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啊啊啊……”阿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杜卓阳痛哭流涕,“人家好怕怕好怕您出了什么事不然我以后死了在地狱要怎么面对您啊……”
杜卓阳嫌弃地揪住阿基的衣领把他丢到一旁,然后用下巴点着为自己提供了一宿蔽处的山洞说,“烧了。”
浓浓的青烟在山林中蒸腾而上,杜卓阳冷着脸看着手下的人按照自己的命令恪尽职守地把这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吊着一只手臂的阿基忠心耿耿地在一旁抽噎着补充说,“杜少我就怕您到山下的那个镇子上去……家里的虫子勾搭了意大利那群混蛋在那里拔掉了我们的钉子,就等着您自投罗网……”
杜卓阳猛地回过头去看镇子的方向,站在他身边的阿基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沉默仅仅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杜卓阳冷冷地哼笑了一声,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杜少……杜少……”阿基在杜卓阳身后紧紧地跟着,“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是要回去吗?……对了,我好像没见到房总,他人呢?人呢人呢人呢……”
杜卓阳头也不回地说,“回去……去会会我们的虫子和意大利人。”
“我是说房总!房总房总房总……”阿基跳着脚问。
“阿基,关你一个月禁闭,扣一个月的分红。”
“诶?……诶?我又做错什么了?”
“两个月。”
“我……”
“三个月。”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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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杜卓阳大踏步地走出杜家建在山顶的一处别墅——这里暂时被当成了处理杜家某些重大的、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秘密事务。
因为发生在昨日的刺杀事件,杜氏在整个美国的势力都迅速地运作了起来,像一只隐忍在暗中然而蓄势待发的野兽一样,准备用爪牙间的寒光对背叛者和敌对者展开最猛烈的攻势。
杜卓阳刚刚洗完澡,身上残留的氤氲水汽和山间清爽的空气让他糟糕的心情稍有改观。走到停机坪的一架直升飞机前,他转过身来,把手上的雪茄按灭在手下捧来的烟灰缸里。
“大概是我之前表现得太温柔了,像个听话的乖宝宝一样守规矩。”杜卓阳冷笑了一声,紧绷的唇角拉起的弧度危险性十足,“跟市长先生打声招呼,然后把特里家在维尔市的所有盘口,一个不留地给我全部废掉。”
一直跟随在杜卓阳身边的明杉应声点头,“我最迟将会在明天带来能让您满意的消息。”
杜卓阳踏上直升机,发动起来的螺旋桨带起的气流把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嘴里说出的话却在嘈乱的风中清晰可闻:“你得教会这帮蛮子们一个道理:若论犯浑,我是祖宗。”
带着巨大的气流,俯视着停机坪上一片躬身低下的黑压压人头,直升机慢慢攀上天空,慢慢地越飞越高、越飞越快,直到在最高的天际消失成遥远的黑点。
当特里家在维尔市的十九处据点的负责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人以各种方式利索干掉的时候,杜卓阳刚刚抵达了美国在北部的最大的唐人城。
手机刚开机后,就有电话急迫地打了进来。
杜卓阳漠然地看了手机屏幕一眼,在看到“邵钧哲”三个字后就直接摁掉了通话键。
铃声再次响了起来,又再次被摁掉……直到重复了五六次之后,铃声换成了“Just want you”。
不断闪耀的手机屏幕上,“邵逸辰”三个字让杜卓阳握住手机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之后,最终还是在深吸了一口气后,生硬地把电话拿到了耳旁。
“卓阳……”
是邵逸辰的声音,虽然夹杂着诸如“你叫的也太亲热了一点吧!”此类的咆哮背景音。
杜卓阳松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心里却翻来覆去地不知道该起什么念头、什么心思。
——这是邵逸辰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端的声音隔着万重山水,经由电波传递到耳旁的时候有一种隔离的疏远,杜卓阳设想过无数次自己在接到对方电话时,会是什么情景、将做何回答,然而此时却一句话都翻腾不出。
“……我听说你那边出事了,”邵逸辰的话中有着不似作伪的关切,“刚刚钧哲打你电话又打不通,我们都很担心。”
“我没事,你放心。”杜卓阳慢慢地说。
“那就好,”邵逸辰小小地舒了一口气,“多照顾自己。”
“好。”杜卓阳回答。
“那我先挂……”电话那端传来了好似争抢的声音,话筒里再传出人声时,却已经换了人。
“杜卓阳,我邵钧哲。”
“对不起,你打错了。”杜卓阳冷淡地说,一点都不像那个刚刚满脸温柔说“好”的男人。
邵钧哲为之一滞,然后迅速地变得更加气急败坏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接不到逸辰的电话!”
“你幼稚得让我齿冷。”杜卓阳讥讽地反击道。
“我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房书平在你身边没有?让他接电话!”邵钧哲的口气非常不好,他已经两天没有联系上房书平了,这让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大概是死了吧。”杜卓阳轻描淡写地说,话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咬牙切齿。
邵钧哲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深知自己损友秉性的他一点都没怀疑房书平又把杜卓阳惹恼了N次。
——也可能是N的N次方次。
他调整了又调整自己的情绪,斟酌着开口道:“我知道你们俩一向不太合得来,你们俩本身就够难相处的了。但是,卓阳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什么局势!房书平如果在美国出了什么事情,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难道还能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杜卓阳反唇相讥,“就算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又怎样?不发生战争,我那些军火都卖给谁去?”
“你们杜家从华国撤离的时候,那小子出了多大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杜卓阳冷笑一声,毫不领情:“我求他了?……而且,你身上也流着一半杜家的血,装的哪门子的置身事外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房老爷子要因为这个再拿你开刀,哪儿来第二个房书平帮你擦屁股?”
这句话里的某个词组显而易见地戳中了杜太子现在的最大痛处,于是这位爷一声不吭地从耳边拿起手机,狠狠地摔在了水泥铺就的停机坪上。
屏幕被摔成了片片碎玻璃,在中午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得一塌糊涂。
盛怒之下的杜卓阳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早有等候已久的手下低声向他汇报着维尔市已经发生和正在进行中的复仇结果。
左臂仍然缠满绷带的阿基尽职尽责地为他打开门,“杜少,漆老和其它几个华人社团的主事人已经在等您了。”
杜卓阳阴沉着脸坐上一辆防弹系数做到最高的宾利,后面跟着一长串全副武装的黑色车队,绝尘而去。
达克小镇位于赛纳基亚州和坦尼桑州的交接点,复杂的山地地形和不甚“友好”的气候让这里人烟稀少。
这也让它的另外一个身份成了杜家在这里的一个据点:扼守住两个点之后,就能控制住交汇于此的三条州际公路。
此时,在远离小镇的一个隐秘仓库里,走进了一个和杜卓阳背影略像的男人。
男人的眉目间依稀有着杜家的俊朗,只是从额上贯穿到下颌的一道巨大伤疤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扭曲的狰狞和毒辣。
“亲爱的杜!”操着一口蹩脚中文的意大利人上前给了男人一个用力的拥抱,“你怎么来了?我这里很好,我做的很好!”
男人一把推开了向自己表达善意和欢迎的意大利人:“安东尼奥,你这个白痴!你搞砸了全部的事情,还敢在这里跟我吹嘘邀功?!”
被叫作安东尼奥的意大利人的中文听力显然不足以让他听懂这句话,在询问了旁边的翻译后,也立刻翻了脸,用一大串叽里咕噜的意大利语抗议起来:“我按照事前的约定抓住了他,毋庸置疑!你这么诬蔑我是想自己一个人好处全占么?”
男人用意大利语更加激烈地回骂回去,“你抓住了你老母!你这个婊子养的废物!你妈妈当年是吃了泻药然后从菊花里把你生下来的么?杜卓阳好好地回到了杜家一根寒毛都没有少!!他说不定现在已经查到了我们头上!!!”
被一大串污言秽语骂得找不到方向的安东尼奥愣了好半天才口沫横飞地辩解道:“这不可能!我手下的所有人都认出了他……托尼,把杜太子请上来!”
可以想象的是,男人看到一脸血污的房书平扭扭捏捏地被带上来时,内心是充满了怎样的一种草泥马的心情啊……
需要指出的是,扭扭捏捏这个词并非指房总略有娘炮的气质,而是此人被上了重重的脚镣,行走之间颇为不便罢了。
“他是杜卓阳?他是杜卓阳?!”男人气得脸都歪曲了,用力地指着房书平的脸问安东尼奥,“你他妈那只眼睛看他长得像杜卓阳?你看他长得像我么?!”
安东尼奥认真地扫视着房书平和男人,认真地回答道:“当然不像……你脸上有疤的。”
男人一口气险些被憋在胸腔活活把自己憋死,还没等他想出更恶毒的话语骂对方,就听见安东尼奥一脸无辜地说:“这怎么能怪我们呢?谁让你们华国人长的都一个样子?而且他还有这个——”
左手用力按住心脏似乎马上不用杜卓阳费心自己就能去见上帝的男人,在看到安东尼奥用手指住的东西时,愣了一下神,然后用力地、用力地使劲呼吸了几次。
“这是什么?”他平稳了自己的情绪后用中文问房书平,目光阴险地在房书平胸前挂着的一枚玉石戒指上来回扫视。
“嗨~”尽管带着一脸血污,房书平仍然热情地向男人打招呼道,“大舅子你好啊,虽然我一分钟千万上下但是在这里能见到自家人还是很开森的啦~~你问这个是什么啊?哦,这是卓阳送给伦家的定情物啦~~~”
——他甚至还可耻地扭了扭身子,以表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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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华人社团在美国的地位一向独特。
他们不热衷于火拼抢地盘,也不热衷于政治选举的操控,更不热衷于建立什么超级公司搞跨国大垄断……但是,如果说在美国最难惹的帮派社团里,他们绝对能排到前三名。
这是一个事不关己万事好说,但若要不明智地招惹上必会引来大势反扑的群体。
他们隐忍、他们低调,他们团结守内、他们精于经营。
而杜家,便一向是这个可怕的群体的掌舵者。
在杜卓阳到来之前,一扇青铜色的大门徐徐开启,以一种谦卑的姿态迎接着最为尊贵的客人的到来。
这里是一个占地千余平方米的中式小院,采用了最传统的四合院结构,府前的两头大石狮子张牙舞爪得耀武扬威,府内的巨大照壁上浮雕着华贵流彩的双龙戏珠。
紧随着杜卓阳的随从们从青铜大门两侧的府门里鱼贯而入,而一旁的门房里早有人将杜少来了的消息通报了进去。
杜卓阳穿过二进院走进正房,在所有起身迎接他的人的点头示敬中走至坐北朝南的主位前,面无表情站定。
他不坐,所有的人都不敢坐,一群人就这么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