓震慑。不过不管他想怎么玩儿,向南都打算来者不拒地接招,那是对他的惩罚,因为他去强求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这次调查花的时间虽长,但只是浅尝辄止,揪了几个小问题,罚了他几千万而已。虽然此事被新闻报道,对仁恒的企业形象造成负面影响,但这都只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
对仁恒有重大冲击的事,还是林夕卖股的决定,为了抢夺仁恒的控制权,沪城竞标的钱几乎被用光,短时间内资金回笼十分困难,直接导致向南不得不放弃竞标,将那块肥肉拱手让给他人,也因此被业界看了次大笑话。
转眼间,已经月余,临近春节,婚礼推迟的风波慢慢平息。向南以拜年为借口,想去林泽平家里坐坐,出人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拒绝。
简单地寒暄后,两人在客厅沙发坐下,向南环视一周,没有发现林夕和她妈妈梁吟秋的身影,眼底不由堆起落寞,原来她们还没有回来。
林泽平往沙发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说吧,找我什么事?”
向南斟酌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您那么轻易地放过我?”
林泽平沉沉一笑:“不是放过你,是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仁恒若是家小企业,分分钟就搞死了,可惜是艘大船,这船上还绑着连他都要忌惮几分的大人物,他自然不好下死手,只能意思意思。况且,隔年换届,眼下正是敏感时期,他也不想弄出太招摇的事,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
最重要的是,女儿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他她想通了,同意移民,让他别再和向南斗,以免节外生枝。移民是他最希望女儿做的决定,只要去了国外,她就可以做个普通人,享受普通人的爱情和生活,不再卷入他的纷争里。
既然如此,他去斗倒向南,两败俱伤,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以后时不时给他点苦头吃,不用赶尽杀绝。
虽然林泽平并未把话说得太清楚,但向南已经猜到了他背后的考虑。就像自己说过的,仁恒没那么容易死,要拔出一株老树,底下盘根错节的脉络亦会受到影响,林泽平那样身居高位的人,自然会考虑周全,步步小心。
“伯父,我知道我欠您很多,以后如果有任何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您直说无妨。”
“不必。”林泽平微微地笑着,眼神里自带一股威严:“我不想跟你有什么牵扯。”
“……”向南一时无言以对,林泽平不愿领情,他就是想偿还也没有机会。沉默片刻,他咬了咬牙:“伯父,其实我今天来,是想知道林夕的去向。”她原来的手机号码停用了,他只知道她飞了巴黎,不知道她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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