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只怪锦庭风那厮将你保护得太好,怪只怪你的运
气太好,若是你早早死了,便不会活得这般痛苦可怜。
锦庭风被我射成重伤,樊英璃是我忠实的狗,李蓟和北宫魅心怀鬼胎。你也被我砍成废人,虽手脚筋脉得了诊治,但这世上又有哪位大夫能妙手回春,将筋脉修复如初的?螭儿,半废的你在群狼环
伺下还能活命麽?锦家还能存在麽?你不怕此番率众出击,那些个背主的叛逆在背後狠狠插上一刀,令你有来无回麽?
螭儿,这次捉住你,我会再砍断你的筋脉,喂你喝药,让你变得混沌,彻底沦为玩物。
冰冷扭曲的目光穿过薄雾,掠过远处那艘笼在薄雾中的小船,投向遥远的天际。那里站著一个明华挺拔的男人,一袭五爪金龙祥云杏黄衮服,十二旒帝王冕冠,说不出的俊美,说不出的尊贵。
皇兄,二十四年了,你负了皇妹的情,绝了皇妹的义,将皇妹嫁与不爱的男人,更残忍地勒令皇妹随夫背离故土一生做你的暗探。爱之深恨更切,皇兄,你应该会原谅皇妹对你的暗杀,对邬国的背
叛吧。
“帮主,火箭已向我方战船射来,你怎还不下令反击?”耳畔传来不满的指责。
彤阳迅速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向身边的高壮男人,微微笑道:“程将军,在下是想等这跳梁虱子靠近些再予以攻击,更能确保一击必杀。”她指著满布水面的小船。即使雾气朦胧,看得不甚真切,
也能清楚瞧见那些乌蓬小船长短不过丈许,与他们最小的游艇相比也显得分外娇小。
“你心里有数就好。”被唤做程将军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还有,别在外面唤我将军。锦家若是灭了,你好好跟随王爷,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是是,程爷。”她连连点头谄媚应承,心底却冷冷发笑。身为邬国的彤阳公主与锦家主母,荣华富贵她早已享受过了。她要的,是毁灭所有负她的人,她恨的人。
“擂鼓,还击!”眼眸黑沈阴霾,纤臂高高扬起,深紫披风翻飞,隐隐散发出泱泱王者气度。
程将军微愕,不过在此紧要关头却也未深想,足下轻点,跃至另一艘战船,负责指挥战事。王爷数次招募锦家,锦庭风总是含含糊糊地虚与蛇尾。此番蛟帮主动投靠王爷,欲灭了锦家,独家坐大。
这心思正中王爷下怀,可借著蛟帮的名头暗地出兵行事。锦家一灭,再顺便反剿了蛟帮,这锦家和蛟帮的财势便能悄悄归由王爷接管。
阵阵雄浑的鼓声滔天响起,一颗颗巨大的石弹被连续抛射出去,重重砸向艘艘小船;一排排弩箭也似漫天飞羽,带著咻咻厉声破空而出。
砰──砰──
水面溅起无数朵丈高巨浪,有数艘小船被石弹砸中,连人带船倾刻翻沈水中。
噗通──噗通──
如雨弩箭下,锦家武丁或是中箭落水,或是弃船跳水,哪里还能抽手射出火箭。无人小船的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跌落了一些火箭弓弩,孤零地随水飘摇。
“哈哈哈哈,锦螭,舟船太小,你的火箭显得不堪一击啊!锦家的大船呢,被尽数摧毁了麽?”彤阳仰头大笑,运足内劲的声音盖过鼓声,在喊杀热烈的芦苇荡上空声声震颤。没错,几日前,蛟帮
偷袭锦螭岛的第一件事,就是焚烧停泊在港汊里的战船。後虽被发现,但抢救出来的战船还能用上的已是寥寥无几。她唯一所忌惮的锦家私兵也因李蓟的邪念变得不足为惧了。
话音未落,只听轰轰连续的炸响,千百艘小船的乌蓬腾起熊熊烈焰,空船转瞬变成艘艘火船,湿潮的空气中弥散出一股硫磺和硝石的味道。火船似得到什麽助力,竟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冲向敌方战船
。
彤阳面色一变,急声大喝:“躲开!布圈阵!”然而约莫两百多艘火船在尚未烧灼前已於无意间离得太近,突变的速度又太快。那近百艘战船才刚刚做出反应,调转船身,还来不及布阵,便被这些
先行奔至的火船当头迎上。
近看之下,才发现每艘火船的头部全装上了犀利的铁尖锋刃,全力加速之下,那铁尖锋刃就是无坚不摧的矛剑,直接洞穿木质船身,也将一艘艘战船四下撞散。冰冷的水顺著破开的侧舷洞口汩汩涌
灌,接触到火船的大小战船也开始燃烧起来,犹以三四丈长的追击游艇烧得最快。
“著火啦!著火啦!”一些帮众在烈火中狂呼奔号,仓惶下纷纷跳入水中,却再也没有浮起来,水面上晕染开了一朵朵血色大花。
“堵洞!灭火!使拍竿!”彤阳森然厉笑,有条不紊地吩咐主船鼓兵擂出一连串鼓语。那三十几艘没安拍竿的游艇不要也罢,上面几百个帮众多是越国兵士乔装,死了也不可惜。
咚咚咚,战鼓一阵密集一阵,蛟帮帮众和混杂的越国兵士毕竟都是经过了严苛的训练,在短暂的惊惧失措後,迅速回神。举凡安有拍竿的战船中,一部分人开始手忙脚乱地堵塞贯穿的大洞,一部分
人眼疾手快地挥刀拍打砍削著火的船身,剩下一部分人则熟练操控拍竿投石,试图锤沈靠近的火船。
不断有火船被石块击沈,然而,更多的火船却从外围接二连三地赶来,变本加厉地以铁尖锋刃往战船各处狠狠撞击。剧烈的冲撞下,除去数十艘上了六七丈的战船尚还稳妥,其余战船俱是摇摇晃晃
,船上的人也跟著船身左右摇晃,行动失去准头。
蓦地,一道道寒光从水中飞出,凄厉的惨叫刹那间不绝於耳。那是一柄柄锋利无比的改制飞镰,在水中神出鬼没,不时抛出勾砍敌人的身体。
“擂鼓,传令对著水底狠狠地射!”彤阳面色阴狠,眉眼间不显半分慌乱,厉声喝道。
一支支弩箭冲进水中,偶尔便有丝丝缕缕的殷红从水底无声升起散开,朵朵血花也在毫不示弱的飞旋寒光中自船上溅落,敌我双方的血交汇在冰寒的芦苇荡中,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三十几艘已完全燃烧的游艇在动荡的水波中飘移晃荡,一旦碰上别的战船,便成了火船的帮凶,使得火势迅速燎原。千条火焰连天起,万道烟霞贴水飞,火红的光芒照亮了灰白的天色,在朦朦薄雾
中妖娆跳跃。火趁风势,风助火势,众多战船的燃烧已成无法遏制之势。
不想被烧死便只有跳船,然而跳船之後,等待的却是索命的阎罗。
“不好了不好了!船底被凿穿了!”
伴随著骇然惊喊,十几条苟延残喘的战船发出最後的哀鸣,几乎同时翻身下沈。
嘶喊声、惨叫声、哭号声、木柴烧灼的劈啪声、落水声一时间全交织在一起,於滚滚烈焰中幻化出人间地狱。
火光在彤阳银色面具上跳跃不定,阴厉的墨黑冰眼微微眯起。她环视周朝已成不可逆转的惨烈败势,唇畔冷笑不已。
残剩的几十艘战船连烧成一片火海,另两艘越国精良战船却在火海百米开外,显然依仗著巨大的体型冲出了火船的包围。只可惜目前正在快速下沈,估计底部已被凿出数个大洞。一支支钩爪从水中
飞出牢牢抓住船舷,一道道鬼魅般的黑影急速攀爬上大船,几个黑影抡起腰间大刀干净俐落地砍断桅帆,更多的黑影则狠辣地砍向船上失了方寸的惊惶之人。呵呵,那个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的程将军,因
船身猛地倾斜,站立不稳,不巧正被一柄大刀砍中胸膛,直接一脚踹进水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螭儿,这便是锦庭风教的你麽?的确不同凡响。不过,我所在的这艘战船底部和船身的生牛皮之下皆暗暗包了一层坚硬的铁皮,你的火攻和水袭对我似乎全都不顶用呵。
当年若非我痴恋皇兄,甘愿收敛一身超绝本事,那邬国的皇位理应是我坐上才对。
第082章 堕魔诱敌
“蛟蛇,全力追击前方那艘小船!”豔红秀唇弯出诡异的弧度,她对随侍在身边的护卫下令,冰冷的漠然中含著一丝毛骨悚然的笑意。
“是,帮主。”同样一身黑衣劲装,却带著黑色半截面具的女子恭敬地应声领命而去。
蛟蛇在蛟帮名为蛟蛇,其实是一直跟随她来到越国的贴身侍女。像樊英璃那样忠实的狗,她身边还有几条。也亏得有了他们,她所有的布署才会逐步得以顺利实施。
“慢著!”背後传来男子的急声厉喝。
她缓缓转头,对上气急败坏的青年男子,不慌不忙地笑问:“程小将军,程公子,在下下令追击锦家孽障可有不妥?”
“不妥!眼下最紧要的是救助,锦家孽障有的是机会解决!”青年男子一脸怒容,指著正在下沈的两艘主战船,“你瞎了眼麽,没看见那些黑衣人正在狙杀我方兵士?还不快投石射弩,靠近援救!
”两艘主战船都被凿穿船底,独独这面具女人所在的主战船除了前帆受损,船身几乎毫发无伤。此时要说她没有背著他们在船上动过手脚,打死他也不信,带兵留守在这船上监视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
精良主战船已被摧毁,若是带入芦苇荡的两千兵士也全军覆灭,他们父子二人必会被王爷砍了脑袋。
“喔?”彤阳扬高尾音,目光淡淡扫过百米开外的主战船,“程公子,黑衣人狙杀你们越国兵士,与我何干?”
“你们越国兵士?”程公子疑惑重复,眼睛蓦地大睁,“难道你不是越──”
一弧寒光闪过,鲜血飞溅,他的喉管被一柄锋利的弯刀割破。身体重重颓倒在甲板上,眼睛鼓凸地死死盯著站立身前的面具女人,喉咙咕噜作响,却再也发不出任何话语。
“你猜得没错,我不是。”彤阳一脚踏上他的胸膛,“所以对我来说,锦家孽障才是最重要的。我还真要好好感谢越国景明王爷送我的这艘精良战船。”脚底轻移,渐渐逼近那汩汩冒出殷红的脖颈
,“忘了告诉你,我最忠实的三百多个蛟帮下属都在这艘战船上。”
照应著她的话,惨叫声和落水声接连响起,混迹在战船上的数百个越国兵士在猝不及防中被一一屠杀,尸体也被残忍地抛入水中。
咕噜咕噜,程公子脖颈间的鲜血涌动得更快更猛,一双凸眼暴射出仇恨的厉光。
“呵呵,其实那些越国兵士若水性够好,运气够好,跳入水中也是能勉强逃生的,无需程公子为他们多加操心。”声音一顿,冰冷的诡笑带上几分怜悯,“本帮主倒是亲眼目睹了你的父亲程将军程
爷被锦家黑衣影卫的大刀砍中胸膛,一脚踢下了水。你既身为孝子,理应去陪伴他才对。”包了铁尖的鹿皮短靴挑起男人破裂的脖颈,抬腿甩开,血淋淋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如石子般沈沈落在
了十米开外的水域中。
“慢走,程公子,记得提醒你父亲代我向景明王爷问好言谢。”
冰冷疯狂的眸光再次投向远处的小船:夺了她身子逼她生下孽障的锦庭风必须死!孽障等她亵玩腻味了,也必须死!锦家囚禁了她二十几年,必须付出消亡的代价!对了,那在龙椅上坐了二十几年
的皇兄也必须死!
她是彤阳,是才华美貌倾绝邬国的彤阳公主!当年的屈服下嫁令她痛苦了半生。她既然学不会认命,如今便再也不会後退了。即使玉石俱焚,死无葬身之地,也在所不惜!
高大的战船肆无忌惮地破开飘摇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