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头,夏若曦瞬间犹如血液凝固,可说是惊心动魄的望向母亲墨舒宜那边——
在那边,夏若曦的目光落处,墨舒宜正同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说话。那个男子背对着夏若曦的方向,但是夏若曦却从这个背影找到了,隐埋在她心底,那个泣血难忘,切齿难放的人……
他……,夏若曦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吗?是他吗?那个在她的梦中始终萦回,永远让她感觉到疏离和痛心的男人?
“护士,推我到我妈那里去。”夏若曦声音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双手紧抓在轮椅的扶手上,钩过扶手,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嵌入她的肉里,带给她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却不在乎,只对护士急急地叫着。
“怎么了?小小姐?”福婶一边问着,一边帮助护士推着轮椅,像墨舒宜那边走去。
是他,是他!。虽然只是背影,但是她怎么会认错呢。那是她曾经铭心刻骨……的人。
夏若曦的胸口宛如巨石压制,压迫着她的呼吸,甚至她的心跳,每一下都那么艰难。
居然是他,居然是他!一抹疯狂的想念,从夏若曦的心底窜腾起来,她那漆黑如潭的眼睛,闪动着水波般的光芒,如星光,如波粼,美得如同蔷薇花,深夜的蔷薇花,沁上了夜露的蔷薇花。
可惜也将要走进,那个挺拔的身影,却走离了。
夏若曦的喉咙边倏地像卡进一根刺,梗在那里,不得上下。
墨舒宜看到了夏若曦,微笑着走过来,“怎么了?这么匆匆的过来。”
这会儿,夏若曦才感激脸上包裹着纱布的好处,隐藏了她所有的表情,无法出卖她此刻的由内心锥心刺骨般的痛苦,所揪起的痛苦表情。
“那个男人是谁?”夏若曦声音又冰又冷,可是鬼才知道她用了多少气力,才将嗓音中那种激动的仄仄起伏压抑成平平。
墨舒宜倏地脸色一变,她是记起了前段时间那个帮夏若曦请的画教,后来引得夏若曦多少反感,和佣人间的多少流言。以为夏若曦是猜忌了她。心情有些压抑的回,“是姚家那边的那个亲戚,前日里送参汤时,齐并探望你的就是他。”
夏若曦更是心惊,她怎么会忘记那天在病房里,听到的那把声音?
虽只一声单字的“嗯”,但却足够激起她心底的千层浪。
夏若曦的心“砰砰”的跳个不停,似乎所有的血液都要急急地冲向她的头顶,去那里以足够爆发迸涌出她的身体。
夏若曦仍旧死死抓住轮椅扶手,指甲仍然回嵌她的掌肉里,可是那皮肉的疼,何以比过她心口上的痛,撕心裂肺的痛。
即使已经隔世,那个人曾经烙印到她心中的伤口,仍然溢着鲜红刺目的血。无论夏若曦用了多少眼泪滋养,依然是如无与伦比残艳与毒烈般的唯美曼珠沙华,如血一样绚烂鲜红,铺满引诱夏若曦堕入地狱的路……
“若曦……”墨舒宜轻轻呼唤女儿的名字,在此刻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也正撕裂一道伤口。她素来圣洁高傲,无法容忍别人对她的半分亵渎。自从丈夫夏天泽过世之后,总有些居心叵测的人,试图污秽她一直坚贞的操守,只是这些中伤,她可以用她的不屑去屏蔽,唯独女儿对自己的错视,她无法承受。全世界都可以将她当做一个耐不住寂寞女人,但是她唯一的女儿不可以这样想她呀。
墨舒宜略带压抑的声音,还是唤醒夏若曦的神智。夏若曦猛的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被灵慧过人的母亲感觉到了。
不会是他!一定是偏凑的巧了,正有个相若的人,出现,引得她的幻觉。
前世这时候,她和他离相遇还有好长的时光距离。
那个妖孽都还没有出现,他又怎么会出现呢?
即使像,也是凑巧,何况,她并没有直面他。听的只是一把声音,看到仅是一道背影,这些都不是足够的证实。
夏若曦慢慢劝自己冷静下来,因为还有母亲墨舒宜的情绪,等着她去安抚。
“哦,我刚刚以为是那个金耀熙被妈妈找来了,心里惊喜的要死,原来不是呀,唉……”夏若曦让心中的失落肆意的渲染出来,因为正好配合她此时的言语意境。
然后,夏若曦看到母亲墨舒宜的脸色转为柔和,知道墨舒宜心中刚才揪起的疙瘩,已经落下。
果真,墨舒宜重又微笑卷扬唇角,“瞧你都迷他迷到什么地步了,都说女大不中留,虽说妈也是女孩过来的,但换了这当妈的角色,再听这句就跟针扎的似的。我手心里捧得,心坎里爱了的宝贝,没个几年,就要有人和我争抢了。心里尽管酸涩的不成样子了。”
是这样子的吗?妈!你现在还不知道吧,日后心里酸涩的不是你这个妈妈,而是你的女儿呀。到现在,你的女儿要做的是和别人抢你啊。
夏若曦一时情不自持,眼泪扑簌簌的从眼睛里滚落而出。吓坏了墨舒宜。
第二十三章 凌乱
夏若曦一时情不自持,眼泪扑簌簌的从眼睛里滚落而出。吓坏了墨舒宜。
“怎么了?怎么个哭起来了,妈说错话了吗?”墨舒宜弯腰低头,一把抱住夏若曦,慌张的安慰。
妈!我怕你今生还是有一天,不再爱我了啊。夏若曦在心里嘶声呼喊着,嗓子里却含着抽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墨舒宜听着夏若曦的哭泣声,心难过的不得了,也更后悔,觉得自己刚才话多了那些,想是女儿想到了日后离开她这当妈的,所以才感伤难过。于是赶紧的说:“妈刚才错话了,若曦是一辈子也不能离开妈的,即使日后嫁了,也妥定不能出我们夏家的,自管请那些爱上我家女儿的好男孩,委屈走进我们夏家门槛了。”
不能再情绪化下去了。夏若曦提醒自己,即使伤痛,那么就更有要坚强,泪水对于未来将有的伤害和掠夺,没半分的支援,反倒栽了一头的懦弱,徒劳的折磨自己罢了。
夏若曦拼命的压抑情绪,克制泪水的肆意奔涌。
在前世,她就早已经明白,这个世界上最无用处的就是泪水。
她为周芷晴流的泪水,没有留住友情,反遭白眼唾弃,骂她是猫哭耗子假仁假义。她为了周芷晴放手她曾经最爱的人,结果,只换来一声最阴狠的嘲笑,骂她是将不爱玩的玩偶当做恩情,践踏了周芷晴的骄傲……
又一阵心痛抖了夏若曦一身冷汗。
夏若曦不禁苦笑,无论周芷晴前世怎么对她,她都是最心疼这个知己的。因为夏若曦只深深记得,周芷晴帮她支起晴朗的天空,暖慰无法走出对暴毙的父亲夏天泽憎恨与痛心交叠的阴影,重新塑正女儿的立场,只从女儿的身份去看那个众人传说中的坏男人——她的父亲夏天泽。
“无论你的爸爸在别人眼里是人,还是禽兽,你都要接受一件事实,你注定是那只禽兽的女儿。而作为他的女儿,你也可以骂他恨他,但是你没有资格去否定他就是你的父亲。”
“你爸爸对你妈什么样子,那是他们夫妻间的事,错,永远不可能是一个人独自犯得。而外人总会同情柔弱的一方,你爸爸比你妈妈强势,所以人人都以为你妈妈是受害者,可是为什么你不站到你爸爸的立场去想一想呢?如果你妈妈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深爱丈夫的妻子,那么你爸爸会在外面那么乱来吗……”
这些就是当时周芷晴对夏若曦说过的话。让始终因为父亲暴毙于别的女人床上,对父亲咬牙切齿的痛恨,并感到羞辱,甚至拒绝承认是夏天泽女儿的夏若曦,自闭自己十几天的夏若曦,终于开始想起父亲夏天泽生前对她的种种疼爱,那一刻,夏若曦终于将她死死咬住,不肯流下的泪水,放行。
夏若曦开始回想父母之间生活的枝节,她想起了母亲墨舒宜对于父亲的种种冷漠,种种疏远,然后才豁然,真正的从心底原谅了父亲夏天泽。
她咬牙半滴眼泪也没掉,并不代表她不痛不难过,她就是深爱父亲,所以才不允许父亲身上有半分被人亵渎的污点。当被周芷晴那些天日日陪伴,日日开解,险些得上自闭症的她,终于走出阴影,坦然接受父亲的一切,所有完美和不完美;所有优点和残缺。
而且那时候,夏若曦更从周芷晴身上得到了更正确的看世界,看人生的态度。
阳光的周芷晴,将夏若曦身上一直都有的善良和宽容,挖掘出来。
让夏若曦学会不再那么偏执的以自己的角度,以自我为中心,去认识周围。
虽然有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那段时间,夏若曦还是因为周芷晴转变了。就像在餐厅吃饭,侍应生不小心将菜汁撒到她的身上,她不会再大发大小姐脾气,将餐厅的经理找来,然后闹得不可开交。因为夏若曦懂得了,已成的事实不会因为你大闹就改变什么,衣服脏了就是脏了,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也改变不了。而那个侍应生会因为丢了工作,那份工作可能是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一个月的工作可能要支撑的就是他全家人的生活……
夏若曦一直是被娇惯坏了的大小姐,无论她的对错,后果的承担者永远不是她。也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正确的接人待物的方式态度。正因为认识了周芷晴,夏若曦才开始懂得伤害是双刃双面的。事实表面的受害者,也并不完全无辜。
夏若曦始终珍视周芷晴,因为周芷晴可说是她人生的第一个道德老师,更是真心帮助爱护她的知己。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前世周芷晴深深的伤害和背叛了夏若曦,却始终没损失在夏若曦心中位置的原因。
乃至今世,夏若曦依然一心想要维护不想失去周芷晴的原因。
周芷晴除了和夏若曦悲哀的同时爱上一个男人,其他并无过错。而关乎于爱情这方面,对与错的定位是模棱两可,没有什么确凿的真理可言的。两个女孩子同时爱上一个男人,不是错,但那个男人同时爱上两个女孩子,就是令人咬牙唾弃的大错。
所以,论道终究上,夏若曦并不痛恨周芷晴,最切齿恨的只有那个……人。
伤口,伤口,又是伤口。真不能再想了。夏若曦强迫自己从回忆中转圜。
她眼睛流出的泪水,沾湿了裹伤的纱布,令一边的墨舒宜忧虑不堪。“乖,宝贝,别哭了,伤口会感染的。”
夏若曦也觉得自己今天性情是太不稳了,她重生回来不是为了感慨逝去的那些东西,而是为了抓住现在尚还拥有的。
她要清楚,现在的她,所有最重要的东西,都还在她的手,并没有失去。
她现在要做的是想尽办法的保护和留容,不是这么自怨自艾。
逐,向墨舒宜点头,让她放心。
这本来是想出来透口气的,没想到更是一片凌乱。夏若曦无心在花园里呆着了,除了目前她应该防范和思忖的事,她又多了一件心事。
一把声音,一个背影,都是最模糊的界定,但是她还是很像去探究那个似曾相识的人。
也懂,现在是不可去做这件事的。所以只能压抑到心底,当做又一桩的心事。
“回病房吧,我累了,想歇歇。”夏若曦还是无法控制心中因为那个背影搅扰的落寞,声音变得低沉无力。
墨舒宜点头,“嗯,我觉得也该回了,换下纱布重新上药,真怕伤口感染了。”
夏若曦听了,心里则苦笑,其实身体上的伤口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即使感染也有药消除的,只有心上的伤口是最可怕的,只要伤了就很算愈合,有朝一日触及了伤口还是会撕裂流血,痛到最彻底,最刺骨。
第二十四章 调查
回到病房,墨舒宜请护士为夏若曦换纱布上药。
夏若曦伤了之后,墨舒宜第一次完全看到女儿脸上的伤势,瞧着脸颊上多半是细微的擦伤,左眉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