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会儿,饭菜已做好、香味教人心动,二人吃得异常痛快。白雪仙还捧来一坛
老酒,共醉三大碗,喝得风飞凡如痴如醉,说话竟也有点难以自控的失常兴奋。
风飞凡笑道:“这地方好舒适啊,要是我也在附近有一块地,我会把它建成一个美
食居,天天招呼朋友来吃个痛快,饮个大醉,教他们明白什么才是人生乐趣。”
白雪仙淡淡道:“天下间哪有如此多好朋友,不消半年,谁都来过了,你便要独个
儿寂寞生活。”
风飞凡笑道:“不怕啊,走进城里去,打个招呼,又是一个朋友,随心随意结识,
嘻嘻哈哈度日,那便可以了!”
白雪仙道:“一个人独居,不怕闷么?”
风飞凡笑道:“不,邻旁有你,怎也不会苦闷,天天请朋友来吃饭,便有借口天天
见你,日日倩影留痕,晚晚梦中甜蜜,不知多快活幽悠,哪会觉得闷!”
白雪仙心中感动,风飞凡不胜酒力,再喝两碗,竟伸手握住她的手,只觉柔腻软滑,
霎时之间,就算是天崩地裂,也不愿放开,顾不得了。欢畅之情,溢满胸臆。
突然风飞凡又见玉人泪水盈盈欲滴,不知又想到什么为难之处,还是有哪些事感动,
连忙道:“我可以分担一些你的烦忧么?”
白雪仙轻轻摇头,不欲多言。
风飞凡笑道;“我明白的,那个你钟情的云傲,不明不白,不识好歹,一时胡涂,
拒绝了美人一往情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弄好事情后,赶快去会他一会,苦劝那大笨
蛋,不要再为虚名功利劳神,快快回到玉人身边,急急迎娶,否则一个不小心,给我捷
足先登,抢走了天下第一大美人,那便恨错难返了!”
酒力也许太强,风飞凡说的话愈来愈放肆,已快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看来还好
想议论下去。
不断摇头以图清醒脑袋,头晕转向的感觉,始终驱之不去,四周境物开始慢慢浮浮
转动。
白雪仙突然淡淡道:“云傲说过,当我愿意为一个人无条件付出,无尽付上,那便
是真真正正的爱上他,这样彻底的奉献,才算是爱,才值得接纳、拥抱!”
风飞凡道:“说得好,好,好得很!”
很,一个很字,换来了一点点狠,狠心辣手,手起刀落,落红片片,风飞凡受伤了!
他的胸口破血染红了一大片,被白雪仙突然抽出的匕首,狠狠插,刀仍留在身上。
痛,当然心痛,被自己最痴迷、最爱的人一刀插伤,几乎尊命,最痛的,还是白雪
仙早有预谋。
那一坛酒,显然绝非普通的老酒,是足以令功力高强的风飞凡,也不胜酒力,此酒
好易令人醉,令人失去战斗杀力。
并不太混乱,风飞凡只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好象在静候白雪仙的“解
释”。
“云傲的条件好简单,只要我会为他牺牲,为他而杀了你,就足以证明我为爱
他而无尽付出”
手不断在抖颤的白雪仙,话语好急、好怕,脑里早已空白一片,她绝对明白,自己
好蠢、好笨。
但为了亲近云傲,已苦等徘徊了一整年,犹豫了一整年,原来还是难以忘怀他
——云傲。
不知怎的,迷迷糊糊中便拿出酒来,不知不觉中就手起刀落,她,做的对还是不对?
没有人会告诉白雪仙合适的答案,除了风飞凡。
已软弱无力的风飞凡苦笑道:“好可惜,你还是不够狠心,就表示你对云傲还是不
够情深、情真,你啊,这一刀没对准心脏插去,还是差了一点点,向左力偏斜三分,你
应该很清楚啊!”
一手抽出刀,再一刀插下,正正中中,狠狠的刺中心脏位置,鲜血直射溅出!
风飞凡竟举刀自杀,毙绝于白雪仙前。白雪仙立时心胆俱制,呆在当场,四肢也在
颤抖。
风飞凡用尽最后一口气道:“当愿意为一人无条件付出,无尽付上,便是真真正正
的爱上她,这样彻底的奉献才算是爱,才值得接纳、抱拥!恭喜你,终于得到云傲的爱
了!”
身躯徐徐倒下,再也没半点呼吸气息
刘定坚《六道天书》第二部 涅盘劫 第一卷
第十二章 一刀迷迷惘
曼陀罗、风诗诗、小明禅师一行三人,在风飞凡离去后,便继续上路,将到“天鹰
血柱城”时,天色陡变,黄豆大的雨点不停猛洒下来。众人连忙催马疾行,急驰快走。
转了一个弯,又过了一排老榕树,但见眼前耸立着十数间破旧石屋,三人大喜,便
立即拍马奔近。
一个站在屋檐下的老汉,仰视鸟天密云,不停摇首叹道:“唉!接连三十天,不是
狂风大雨便是暴雨成灾,庄稼都收成不了,今年好象有什么不对兆头啊!”
曼陀罗下马拱说道:“老丈人,在下与徒儿三人,途中遇雨,求在贵庄暂避,还请
行个方便。”
老汉不停向三人打量,不置可否,仍是抬头看天,不断摇头叹息,弄得曼陀罗也尴
尬起来了。
风诗诗也不理得老汉点头否,下马就坐在老汉身旁,笑道:“原来天空真的如此奥
妙,又会有烈阳,又会有甘露,难怪师父们都说天地相融,必须共存。哈:云儿也
好有趣,可惜都不见了。”
从未“见”过天空的风诗诗,因自小生长于地底洞穴,也因天、地相隔,从未对
“天”有所见识。
自从来到二十二年前的今天,“涅盘劫”未至,日有烈阳、夜有繁星的天空犹在,
当然教诗诗深迷钟爱。
老汉不停的唉声叹气,愁眉深锁。
“老伯啊,你猜得全对,这场大雨将把‘药王郡’的四城大河堤坝,全都一一冲毁,
四城顿成水灾惨地,城民都被淹死,你不想丧命,便快快收拾细软远走他乡吧!”
风诗诗已清楚五灾劫最先来的水灾,当然知悉当灾难来临,祸害的凶险,然而她的
劝告却没有换来效果。
老翁连眼角也不瞧一下,不屑道:“天是震怒,但不会有什么大灾劫的,两个月前,
尼鸠多上人才为我们四城作过‘护城道法’,过了深秋,一切便会如常啊!”
曼陀罗不禁摇头,天下百姓尽都敬拜“天魔道教”,迷信邪魔外道,就算如何劝告,
相信也是徒然。
风诗诗也明白个中情况,便道:“师公啊,咱们还是赶快进城去,找鲁胡胡师父
吧!”
“哈你们这群外来人,一定对鲁胡胡一点认识也没有,这个时刻,要找他可容
易得很呢。”老翁笑道:“他一定正在大街跟人家决斗比武,绝无差错啊!”
曼陀罗惊道:“什么?决斗比武?”
心下冷了半截,鲁胡胡是曼陀罗五劫徒之一,也是他日挽救大地“涅盘劫”五英雄
之一,要是他被杀,便达成老天诛所愿,与她抗战的力量大大削弱,很有可能对二十二
年后伤害极深。
再不敢耽误,曼陀罗三人立策马疾驰,直往城中大街,先阻止决杀,免得鲁胡胡受
伤害?
究竟谁要杀鲁胡胡,是老天诛的人?还是李问世的主意?
乌云满布,雨点愈来愈大,吹打得大树迎风急摇,一声“喀坳”,大树干竟因连日
摧残,断为两节。
一路上不断有折枝、散下落叶,三人都在内心中有着很不安的情绪,“药王郡”四
城,每一个百姓都会被水淹死,只可惜要赶住抢救鲁胡胡,否则曼陀罗便会逐一拍门,
苦劝离去。
但曼陀罗始终未有做过什么,因为想深一层,其实不久“涅盘劫”便必然来临,今
天不死,也不可能长命百岁,最多是多活一年半载,这可没太大意义。
还是救徒儿水劫鲁胡胡为要,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天鹰血柱城”,我曼陀罗又来了!
“哈大笨蛋,你可太天真了,胆敢跟我鲁胡胡比刀,看来又是嫌命太长的笨
头!”
一个长得七尺高,二百余斤重的肥胖青年,一头尽秃,上身衣服全脱个清光,笨头
笨脑,他就是曼陀罗们口中要救的英雄人物——鲁胡胡了,长相毫不出众!
如此这般模样的胖汉,竟原来是他日破“涅盘劫”的关键人物,当真是人不可以貌
相。
“你死定了!”跟鲁胡胡对峙的人也是用刀,他就是不忿鲁胡胡在四周一带用刀称
皇,为了一口气,便来挑战的大刀王少爷。
“来啊,来啊,快决斗了!”
坊众大呼小叫,唤来围观者数百,把大街挤得满满,每个人都兴奋异常,死亡不再
是换来同情、磷悯,而是把快乐建筑于别人苦惨之上。人心魔化,恶意自然而生。
每一个城民都兴奋莫名,一会儿的流血,彷佛会为他们带来幸福、快乐似的。
当人不再尊重生命,也许神佛亦不会尊重人的生死,生,便是合乎天理。
“杀啊,鲁胡胡杀死他!”
“不,先斩下他一条腿,再虐杀至死!”
“哈最好两败俱伤,一同死去。”
“快杀吧,别耽误我时间。”
“把外来者杀死!”
“痛快啊,有趣啊!”
并非每一位旁观者都是成年或老者,大家甚至携家带眷,十岁以下的孩童亦在目睹
血腥决杀。
大家都认为杀戮既是人生的一部分,让孩子自小感应、明白,便最好不过。
生命,是绝对的不受尊重!
大街的正中,有两把大刀,两锭十两银子,只要谁能战胜,杀掉对方,便可以赢得
敌方的十两银作报酬。
十两换一个刀客生命,这就是生命的价值。
“好了,当两位都准备好了,我待会儿将右手抬高的旗落下,双方便各自冲前至街
中处,斗快执刀斩杀。”负责当公证的马面怪相者,名曰牛七,是坊众首领。
牛七高高抬起短旗,突道:“开始!”
立时大街上肃静一片,同一时间,曼陀罗等三人也来到了,要是鲁胡胡有什么危险,
必弄垮大事。
脚尖弹地腾空,人跃九天,只眼见二人已互相冲去,再也难以阻止,为时已晚。
王少爷猛冲!
鲁胡胡疾冲!
谁先夺刀,便能先斩杀对方,看谁迅疾步急。
鲁胡胡冲啊冲,低下头拼命疾驰,他是坊众的希望,先后杀过好多外来挑战者,大
家都以他为荣。
不能败,冲呀!
还有五步就夺刀,三步、一步
刀光突然映照脸上,证明了一件曼陀罗最担忧的事,鲁胡胡将被杀死,血溅当场。
太快、太近、太急,阻截不了。
王少爷露出阴险奸诈的笑容,手起刀落。
呆了,惊骇不已。
跟着有血,血溅飘飞!
人倒下来,刀划破胸膛,死不瞑目。
骤然猝变,曼陀罗三人完全措手不及。
“哈哈!”
跟着是整条街的坊众都在笑,笑得捧腹泪流,实在好笑。
“又一个笨家伙来枉送命!”
“自以为是,不知所为!”
“祝他早归极乐啊!”
“看啊,他死前的惊骇把眼睛瞪得多大啊!”
“还死不瞑目,哈笨头真笨!”
一番又一番耻笑责骂声,坊众们甚至走上来,踢那王少爷的尸首,又伸手入衣衫内
搜个明白,什么贵重的东西都一一拿走,最后还有人脱光他的锦衣华服,只剩下光脱脱
的可怜尸首。
天雷又在咆哮,大雨仍然继续,丑陋的人性也在蔓延,没有一个人尊重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