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飞刀在距离林褚之只有一臂之距的时候,林褚之已经含着泪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如此也好,不必再遭受内心无穷无尽的折磨,反倒解脱。
“叮!”
那把飞刀忽然被一把匕首挡了一下,改变了轨迹,本来必定射中他动脉,结果这一撞,斜斜刺进了他的肩膀,林褚之受痛闷哼一声。
朔林见此讽笑:“妇人之仁。”
苏流熙没出声。
朔林不再纠缠,起身跃上旁边的一条船。然而在落下的一瞬间突然膝盖遭受狠狠一击,单膝跪了下去。
容湛脸上早已经消退了温润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凌厉:“这一下是代阿熙还你的,剩下的,留到十天之后再还。”
朔林腿窝处汩汩流着血,这一下几乎废了他这条腿,但是朔林却好像感受不到痛意,依旧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盯着容湛,眼中闪过太多情绪,却都被隐藏在夜色中,看不清晰。
“你会后悔的,容湛。”
他的声音极轻,却无比的坚定。
说完手一挥,示意部下开船。
容湛也做出手势,让人放行。
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岸上的将士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违抗容湛的命令,静默的等待着容湛回来。
苏流熙转身,被容湛一把拉住:“你要去哪里?”
苏流熙声音清淡:“我只是要把船划回去。”
容湛心底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放开手。吩咐道:“笛舟,回去。”
夏临身边的那个男人恭敬答道:“是。”而后走到船头,拿起船桨开始划船。
苏流熙忽然也抬起头,冲着夏临说道:“夏临,过来休息。”
“……”
笛舟在心中默默为自己和主子默哀了一下。同样都是下属,只有他来干活,果然主子理亏。
看来主子的情况比他要糟上许多。
容湛也有些诧异的看着夏临走到苏流熙身旁三步远的位置,却没有休息,精神集中,神态恭敬,而苏流熙的语气也熟稔的很……
这个人是阿熙什么时候派出去的?
苏流熙直到船靠岸,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朝着容湛看过一眼。
下了船,直接抬脚迈步,翻身上马,正要骑马奔出,被容湛一把抢过了缰绳。
“你的肩膀上有伤,不要逞强,跟我乘坐一骑。”
苏流熙低头看了容湛一眼,和他对视了几秒钟,直到容湛以为苏流熙要发脾气的时候,却突然见苏流熙干脆利落的说道:“好。你上来吧。”
“……”
容湛忽然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口一口气总也出不来,但是苏流熙什么都没做,他只好跳上马,将苏流熙扣在怀中,拉住缰绳,留下所有将士,径自疾驰而去。
他和她靠的很近,中间却有一拳的距离。容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努力不碰到苏流熙肩膀上的伤口,而在腰部又紧紧扣住,以防马匹太过颠簸让她感到不适。
他就这样保持着最为费力的姿势,一路狂奔。
苏流熙不说话,容湛也保持沉默,二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凤凰城翼字营驻地。
天微微亮的时候,二人终于抵达地方,苏流熙的身体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早就累得不行,一到营地,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和容湛骑停下马之后,打算下马和众位出来迎接的将领打个招呼就回去休息。谁知容湛先一步下马的时候,竟然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然后将她打横抱起,苏流熙也懒得动,就那样靠在容湛的怀里,容湛就在所有人惊掉一地眼珠子的时候,面不改色的抱着人进了自己的营帐。
二人像是一阵风一样迅速走掉,只剩下剩下的人大眼瞪小眼。
“少帅刚刚抱着的是……苏将军?”
“废话!不是苏将军难道还会是你?”
“话不是这么说啊!苏将军一向铁血,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让少帅抱着回来?看样子……难道受伤了?”
“不会吧?苏将军也会受伤?那得是多重的伤才不能下地走路啊?”
“行了,都别说了”柳青云看了众位将士一眼,转身离开,“别忘了苏将军的身份。”
众人默然。
是的,她再强悍铁血,也是个女子。而且,还是被少帅放在心间上的女子。
……
容湛抱着人进了营帐,让所有人都退下,将苏流熙小心的放在床榻上,然后说道:“你的伤口需要处理,我帮你。”
苏流熙转过身去,背对着容湛,将衣服解开,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已经和衣服粘连在一起,苏流熙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顿,立刻就要直接连带着皮肉撕掉。
容湛瞧着心中一疼,立刻伸手拦住:“我来。”
苏流熙放开手,让容湛将衣服小心撕开,虽然动作已经放得很轻,却依然扯动了一片撕裂的皮肉,将苏流熙的衣服褪至肩膀下,露出血肉模糊的左肩。
纵然早就做好了准备,看到伤口的那一刻,容湛心中还是狠狠一疼。
他第一次对自己如此痛恨。
他明明在前一刻还在说“阿熙,我会保护你。”,然而下一刻,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挡在他的身前,承受了本该他承受的痛。
他用帕子蘸了热水,将苏流熙肩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露出了细腻白皙的皮肤,上面皮肉翻卷的一个伤口,看起来格外刺眼。
他闭了闭眼,平复了激烈的心跳,手法平稳的把伤口处理好,然后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在将手臂伸过苏流熙的身体,绕过她的左肩打结的时候,容湛离她很近,近的能够看到她半透明的耳垂,闻到她身上的松木雪香。
他忽然想起,在青龙大殿的时候,他背部受伤,她也是这样从身后帮他换药,姿态像极了拥抱,当时他甚至挡不住心中翻涌的愉悦。
当时在离开帝陵的时候,他看着她的背影,就已经决定这个人他要定了。
他,绝对不能失去她。
将伤口处理完,容湛往后退开了点,站起身来。
“你先好好休息,今天晚上我们好好谈一谈。”
随后就转身离开,苏流熙转头看了他一眼破天荒的觉得竟然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苏流熙也干脆的躺下睡觉。不管有什么事,还是先恢复体力才能应付。
更何况,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与选择。
容湛抱着受伤的苏流熙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翼字营,青虎队员一听说苏流熙回来,先是高兴,紧接着就听说苏流熙是受了很重的伤,甚至都不能下来走路。这下子一群人不淡定了,说着就要冲过去探望,结果又被人拦住,说是人在少帅的营帐,没有命令,谁敢去?
青虎的队员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既想要去看看苏流熙,又慑于容湛的威严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还是最为大大咧咧的季常开了口:
“算了,大家都等等。咱们不能给苏教丢人,擅自闯进去。反正苏教已经回来了,等到她伤好些了再去不迟。”
众人都有些惊讶,一向是冲动派的季常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着实让一群人吃惊。
“看不出来咱们季常也成熟了不少啊……”
“就是,以前那脾气一点就着,现在被苏教教导了这么久,终于进步了哈哈……”
看着其他人奇戏谑看着他的眼神,季常有些羞恼:“看什么看!都继续训练!”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继续训练,也不再纠结。
季常回头看向容湛的营帐,眼中闪过暗光。
他必须成长起来,帮她分担一二。
……
容湛走进营帐的时候,看见苏流熙已经起来,站在地图旁边,低着头仔细的看着,昏黄的烛光照在她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晕出一片暖光。
听到声音,苏流熙直起身子,转身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容湛忽然开口:“阿熙。”
苏流熙应声:“嗯。”
“对于那个容希,我的脑中没有任何印象。我承认当时我的情绪波动很大,脑子也几乎要炸开。可是,这并不能直接说明什么。我唯一确定的,就是,无论那个人是谁,我的选择,只可能是你。”
“连累你受伤我比你更痛,我可以接受你的任何惩罚,除了离开我。”
容湛的语气有些冷冽,这可能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苏流熙说话。
或许,是因为太过惶恐,所以只能如此假装强硬。
苏流熙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目光遥远,像是越过千山万水,终于抵达。
良久,她终于开口。
“容湛,有件事我一直在思考着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但是一直错过。现在,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了。”
苏流熙看着容湛声音冷清,然而说出的话却让容湛震惊不已。
“我不是苏流熙。”
“我的名字,叫做苏熙。真正的苏流熙早就死了,而我,不过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机缘巧合进入到了这个身体之中而已。我第一次在镇西将军府见到你的时候,正是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所以我才会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雪崩的时候知道如何才能在暴风雪中活下来,在树林中的时候知道如何找到水源,知道如何调兵遣将训练士兵……这些,恰好是我前世最擅长的东西。在我们的那个世界,一夫一妻,自由选择,所以我的要求也是如此。我不知道这幅身体的身世竟然如此曲折,而且现在看来还有更深的秘密。我一直想着要如何告诉你这些事情,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看来,朔林隐藏的秘密很有可能与此有关,所以我借此机会全部说出来,至于那个容希,十天之后的珈灵山,相信会得到答案。”
苏流熙一番话说出来,让容湛惊在了原地。
他曾经设想过究竟是怎样的隐世家族,才能培养出这样坚韧,果断而又心怀柔软的女子,能够排兵布阵,能够野外求生,动能够出入沙场,静能够稳坐棋局。神情永远镇定如斯,眼神执着而冷静,心性绝佳。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真相。
原来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容湛忽然走上前去,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眼,然后将苏流熙抱在怀中,气息有些不稳。
想要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想要触摸她,感受她,似乎这样才能安抚心中的不安。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容湛双臂收紧,从来没有一刻像是此时,想要将她揉进身体,深入骨髓,融入骨血。这样,她就能够永远陪在他身边,不必担心她是从哪里来的,不必担忧她的离去,放在心脏中最为稳妥的地方,便也安心。
苏流熙伸出手回抱着他,她能够感受到容湛的不安。
“阿熙,我以前从来不相信命运,但是现在我真的要感谢它,把你带到了我身边。穿越时间和空间,把你送到我身边,让我的一生圆满。”
容湛的声音带着喟叹,带着感慨,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庆幸和满足。
这一定是他此生最好的礼物。
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般问道:“阿熙,你是怎么来到这个身体的?”
苏流熙语气清淡:“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结果醒过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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