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偏心,每次总教训我,对哥你从来都没凶过。”傅晓楠滚到孔氏身上,不平地大叫。
“你呀!”孔氏戳了小儿子一指,哭笑不得道:“娘怎么去凶你哥?先生布置的课业,向来完成得很好,先生不布置的,他自个儿看了琢磨了。”
“我也做得很好啊。”傅晓楠不服气,站起来耍了一套拳脚,那拳头使得虎虎生风,几个回旋踢腿也甚是利索。
“好了,娘知道了,你也很厉害。”孔氏笑着哄小儿子,那几下拳脚她看得眼花缭乱,不过她更喜欢儿子习文,边境不太平,傅家姑爷是虎威将军,长年征战,后来在并州驻扎下来,自家夫君送了妹子去并州,也留在并州。听说靼子不时犯境,虽不似早些年大战,小战却是不断,她一颗心着实牵挂,小儿子闹着学武,她怕儿子长大后要去从军,故而连教习先生都不肯请。
母子俩说着话,已经告退的傅君悦却又回来了,他朝孔氏行礼后,对傅晓楠道:“晓楠,明日如果歆表哥还拉你去他家,你留意着,是不是你出现时那疯狗才拍门,你走了就不拍门了。”
“留意这个干嘛?”傅晓楠不解。
“你就按我说的办。”傅君悦也不解释。他想自己去观察的,只是上午学诗文策论,下午学琴棋书画,他还在自学医药,不得闲前往孔府。
傅君悦忘了交待傅晓楠,观察要偷着来,瞒着孔歆。
“喂,快点。”孔歆不满地拖起傅晓楠的手臂。
“慢些慢些,我要听听,我们过去之前,你家的疯狗拍不拍门。”
孔歆一僵,问道:“你留意这个作什?”
“我哥叫我察看的,他说,狗儿是刨门不是拍门,还有,狗会吠,孔歆,你家的狗为什么不会吠?”
“这不是那疯狗乱咬人,往它嘴巴塞了东西么,喂,晓楠,我新得了一本武功秘笈,你要看吗?”
傅晓楠照孔歆后脑勺一扫,口里大叫道:“这还用问,放哪里,快些带我去看。”
傅晓楠这天下午一直呆在孔歆房中看那所谓的武功秘笈,早把傅君悦交待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孔歆却没忘,傅晓楠走了以后,他怒气冲冲来到柴房。
“说,你还认识傅君悦是不是?”
梅若依原来耷拉着脑袋抱着腿坐在地上,听了孔歆的话忽地站了起来,一侧身越过孔歆往门外看。
“小哑巴,镇日里没个好脸色,是想着那傅君悦么?”孔歆越发暴怒。
梅若依伸长脖子看不到傅君悦,也懒待应付孔歆,沉着脸失望地坐到地上,把头埋进膝盖,对孔歆的咆哮不理不睬。
却说傅晓楠回家,傅君悦在厅中等着了。见面就问道:“你观察了么?有何动静?”
傅晓楠方才记起此事,讪讪道:“孔歆新得了本武功秘笈,我把这事忘了。哥,你咋地这么关心?”
“没事,随口问问罢。”傅君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出心中真正所思。
年前他回家求得母亲同意,急急赶去接梅若依时,梅若依却不见了,他在镇上找了许久,夜深了才回家,孔氏在家中急坏了,后来虽给他出去找过几回,到底不乐意。
傅君悦昨晚回房后,拿起画笔绘画,不知不觉又画了一树红梅,由红梅想到梅若依,他这些日子一直寻思梅若依那天明明很盼着跟他回家的,却又不见了,只怕不是自个儿走开,而是出了什么事,然后突地想到傅晓楠说孔家的疯狗真是在拍门,又不会吠。
狗当然不可能拍门,只会是用脚刨门,傅晓楠再粗心,亦不可能把刨门和拍门搞混了。
“那柴房里,关的会不会是依依?”他这样想着,
☆、春怀缱绻
焦氏说起酒,沈佑堂的胆子给激了出来;寻思沈青珞再怎么不想认他;也脱不了父女关系,这时不敲上一笔,以后成亲了不给他进门;便要不到了。
沈佑堂到过珞宁商号的;他直奔珞宁商号而来。
裘世祯去钱庄不在,沈青珞听得敲门声没有理会;裘世祯和晏宁有钥匙;不需她去开门的。
门板越拍越响;震天动地;沈青珞微微皱眉;慢慢地踱到门边。
“珞儿;邻居们说你在里面,出来开门,我是你爹。”
是那个丧心病狂的爹,他还敢来?他要来干什么?不用问,也知没有好事。沈青珞手足冰凉僵直,身体在发抖,小手抖抖索索攥成拳头,无数影像在脑中闪过,一拳打到她爹脸上!拿一把刀子捅进他的胸膛……
她知道自己这些想法实在不孝,可是想到这个爹,把她卖来卖去,卖完后还卖她身上的胎记给萧汝昌,若是萧汝昌把画像散发出去,她不只活不下去,便是死了,也会留了屈辱给裘世祯。
诚然说出她的胎记的是焦氏,可焦氏是内宅妇人,若不是她爹带了萧汝昌见焦氏,焦氏又去哪里曝露她的从娘胎带出给的胎痣。
沈青珞心脏突突跳,眼前有些晕花,甩了甩头,默思了许久,沈青珞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了主意。
沈青珞伸手慢慢拉开了门闩。
“珞儿,你还好吧?怎么不回家看望爹爹?”沈佑堂满脸堆笑。
“爹,进来说话。”沈青珞小声道,探头看了看四周,有些张惶的样子。
“怎的?怕谁?”
“爹,你不知道啦。”沈青珞慌慌张张地把门插上,道:“爹,长信侯世子你认识吧?他不知为何对女儿有了不轨之心,女儿这都要成亲了,他还纠缠不清。他如今官居三品,手里掌握着户部,那是有名的肥差,日日来找世祯索要女儿,说什么要给世祯银子,让女儿跟他。”
“啊!”沈佑堂瞠目,张大口半天没合上,许久方道:“珞儿,你……你害喜了吧?应大人还想娶你?”
“正是。”沈青珞从袖袋里摸出帕子拭泪,哽咽着道:“女儿也不知哪里招惹他了,以前还好好的,自从前些日子传出我要还世祯成亲的消息后,他便有些魔障了。”
“以前他就对你有了窥觑之心了。”沈佑堂惋惜地道:“爹也不知他升官如此之快,户部侍郎那是肥差,裘世祯哪及得上他,早知道那时节,爹就把你许给他罢。”
“那时节?”沈青珞愣住,她刚才心生一计,要通过官府治死她爹,胡乱扯出应远非的,再想不到应远非竟是真的喜欢自己。
“就是济州雪灾那时。”沈佑堂连声叹息:“他那时指责我让你沦为下人,爹就看出他喜欢你了,可惜啊!”
沈青珞明白了,原来沈佑堂那时找上裘府,是应远非说出她的下落的。
“珞儿,你虽然有喜了,可他不嫌弃你,不若嫁给他,给嫁一介商人可是体面得多。”沈佑堂叹息数声后,竟然又打起卖女的主意。
沈青珞刚才说出那番话,便是要引他起了卖女之心,此时听了,不免还是心头酸楚,本来拿帕子是假意拭泪的,此时倒真的珠泪滚滚了。
“爹,不说这个了,你过来,有事吗?”
“有事。”沈佑堂搓了搓手,道:“珞儿,你妹妹嫁的那个不成器,爹如今只有靠你了,你看,能不能给爹拿上几十万两银子,让爹晚年有靠。”
几十万两?他当银子是手一招便有的?沈青珞暗暗冷笑,父女之情再不存留半分,脸上一丝不悦不露,微微颦眉,为难地道:“爹,我尚未嫁入裘家,没掌着银钱,要不你等着,世祯午间要过来的,女儿问他要。”
“裘世祯会给吗?”沈佑堂问道。
“不知,前些日子女儿想跟他要些许银子给紫瑜,他训了女儿一通,女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爹,他那拳头打起人来,生疼。”沈青珞低泣。
沈佑堂肩膀一抖,上一次在珞宁商号,裘世祯随手一按,他的肩膀回去痛了许久。
女儿已怀了裘世祯的孩子,在裘世祯这里不值银子了,可是不还有个应远非求而不得吗?不如先去侍郎府探听探听,横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裘世祯这边榨不出好处,再把女儿许给应远非捞取好处罢。
“珞儿,爹先走了,你要得到银子了先放你这里,爹再过来拿。”
沈佑堂开了门,脚下生风,急急忙忙走了,沈青珞扶着门板,看着自己亲爹的背影消失不见,缓缓地闭上眼睛。
希望这一局棋布下,此后,她与沈家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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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千头万绪,应远非午间没有回府,留在衙门处理公务。正埋首案牍时,应凡来报,裘世祯来了,在衙署门外等他。
“新郎倌怎么得空过来?”应远非笑道。
“有件事得麻烦你,于你的声名有碍,不知你能否相帮?”裘世祯也不客气,直接说入正题。
“汝昌的事吗?你去见他了?世祯,别心软了。”应远非皱眉,满满的不赞同。
“我没去见他,他怎的?”
“他托了差役往外传话,要见你,我吩咐别传话给你,不见好,我怕你一时心软,他的事,可不是你我能解决的,便是能帮,也不能帮。”
“他再三再四害青珞,难道还以为我会原谅他?”裘世祯拧眉,恨恨道:“他凭的什么?当我是傻子?”
“他也许以为,你们有那么多年的交情。”应远非唏嘘。
“那么多年的交情?”裘世祯大笑,目光森然:“没有那么多年的交情,我兴许不会那么恨他。萧月媚砍了锦儿的手,他想的不是跟我坦白与我一起教导萧月媚改过自新,而是隐瞒欺骗,从那时起,我便看透他不把他当兄弟了,其后,他明知青珞是我心爱之人,却屡次陷害,每一次,都足以让青珞声名扫地痛不欲生,最后这一次,甚至会要了青珞的命,这些,让我怎么原谅他?”
裘世祯越说越大声,应远非赞同地点头,最后这一次,沈青珞那天几欲寻死,若不是裘世祯淡然处之,只怕现在……想起沈青珞那天流泪哭喊发火,应远非心疼之余,一颗心悸动不已,那是沈青珞在他面前仅有的一次失态。
不能去想,应远非对自己说,把心头的牵念压下,应远非笑问道:“你找我何事?”
“有关青珞的爹……”
沈青珞想让应远非在沈佑堂找他要把女儿许给他时,假意应下,跟沈佑堂立下婚书,然后裘世祯与沈佑堂和他三方对簿公堂,如此,沈佑堂一女双许,卑鄙无耻,不顾礼义,他们便能乘机通过刑律制裁沈佑堂,并呈请官断,斩了沈青珞与沈佑堂的父女关系,一劳永逸。
“沈佑堂是青珞的爹,不如此,无法摆脱他,只是这样于你的官声实是一大污点。”
于他的官声确实有毁,然而他若是小人,借着这次机会,对簿公堂时,坚要娶沈青珞为妻,他有官职在身,在争夺中定能胜出。裘世祯已隐约有些知道他喜欢沈青珞,却还使出此计,实是极信任他。
“无碍的,就这么行事。”应远非笑道。想了想对裘世祯道:“对簿公堂时,让沈姑娘别上堂了。”
“她是当事之人,不上堂能行么?”
“我跟杨锡铭先打个招呼,世祯,你要有个底,这事闹上公堂,为绝后患,沈佑堂势必从重判决,会判流刑,沈姑娘能接受吗?”
“能。”裘世祯冷冷道:“若不是看着他是青珞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