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朦胧光影中的五官线条完美无比,朗朗明濯如秋之皎月,毓灵疏秀似霜寒凝魄,好一个高华的翩翩浊世贵公子。
不过如斯贵公子那一双半敛的清凌墨黑杏长眼内幽柔明华之光正在逐渐凝结,散发出沁骨冰寒。握著书卷的象牙修长手指有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直与凌厉。
“住了十数日,弦络和勾云怎还是不放心,随时谨慎地别上门阀呢?”花恋蝶携红罗一步步走进小院,灿烂微笑的脸上不见一丝不满,“姐不都说了你们的逃亡善後工作做得很出色,躲在这里也安全无虞麽,要是不小心憋坏了你家青锦少主,姐可不饶你们喔。”烟灰眸子灼亮无比,从候在青锦软榻两侧的两个暗卫身上流转扫过,很明媚很温暖的雅致磁音却让弦络和勾云的心脏狠狠一抽,眼帘垂得更加坚定。
“恋蝶,事关他们的少主,小心谨慎点也是理所当然的。”红罗轻笑插言,“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般痞懒散漫的性子麽?”
“红罗夫君所言极是,哪怕搜遍这九州大地,花恋蝶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花恋蝶立刻侧头笑眯眯地在自家夫君颊上亲了一记自豪的吻,回首向身後轻声吩咐道,“朱璧,快去把早膳摆到那边的石桌上。朱圭,把锦团铺上石凳,别凉著了我的红罗夫君。”
“是,二倌主。”朱璧和朱圭一起躬身回应,上前几步迅速走到距青锦软榻丈远的石桌边。
朱璧驾轻就熟地将手里提著的东西一一摆上石桌。东西不多,一大罐清香扑鼻的浓稠鱼粥并四大碟活色生香的小菜,接著又摆上三个白釉薄胎碗和三双镶银竹筷。朱圭也在一方石凳上俐落地铺上一个深蓝绣花锦团。二人细心备好一切後,方才小心地退在了一边。
“呵呵,今早的膳食是小银鱼粥,糖醋黑木耳、黑木耳凉拌三丝、炒黑白菜、水晶蹄筋,都是对青锦少主筋脉恢复很有好处的膳食喔。”花恋蝶拉著红罗走到石桌边,口里对青锦解说著,手上则拿勺自粥罐里盛了一碗粥递到红罗手中,眉眼弯弯地体贴补充道,“红罗夫君,这银鱼粥和黑木耳对你的身体也很有好处,多吃些,小心别烫著。”
“好。”红罗冲她扬眉一笑,撩袍坐上桌边铺了锦团的石凳,举起桌上的镶银竹筷优雅地吃起来。
花恋蝶又从身侧朱圭提的篮子里捧出个约莫一尺来长的粗砺原质椭圆木盘摆上石桌边。木盘靠左叠了个土釉粗陶小碗,碗底浅浅躺著一线清水;接著在碗右侧立上个赭褐色细圆口大肚小甕,再从篮子里拿出一弯曲盘结的树根斜斜巴靠在小碗和小甕上。
在几双或明视或偷窥的好奇目光中,她从篮子里抽出四支金菊,一支支折枝截断,略眯眼眸,朗声道,“菊,味微辛、甘、苦,性微寒。能疏散风热,清肝明目,平肝阳,解毒。”指间的金菊轻轻晃动,灰眸里流光盈转,淡唇弯起闲适的弧度,“菊开秋之早晚,乃花中隐逸者也。端端是粲粲黄金裙,亭亭白玉肤。极知时好异,似与岁寒俱”
察觉到集中在身上的所有目光里渐渐有了迷蒙的倾向後,花恋蝶心里那是一个止不住的得瑟啊。插花这门艺术在目前的九州大地还处在发展阶段,虽然她的手艺不是大师专家级别,但拿来显摆下高雅的生活情趣素养还是很能吸引眼球,蛊惑人心的。
想到得意处,曼吟的雅致磁音不由更加柔和悦耳,手指优雅灵巧地在空中挽了个手花,将金菊错落插入小甕,接著又拿起一支白菊斜斜插入,再配上两三支紫红含苞小花并两三弯细细绿绿的藤草分不同方向一同插入後,拈起一片鱼尾碧草,枝干朝下躺入陶碗,叶身则竖立著斜斜靠在小甕上,最後一支簇开三朵的青翠绿菊则依偎在了盘结的树根叉丫间。
众人就见她宛似变戏法似的,将一篮子粗杂不堪的东西在眨眼间便以著另一种面貌呈现在水墨纹路的石桌上。
那桌上之菊物古朴清幽,高雅宁淡,丝毫不负隐逸之名。
这白发女人,好一双巧手!好一身才情!好一副七窍玲珑心思!
第047章 热情洋溢的追求行动(二)
“嘻嘻,红罗夫君,青锦少主,你们看我这菊花插得可好?”转眼间,白发女人满脸讨赏祈求嘉奖的谄媚笑容已将那身风雅柔和消灭尽殆,令人恍若看到了一场繁英缤纷的镜花水月。
这白发女人果然是个变戏法的高手啊!弦络和勾云对视一眼,再度抽抽眼角,继续敛眼保持永恒般的沈默。
“清幽宁淡中隐隐透著高华,恋蝶所插之菊倒有些像是青锦呢。”红罗笑睇她的温润媚丽黑眸中柔光盈盈,蕴含著浓浓的爱恋,“我的恋蝶是这世上最能干最聪慧的妻主。”
“呵呵,红罗夫君真有眼光,能一眼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花恋蝶受到表扬,脸上更是笑颜如花,拿勺又从粥罐里舀了一勺粥,小心地添到了红罗已吃去一小半的碗中,“来,夫君,再添一勺。”
“好。”
丈远开外靠卧软榻的青锦则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恍若未见,也恍若未闻,似是一直垂眸看著手中的书卷,偶尔还会翻上一页。
‘弦络,你说那个白发女人脑子是否坏了?’勾云看得实在是憋不住了,打破沈默原则,密音对弦络传声道。
‘勾云何出此言?’
‘她求娶第二夫君的种种言行丝毫不避讳第一夫君的诡异举措暂且不提。我只纳闷她为何十数天来一边施著求娶少主之行,一边又在少主面前与她的第一夫君大肆打情骂俏?这样一个女人即便再是出色,只怕也没哪个正常男子敢动心吧?她到底是在认真求娶少主呢,还是把求娶少主当成一个可笑的戏耍之乐?’
‘勾云,不准轻慢少主!’弦络冷声斥道,‘此事少主心中自有定夺,无需你我审度。’虽然她心里也这麽极度纳闷地猜想过,不过面子上还是必须坚守一个不胡乱猜度主子的优秀暗卫的表象。
‘是我愈矩了。’勾云受教地消声了。
然而他暗地里沈默了,不代表所有人都沈默了,只听得石桌边又扬起花恋蝶柔雅欢快的招呼声。
“对了,勾云也快来吃吧。你家少主的筋脉医治今日起换药,疗治也会改敷涂为推拿疏通。你快过来吃,姐马上过去替你家少主医治。”她顺手添了一碗粥放在桌上,热情洋溢地对著勾云招手。
勾云没抬眼,只斜斜地从眼角处向弦络飞出一记征询的目光。
收到自家夫君的征询目光,弦络低垂的眼丧气地闭了闭。她心知肚明,一旦勾云不回应这白发女人的招呼,她可以当著所有人的面一而再,再而三,恬不知耻地不停地招呼勾云过去吃饭。至於自己,则是永远被忽略被冷遇的对象。
而这可恶的白发女人吩咐倌事摆上的碗筷永远都只有三副,她若是及时自动自发用膳,那三副碗筷中有一副就是她的。她若是因羞耻保持不动,那三副碗筷中的一副就是白发女人的,她最後就只有自个想办法找吃的。历经N番血淋淋的教训後,弦络觉得自己的羞耻心是越来越淡,脸皮是越来越厚实了。
迈开脚,顶著少主不断释放的黑沈冷气,她挪步朝石桌边主动靠近,嘴里嗫嚅地小声唤道:“勾云先过来用膳吧,二倌主是少主的主治大夫,我们需听她的。”话刚一说完,无数滴冷汗从额角和後背涔涔滑落,自惭羞愧的泪水在心底漫流成河。
她堕落了!她彻底堕落了!她身为少主五大暗卫之一,当著少主的面抢先用膳不说,竟还敢怂恿夫君与她一同扔掉坚守少主身边的暗卫职责提前用膳,把少主甩给一个虎视眈眈的白发煞星折腾。呜呜,她究竟是怎麽落到这步悲惨田地的?!二十四年来,她明明是个忠於职守的优秀暗卫啊!
坐在石凳上,与勾云一起端碗大啖美味早膳时,他们从彼此的目光中捕捉到了同样的悲怨愧疚和深深的无奈叹息。
看到三个人已开始吃了起来,花恋蝶满意地点点头。好吧,既然这两人还算识相,那关门防盗防敌防她的小心思她就不多加计较了。旋身走到一丈开外的软榻面前,微微弯腰,对沈静看书的青锦笑道:“青锦少主,你的早膳和往常一样,单独备著一份。我已让朱璧在甕盆里用热水温著,不用担心会凉了。”
“多谢。”青锦头未抬,只淡漠应了一声便不再开言。
啧,这男人拒绝得真没新意没创意,就刚开始几天暴怒了那麽一下下,其後就是一层不变的冷漠淡然。花恋蝶小小地撇撇嘴,不以为意地从袖中摸出个一掌高的白玉瓶子,扒开瓶口塞子,里面顿时蹿出一股淡淡的冷药香味儿,继续笑道:“青锦少主,从今日开始三天内,你将不再敷药,改由我亲手为你做筋脉推拿,若有什麽不妥可先行提出?”比如说什麽男女授受不清啦之类的最是有爱了,她心底悄然滑过一丝邪笑。
青锦闻言,轻轻合上书,抬眸看向她,清凌墨黑的幽瞳沈沈无色,似想了想後便略略摇头,道:“二倌主只管医治就是,本少主并无任何不妥问题。”
啊?这个古代美男居然对未婚男女间的身体直接接触如此淡定无波?!花恋蝶很是有些讶异,不过转念想到这九州异世对男女婚前行为约束不多的奇特宽容风俗,继而明悟释然。看来男女授受不清的暧昧奸情只适合中国封建社会,不太适用於这片九州大地,她的追求方式需加大马力才行。
“那好,还请青锦少主平卧软榻以便医治。”花恋蝶做了个请的手势,嘴角的笑温和柔雅,轻问,“清晨时光多麽清新明媚,阳光灿烂,暖人心扉,敢问青锦少主你的嘴角为何不露一丝笑意呢?”像是要照应自个说的话一般,烟灰眸中暖意融融,直能熏得游人春醉。
只是很可惜,平卧在软榻上的男人早已半阖了纤长浓密的黑睫,瞅都不瞅她一眼,更别提回应她了。
呵呵,不怕,她花恋蝶拥有百折不挠、败而不馁、拍而不死的小强同志精神。古语有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她功夫下得深,滴水穿石不是白日梦。
“红罗夫君曾言你丰姿清朗绝世,浅笑间华光明濯舒人,是位气度高华的翩翩贵公子。只是为何如今绝世美颜依旧,那寒霜凝聚的冷清魂骨竟似沈到了万年墨潭一般冰寒墨沈?”她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玉瓶的膏液摇均,再接再厉地问道,言语间尽是一片遗憾怜惜。
废话N多句,糟糕的情形没有半分改善,回应她的还是一片沈沈寂默和冰寒般的气息。
然而在花恋蝶精彩斑斓的追求男人生涯中,不管是遭遇西伯利亚寒流侵袭,还是遭遇地心高压烈焰焚烧,只要她的追求意念还在,她就是一个抗严寒耐高温的强悍勇士。所以青锦的沈默消极抗拒在她眼里纯粹就是小菜一碟,不经一瞧:“唉,可叹我与青锦少主遇得晚了,竟无缘得见青锦少主那般仙姿玉貌,实乃生平一大之憾事也!不过青锦少主无需介怀,你眼下的容姿我也中意得很呢。”
太过沈醉在自顾自地唠叨中,一向敏锐的花恋蝶竟没有发现平卧垂眸的青锦在一刹那间眼睫猛地轻颤了一下。
调戏的轻薄言语终於说完了,她突然发出一声得意哼笑,带著丝丝缠绵的淫荡味儿。出手抬起静卧软榻的男人右手,撩开袖袍到肩上扎好,露出一整条男性臂膀。
象牙色的肌肤上没有了半点鞭痕,肤质泽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