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抬头直视樊少皇,阵中樊少皇饮着酒:“继续。”
“也可能是这个时候,犼开始垂涎她的力量,但是那时候,它明显不是魃的对手。所以它拼命地替你杀妖敛元,为的便是令你难以镇压这些妖元,第二次出现危险。而再次冲破妖魔道禁制的魃,已经虚弱太多,它便能有机可趁。”巧儿再往阵前祭了酒,樊少皇饮了一阵方道:“虽不中,亦不远。”
巧儿并未起身,她相信樊少皇会讲一些事,毕竟时间太久了,那些被蛛网尘埃覆盖的往事,能有个听众也不错。巧儿并不八卦,但是魃是因为身染浊气无法回到人间的。绿瞳僵尸承接了她的力量,真的不会有影响么?
永傍黑暗而生的诅咒,这世界真的再无任何解咒之法么?
樊少皇饮了阵酒,终于开始讲一个故事,讲盘古开天辟地、讲女娲造人,讲共工醉驾撞倒不周山……那些过往的荣耀与辉煌,人已经忘却,唯有神、依然念念不忘。
“蚩尤战败后,魃因为沾染浊气被留在人间,你要知道,她本是天女,如果这浊气能够洗涤,黄帝也不会如此对她。可是她沾染的浊气,叫欲。”他望着将沉未沉的夕阳,仿佛陷入那断遥远时光的回忆:“欲,一生都在追求,却永远不能满足。黄帝无奈,命我杀了她,结果那一战,她爱上了我,可能那也不过是因为浊气的影响,可是我却不能爱上她,因为一旦得到,她就会产生新的欲/望,摒弃所得,永世追逐未得之物。”
他望着巧儿惊异的目光,微勾了唇角、似是一个微笑:“我再三请求,黄帝同意将她逼入妖魔道,永世不得重返人间天界。可是这些年,她开始不行了。浊气相侵,求而不得,她发了狂,妖魔道的妖物被她屠戮大半,她本就是上古堕神,没有妖魔是她的对手。于是我接到天界命令,杀死她。”
天色渐暗了,他的声音极淡,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巧儿却极疑惑:“上古堕神,何况已经疯魔,要对付谈何容易,你却投做了一个肉体凡胎。”
樊少皇转头看她,静静地将故事讲下去:“你以为她两出妖魔道,真的就没有为自己打算过吗?愚蠢。从第一眼看见她、她告诉我她是魃的时候,我的记忆就开始复醒。那时候她第一次突破妖魔道的禁制,已经伤得不轻。但凭我神力未复,想要对付她完全是痴人说梦。而后来,我师兄被人偷袭,被吸走绝大部分功体。大师兄为人素来和善,甚少结仇。我第一时间便怀疑是犼所为,大师兄的修为虽然不算高深,但最为精纯,用来筑基再好不过。但是它一直跟在我身边,观天苑能做这件事的,便只剩下另外两只飞尸。”
巧儿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思维确实缜密:“可是如果是另外两只飞尸,大师兄不可能毫无招架之力。那么暗里,肯定有人在帮衬。魃完全能够让大师兄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吸走功体,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这也是巧儿好奇的地方,樊少皇转头看她:“她不可能突发善心,也就是说,她其实是想让犼的计划顺利实施的。而犼吸取大师兄这部分功体,明显是为了给你筑基。当然还有第二个目的——陷害我。”
这些事他一字一句轻描淡写,没有丝毫恨意。巧儿亦睁大了眼睛:“你早就知道樊少景道长的功力在我身上?”
樊少皇不屑:“我又没瞎,怎么可能看不出你的修为。不过我也需要这个计划,因为我必须诱魃第二次出妖魔道,妖魔道的禁制,乃当年众神共封,比任何神器都有用。但是魃帮助犼,说明她也需要一个理由再度出入妖魔道,那么她肯定已经有了更好的退路。”
这次巧儿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退路……跟我有关?”
樊少皇没有答她:“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制造第二次出入妖魔道,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合理——她有意削弱自己的力量,而且是大幅削弱。而一个远古堕神,有意让自己衰弱的原因可能是什么呢?”樊少皇靠在身后的山石上,天色已暗了,海上开始起雾,朦胧一片:“后来我突然明白过来,她应该是想要夺舍,她的神体已经严重损坏,而人类的躯体容不下神的魂魄,她只有不断削弱自己的力量,防止新的身体因承载不住而爆体身亡。而你,无疑是非常适合的人选。”
巧儿紧紧握了手中的酒壶,一些疑惑终于开始解开。她开始明白魃给她强韧经脉的手札,其实是想她帮什么忙。
“你与犼相处甚久,身上也沾染了许多尸气,你的身体容纳她这个僵尸始祖,在她的魂魄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是可能的。她换了身体,便可以长久地留在人间。可是我……却不能让她的计划实现。所以我只有加重自己的伤势,不断地损耗她的法力。到最后她终于撑不下去,提前实施了计划。”
风浪拍击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晌,巧儿虚望那片空无一物的海滩:“她要夺舍我,为了防止犼报复,也为了最后消耗自己的法力,她必须得先杀犼。而那时候她的魂魄已经太过虚弱,于是她要我在场,并不是要我帮助她,只是在她杀掉犼之后,魂魄可以立即依附于我的体内。”
巧儿想通了这些,心里也不像是难过,只是很失落:“我一直很奇怪,犼的计划太过顺利,却原来……”
“你也不必怪她,”樊少皇亦望着那片沙滩:“活得太久了,是非观念难免便淡薄些。很多事不过各取所需而已,不分对错。”
巧儿直视阵中的人,或者女子更感性些:“樊少皇道长,从始至终,你真的不曾爱过她吗?如果、如果她追求到你便可收手,你是否会愿意成全她?”
这次过了很久樊少皇才作答:“并不是她爱我,我便需要回应的。我转世为人终结她的生命亦不过是天定命数,所以才有现在,她消亡,一切结束。而我,却需要偿还她为了我所受过的寂寞孤独。”
巧儿提着酒壶离开了,她并不喜欢这样厚重的故事。阵中的樊少皇仍在蒲团上盘腿而坐,他凝望着夜色中的沙滩,这是一个不见星月的夜,他的声音很低很低,隐在潮声里。
“但是,如果和你在一起便能涤尽浊欲,或许……或许……”他终是没有再说下去,即便听众只有自己。
时间太久了,连主角都已退场,那些如果,还有什么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真肥啊;求宠爱;求虎摸;求SM~~~~》_《
PS:非常感谢冒泡的宝贝们;你们吐的每个泡泡我都有看;文只是我一家之言;难免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我只有尽我所能完整地呈现一个自己想要讲叙的故事。
每天戳着你们的泡泡;感觉很幸福。挨只嘴嘴。
第三十九章:就怕粽子有文化!
绿瞳僵尸一直用不惯毛笔,它喜欢用指头直接沾着墨汁写字。巧儿纠正了好几次,它握笔的姿势仍是笨拙不已。
巧儿无奈,只得经常习字,它模仿能力极强,瞧瞧巧儿握笔的姿势便能学得快些。但就是因为这样,两个人的字迹惊人相似,巧儿的殄文遒劲有力,绿瞳僵尸的人类文字工整隽秀。
巧儿写一个字便念一个字,它也一本正经地跟着念。
“我!”巧儿指指自己,又指指小木桌上的那个“我”字:“我——”
绿瞳僵尸挽了袖子,仍是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慢慢地跟着念:“我——”
无奈的是它也指着巧儿,还十分的不解,在纸上写殄文问:“不是说你叫巧儿吗?你怎么又叫我啦?”
巧儿额头降下黑线一排:“这不是我,是我……我在说什么!这就是自己的意思。”
绿瞳僵尸想了一阵,终于指着自己,缓慢地发声:“我——”
它很是用功,平常不需要巧儿监督,但初时写字总是弄得一身墨迹,惹得巧儿总是嗔它。如此几次它便留了心,写字的时候小心翼翼,不再玩墨汁。
红瞳僵尸则领着一群僵尸跟着郝家道长的大班学习,它虽然没有绿瞳僵尸努力,但有郝家道长开小灶,进步倒也快速。
以至于那一阵子,观天苑上至大殿院墙,下至草茎树杆,但凡能写字的地方都写着各个僵尸的涂鸦。起初巧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令自己三个徒儿重新刷墙也就得了。可后来她实在沉默不下去了——有一天附近镇子上的书画店老板半夜听见响动,盏了灯起来一看,一只红眼睛、獠牙足有寸许长的粽子正在他的书桌前装模作样地挥毫急书。
这老板时常收些古画,也算见过些世面,当下便大声呼喊,那粽子一见大事不妙,刷地一声破窗而出,逃之夭夭了。老掌柜抖抖索索地到桌前一看,只见他那些个前朝古画上,无一不是该粽子张牙舞爪的墨宝——花开富贵!贵字还给写错了!
老掌柜倒地昏厥。
次日,巧儿正式为观天苑定下苑规,第一条是不许殴打道士;第二条就是:不得乱涂乱画!
以至于后来有香客都直嘀咕——观天苑的院墙上白底红字写着一行大字:观天苑重地,严禁乱涂乱画,违者砸俩鸡蛋!
很多人不解,这观天苑的规矩,真真有够奇怪的啊……
那时候观天苑声名不振,一连几天别说香客了,鬼影子也难见一个。好在观中以前的积蓄也还有些,再加之众虾蟹时时常捡些珍珠海货,观天苑倒也并无经济危机。
只是巧儿想要继续积累无主香火,这样下去就不行了。绿瞳僵尸是支持巧儿的,虽然现在的撷取的妖力都由它过滤了直接给巧儿,但是多做些善事,有这些善男信女的念力,可以帮助巧儿积累仙缘。
仙缘这东西全看缘份,有的修士积了一辈子充其量也就够轮回时投个富贵人家,保个福禄功名。有的积了几辈子的德,奈何修为不够,成仙亦难。
还有的更倒霉,好不容易积了几辈子德,仙缘到了,修为也到了,渡劫的时候啪地一声被雷给劈散了……
当然,那对于巧儿来说是非常遥远的事,她如今的首要任务自然是重振观天苑。上次与翠微山一战,虽然对方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是观天苑几乎把整个道门中人都给得罪了。
为了避免观天苑继续壮大,翠微山联合了道门众人在距此不远的小镇上开了新的道观,谓之翠微山分观。
如此一来,众香客便大多去了此处,横截了观天苑的生意。
樊少景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因着观天苑与翠微山之间路途遥远,他来往不便。而巧儿如今功力大进,他自忖硬拼不是对手,自然也就不愿惊动观天苑的那群妖道角。
但是将分观设在这里,一则可以截观天苑的生意,避免大众盲从这群妖道角,二则他可以隔三岔五过来探望樊少皇。
对此鬼车和红瞳僵尸都提出了几种对付的方法,鬼车坚决认为应该虐待樊少皇,往他所在的法阵里丢瓜子、花生、板粟壳儿和包子、馒头、花卷皮儿。
红瞳僵尸则认为观天苑应该于香客最多的时候派两名小妖前往翠微山分观,于众目睽睽之下化为妖身,抱着樊少景的大腿就喊儿!看香客会认为谁养妖物!
幸好巧儿也知道此二者皆为扯淡专家,信不得。如此几日,巧儿的三个徒弟也有些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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