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不过,他的伤主要在脑部,什么时候醒过来目前我们也不敢断定,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吧。”
那医生说完,微微叹了口气,转身便走了,他身后的小护士倒是上前来开了口,“小姐,你才刚刚退烧,这里风大,还是赶紧回房间休息吧,这位先生昨天照顾了你一晚上,”她说着眼光指向站在路月身侧的厉天明,“要是再吹感冒了就不好了。”
小护士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路月回过神来,一边配合着厉天明的脚步向前走,一边问他,“天明,我昨天晚上昏迷很久了吗?”
“昨天下午,你和夏东衍被送到医院,我接到消息马上赶了过来,医生说你淋了雨,外加情绪受到刺激,昏迷中引发了高烧,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多才慢慢退了烧,”他说着又探手去试她的额头,“现在终于好了,小月,你要听医生的话,我们先回房好好休息,夏东衍那边,你不要担心,我找医生谈过了,他们会用最好的药来医治他,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嗯。”路月嘴里应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他,“天明,你昨天……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确定,她昨天并没有给他打电话,他方才说她被送到医院,他接到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那说明他那个时候人应该已经在安海。他,是为了DN的事情来的吗?或者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那份合同?心乱如麻,却不知这样的问题该如何启齿相问。
厉天明似乎并未察觉到路月的心思,揽着她的肩在静悄悄的走廊上走着,视线渐渐飘到远处,“小月,我很抱歉,昨天没有早一点赶过来。否则,事情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他能早一点赶过来,一定不会让她独自一人去找夏东衍,那就不会发生车祸,更不会有她现在两难的境地。
路月站住,诧异的望着厉天明,“不,这不是你的错。天明,DN出事的消息,你都知道了吗?”
她说着陡然间咳嗽起来,脸色瞬间憋的通红,正是盛冬时节,走廊上时不时有寒风吹过,厉天明看着路月的样子,一阵心急,搂着她往怀里更加拢紧一些,言语间严肃起来,“小月,我们先不说了,我扶你回房间休息,DN的事情让何家人自己去操心。”
“哦。”路月无法,但看着厉天明为她担心的样子,心里对那所谓的一百万的事情也渐渐释然。至于DN的其他事情,她才不稀罕关心呢。
待两人行至病房门口,适才明明关好的房门,此刻却虚掩着。路月转过头去看厉天明,他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二人还未来得及去推门一探究竟,房门却猛地从里面拉开了,何家的大小姐何书娜此刻正一脸落寞的站在那里。
手臂用了用力护住路月,厉天明冷冷的开口道,“不知何小姐来此有何贵干?”他说着扶着路月往床边走去,目不斜视。
何书娜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身跟上脚步,对着厉天明笑道,“厉先生果然是情真意切,路小姐好福气,”她说着又侧目去看已经倚靠到床榻上的路月,“路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路月心下明白,何书娜今天来,肯定是为了夏东衍,可是自己,那两个条件……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但是不管怎样,也该有一个交代。想到这里,路月伸手去扯厉天明的衣袖,声音不自觉中软下来,“天明,我有点饿了,我想吃紫米红豆粥。”他从方才开始,立在一旁,表情就甚是严肃。
厉天明心里微微叹息着,他怎么会不明白路月这句话的意思,是想支开他吧。也罢,何书娜固然要防着,但他昨天已经和她有过那样的对话,想必现在她也不敢对路月怎样。夏东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即使路月爱的人是自己,此刻他却也没立场来干扰她的决定。
“好,那我去给你买紫米红豆粥。”他一边说一边拿了枕头放到她后背倚靠,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才转身去看何书娜,声音带着几丝警告的气息,“何小姐,小月她刚刚退烧,我希望你长话短说,不要打扰到病人休息。”他说完不等何书娜有反应便径直向门外走去。
“砰”的一声,房门轻轻的被关上了。
“路小姐还真是让人羡慕呢。”何书娜抱臂站在床边,虽是居高临下的姿势,言语神态之间却没有了往日的傲慢。
同是女人,路月岂能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这位出身高贵的富家小姐,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比昨日更加憔悴和疲惫。昨天她还信誓旦旦的说,只要路月答应她的条件,她便会救夏东衍,她以为,她的忍让、大度可以换来他的感激,却终究也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他宁愿坐牢,甚至是死,也不愿意得到她的帮助。
路月有些尴尬的低了头,从来都不喜欢卷入是非中,特别是感情的是非。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要面对这样的境况。
“何小姐,我很抱歉。车祸完全是个意外,我没有想到夏……东衍他会那样做,幸好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路月在被子里紧了紧拳头,忍住哽咽,“只是,你说的那两个条件,对于第一个,我自然是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但是第二个,关于天明和DN的合约,我可能没有办法答应你。至于你会不会送夏东衍入狱,我想我恐怕没有办法左右。”
见了夏东衍一面,她确实弄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可是却没有办法去和厉天明摊牌,她不愿意将他们的感情扯入任何和金钱有关的东西,况且这是他的事业。再者,夏东衍的人生,早已不是路月可以决定的,或许应该说,从来都不是她路月可以决定的。即使如此,她答不答应何书娜的条件又有什么用呢?夏东衍根本不在乎坐牢!
没想到,何书娜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一脸正色地看着路月,“我该说路小姐真是天真的可爱呢,还是说路小姐真是痴傻的可以?”
路月皱眉,厉声反问道,“何小姐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厉天明已经单方放弃和DN的合约了。”看着路月一脸的认真,何书娜诧异地试探道。
路月瞪大眼睛看着何书娜,显然对于她口中的消息很震惊。已经单方放弃了?是昨天么?原来,他真的是为了她来的……一旁的何书娜看着震惊不语的路月,心下却是转过好几个念头,最后努努嘴笑道,“现在我终于相信,厉天明是你的未婚夫了。在巴黎见到路小姐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也还爱着东衍,却没想到……路月,哪怕是现在东衍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也不再爱他了,对吗?”
不知何时,路月脸上挂了两行清泪,说不清楚这泪水是为了厉天明还是夏东衍,良久,她才答非所问的说,“爱情从来都是一件身不由己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强求不来的,这一点,何小姐应该深有体会。”事到如今,她也不怕说的如此坦白,夏东衍之于何书娜,不正是这样一个强求不来的例子么?
何书娜明显的一怔,面色渐变赧然,又像是不愿意让人窥视她此刻的落寞似的,继而转身向窗边走去。窗外是一片萧肃的冬景,印入眼帘的那几颗梧桐树也只剩下几支树杈光秃秃地在空中挣扎,犹如此刻的她。
她静静的立在那儿,留给路月一个依旧美丽的背影,只是声音却格外薄凉,“路小姐说的对。有些东西,确实强求不来,如果我能够早点认识到这一点,也许我和东衍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许你不知道,从昨天到今天,我经历了怎样的心理转变。昨天在手术室外,我等了整整三个小时,那三个小时,是我这么多年来所经历的最难熬的三个小时,那时,我对自己说,只要他不死,我就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
第44章 地狱。天堂
“我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何书娜的话久久在路月耳边回荡。
何书娜的意思是说不管自己答不答应她的条件,她都不会告夏东衍了吗?她的意思是说夏东衍不会坐牢了吗?
该说些什么?是恭喜何书娜终于从苦海里解脱,赢得自由身?还是怜惜她如斯的深情却换不来对等的感情?亦或者是该同情她因为爱情让自己和家人陷入如此困境……凡事有果必有因,若然说同情,她是不是更应该为当年冤死狱中的夏伯伯感到惋惜?
想到这里,路月叹息一声,“何小姐能这样想最好。”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还是古人说的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尤其是感情,岂是能强求的来的?事到如今,不如放彼此一条生路。
“我不这样想还能怎样呢?路月,你不知道吧?我爱了夏东衍整整十二年,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只记得我父亲的坏,丝毫不念就我的好,呵,我若还不放弃,就算把这一辈子搭进去,怕是也不过如此吧。”想来何书娜也是压抑太久,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对象,她竟然将埋在心底的委屈一一倾诉。
十二年……路月心里又是一震。倒真是没有想到,这场恩怨情仇,早早便播了种。她再一次联想到七年前夏东衍的离开,届时学校里流传的各种说法,照此看来,说不定那些传闻就是何书娜自己散布出去的,只是,之前的那么多年,她倒是从未听夏东衍提过自己认识这样一位千金小姐。
前尘往事,不提也罢,终究都是和她再没关系。只是,造物果真捉弄人,过去的七年,路月一直想不通夏东衍为什么会突然弃她而去,现在想想,哪里是七年,早在十二年前,就注定了将来有一天她和夏东衍会分开。十二年前,夏伯伯并没有出事,何书娜若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夏东衍,那只能说这段感情注定是一场孽缘。路月自幼便知晓夏东衍的性格,他从来都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对很多事情不上心,却都会一一记在心里,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几乎没人能改变他的决定。而这样一个人,要让他去爱仇人的女儿,那怎么可能。
一时间病房内静的可怕,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空中纠缠徘徊,路月觉得很尴尬,安慰的话她说不出口,不安慰又觉得过意不去。正当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只见立在窗边的何书娜忽然转了身朝她走过来。
只见何书娜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路月,“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路小姐,如今的局面,也只有拜托你我才放心,希望路小姐看在东衍这次舍命相救的份上能够答应我。”
路月迟疑地接过信封,微微抬眸,“何小姐请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竭尽所能。”
“那我就不拐弯了,这信封里的证件是我托人办下来的,这是一个全新的身份,等东衍醒了之后,请路小姐想办法说服他,让他带着这个新的身份离开安海,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他做的那些事情,我也会想办法抹掉,以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夏东衍这个人。”她说着捂着嘴背过身去,渐渐哽咽起来。
路月一阵心酸,她缓缓地抽出信封里的证件,那证件上的照片依然是夏东衍,然而,照片旁边的名字却换成了——蒋和平。其他的银行卡、驾驶证等一一如是。蒋,正是夏东衍母亲的姓氏。
“何小姐为何不自己交给他?我想你也希望自己能够看到他醒来吧。”路月端详着手中的证件,轻轻的问道。何书娜,到底想的周到些,倒真是难为她的用苦良心了,只是,上天辜负了一个如斯深情的女子。
“路小姐觉得,如果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