眈地不说,时不时地过来嗅上一嗅,兴致好时,还会拍按上几掌。
于他倒是乐趣,于她却是受刑似的。
这样下去,迟早晚是要被耍弄死的,凤涅沉吟着,面儿上不语,手指搭在斜榻旁边,纤纤如玉笋般的手指尖儿轻轻地敲着床榻面,如弹琴般的起伏而动。
子规在旁边垂着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娇嫩纤巧的手指,相处至今,他自然懂得,皇后这个细微动作,代表她的心里正在想事情。
康嬷嬷自然不知凤涅心事,将茶碗从她手里接过来放下,忽地轻声问道:“娘娘,今儿您在太后宫里说的那……让妃嫔们献艺庆贺太后生辰,这里头是何用意呢?”
凤涅被她一语惊醒,眼睛一眨,道:“看看热闹,顺便,瞧瞧能不能祸水东引。”
子规听到那句“祸水东引”,眼皮一跳。
康嬷嬷却完全摸不到头绪,腼腆地笑道:“奴婢又愚钝了。”
凤涅望着她的模样,总觉得这样的康嬷嬷,一笑之间脸上的褶子叠起来,小眼睛又如此呆呆地望着自己,跟她养过的斗牛犬似地。
想到斗牛犬,一时又有些抑郁,她落水之后,那些犬儿也不知会怎样,一二三四五,她可是养了五条,还有两只雍容华贵的喵星人。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博爱了。
凤涅叹了口气,康嬷嬷见她似是不高兴,急忙道:“是奴婢多嘴了,娘娘您别生气。”
凤涅见她如此小心忐忑地,勉强打起精神来,道:“没什么,本宫只不过是……唉,想到别的事……至于献艺之事,先不必问,以后自然会见分晓。”
康嬷嬷便答应,又道:“娘娘您千万别不痛快……若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对,您只管打骂,只不过万万别闷在心里。”
康嬷嬷是真怕了,先前的宁曦皇后,凡事都不肯说,如一个闷罐子葫芦,心里头想得却多,终究郁结难解,抑郁成疾。
凤涅笑着摇摇头:“放心吧嬷嬷,没事……”
他们在里头说完了话,那边宫女小悦领着思且进来参见。
思且换了一套新的宫女装,头发重新挽过,脸上的青肿虽然还未曾褪去,嘴角伤痕仍在,比先前却好多了。
小悦道:“启禀娘娘,奴婢请了太医院的御医,给思且看过,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开了点儿药膏,涂几日便好了。”
凤涅点头,小悦便退开一边,这边思且跪地,垂头道:“奴婢感念娘娘大恩大德。”
凤涅此刻才又坐直了身子,望着地上思且:“你抬起头来。”
思且抬头,凤涅望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才问道:“你今日为何要护着本宫?”
思且眼睛垂下,轻声道:“奴婢……奴婢……只是不忍心……”
凤涅道:“你是个聪明人,大概也知道如此行事之后,不会有好果子吃吧,你既然能料到,却还如此做?须知道明哲保身啊。”
思且道:“奴婢只是……想要问心无愧。”
凤涅闻言挑眉道:“好一个问心无愧……”她重往后一靠,“昔日在范府,我们两个,很好吧?”
思且身子一抖:“娘娘万金之躯……”
“不用说这些虚的,”凤涅手一摆,“是不是?”
“是……”思且的声音带颤,猛地低头,恍惚间又落了泪。
凤涅望着她,思忖着,缓声说道:“你为了顾及旧情,反叛了梅仙,也难怪梅仙大动干戈不肯容你,这道理……就好像一女不能嫁二夫一般,无法两全,你懂么?”
思且睫毛轻轻眨动:“奴婢,懂的……只要不是违背良心之事,奴婢也不会……出此下策。”
凤涅点点头,道:“如今你已经不能回头,今后,你便留在凤仪宫里,你可愿意?”
思且道:“奴婢……奴婢愿意。”
“有些话,事先说明白了,”凤涅道:“你大概也知道,本宫不是范梅仙,绝不会主动去害人,只不过,倘若有人心怀不轨,欲害本宫,本宫是绝不会容情的。——若有人丧在本宫之手,乃是他们咎由自取,懂么?”
思且俯身下去,轻轻地磕了个头:“奴婢懂的,奴婢尽听娘娘吩咐,忠心无二。”
思且去后,凤涅用了点午膳,便爬上床歇息,脑中团团转了许久,才勉强睡着。
正睡得香甜,却感觉有什么不妥,她人还未醒,心里已经深深警惕,生恐是那人来到,便偷偷地将眼睛眯起一条缝。
朦朦胧胧里,果真看到有个人影在眼前晃动,凤涅心中暗暗叫苦,正要细细再看,却听那人笑道:“皇婶,你醒了么?我看到你眼睛动了,你怎地跟个小孩子一般,还装睡呢?”
凤涅一听这个声音,顿时睁开眼睛,翻身而起,狠狠瞪着面前之人,道:“朱安靖!你又出来蹦跶什么!”
朱安靖笑嘻嘻地趴在床边上,手托着腮本正津津有味地看凤涅睡容,他的小眼睛看的仔细,望见凤涅眨眼,便晓得是装睡的把戏,此刻见凤涅翻身坐起来,他并不后退,反而一把抱住凤涅胳膊:“皇婶……整整四天不曾见到皇婶了,阿靖真是颇为想念嘛。”
凤涅五指张开,毫不留情地望他的小脑袋上按去,想用力将他推开:“大热地天,别这样靠过来……快出去,我要再睡一会儿。”
朱安靖被她的手指按在脸上,兀自扭来扭去,不肯就范,从凤涅手掌心底下,不屈不挠,声音嗡嗡地说道:“皇婶,不要睡了,阿靖好不容易才入宫来,跟阿靖说会儿话嘛。”
凤涅面对朱玄澹时候,便装作柔弱小绵羊一般,此刻面对朱安靖,却俨然成了狼外婆,把他的头脸推得向后仰去,朱安靖只觉好玩,嘻嘻乱笑,正在闹腾,外头康嬷嬷进来,见状叫道:“哎呀少王,怎么您又偷偷跑进来啦!”
凤涅这才松手,朱安靖转头看着康嬷嬷,理直气壮道:“谁让你们拦着不许小王进来的?哼!我趁着宫女打盹,从偏殿进来的。”
凤涅睡眠不足,起床气厉害的很,哼道:“你怎么又进宫来了?”
朱安靖道:“太后想我,我就进来玩儿啰,对了皇婶,我发现好玩的东西。”
凤涅打了个哈欠:“什么?”
朱安靖后退一步,在怀里摸来摸去,凤涅眼睛一瞥,才看见他胸口鼓起一块儿,便好奇看过来。
朱安靖在怀中摸了会儿,便探出手来,凤涅惊地“啊”了声,原来朱安靖手里,提溜着一只极瘦弱的小猫崽子,黑黄的毛色,皮包骨瘦的可怜。
康嬷嬷大惊失色:“少王爷,你从那里带来的这小脏东西?快快扔出去!”
朱安靖提溜着那猫仔的脖子,打量着看:“好玩儿吧,我在宫里发现的,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差点给我一脚踩死,皇婶你看……”
他兴致勃勃地望着,忽然皱眉,手上晃了晃:“怎么好像死了,不动了?”
那猫仔很是柔弱,软软地一动不动,被他一晃,便发出微弱的一声。
朱安靖哈哈笑道:“居然装死。”
子规从外头回来时候,见凤涅同靖王两个趴在桌子边上,两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桌子上一物,子规上前扫了一眼,才惊觉那是一只刚会颤巍巍爬行的小猫崽。
凤涅伸出手指头轻轻拨弄猫崽的鼻头,脸上笑意盈盈,一边说道:“阿靖,以后不要欺负这些猫儿狗儿,你要想想,它们比你柔弱,你无端端去欺负它们,对他们来说都不公道,就好像有个大人无端端地来欺负你,打你骂你,你自也会觉得生气,觉得不公,是不是?”
朱安靖道:“是啊皇婶。”
凤涅道:“做人最要紧是问心无愧,另外,对天地万物要心生敬畏,这其中造化因果,可是极为玄妙的,佛家所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朱安靖道:“皇婶,我以后不欺负他们就是了。”
凤涅道:“男子汉要顶天立地,心底无私,不是以亏虐这些小生灵为乐,没出息,不然皇婶就让子规打你。”
朱安靖道:“阿靖记住了皇婶。”
他们两个一个碎碎念地说,一个乖乖地回答,场面格外趣致安详。
凤涅望着那小猫喵喵地舔着牛奶,心里格外喜欢,眼光也异常温柔,而朱安靖一会看看小猫,一会看看凤涅,那种乖顺的模样也是极少见的。
子规本静静听着,听到那句“让子规打你”,不由地窘了一窘,刚要开口,却听身后有一人低低地咳嗽了声。
子规顿时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而趴在桌边的凤涅,显然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不仅是汗毛倒竖,而且有些头晕眼花,手足无力,很像是需要补钙的症状。
竟是朱安靖反应最快,快手快脚地跳下凳子,向前行礼道:“安靖参见皇叔!”
意难平
康嬷嬷同子规急忙退侧行礼,凤涅敛袖垂眸:“臣妾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前来……”后面一句“有失远迎”还未出口,双臂便被一双手握住:“皇后不必多礼,是朕特意叫他们不必通传。”
凤涅心道:“知道,你是玩上瘾了。”面儿上却还是一副无辜之态,“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凤仪宫呢?国事繁忙,该当好好歇息才是。”不动声色地便欲后退。
朱玄澹打量着她,那双手自她肩头往下滑,最后竟然握住了凤涅的手。
他迈步往前一步,单手一撩袍子,便坐在桌边上:“得闲自是要来探望皇后一番,听闻皇后好似身子不适?”
凤涅被他握着手,自不能动,闻言又是一阵头晕:自从他现身露面后,她的身子就一直都不适,何止身子,心灵上也有极大阴影。
他不来探望,倒自在好些。
“大概是有些暑热,没什么大碍。”仍旧是垂眸规规矩矩地回答。
朱玄澹点点头,正欲再开口,旁边桌子上“喵”地一声,那小猫不知何时竟歪歪扭扭走到桌边上,此刻一个趔趄,从上头掉下来,正好跌落在朱玄澹的膝上。
刹那间,在场众人纷纷看向皇帝陛下尊贵的膝头。
凤涅有些紧张,不知朱玄澹会是如何反应。
朱安靖在一旁顿时挑了眉,考虑要不要冲上去将猫崽赶走。
朱玄澹看看凤涅,又看看膝头上那不知所措的小东西,忽地笑了笑:“皇后还真是童心未泯啊。”
凤涅微汗,急忙想将那猫崽取下来,朱玄澹却抬手将它提溜起来,在眼前看了一番。
猫崽的眼睛很亮,叫声很弱,仿佛也知道面前之人非同一般,喵地叫了声便只顾呆呆地看。
朱玄澹看看小猫儿,又看看凤涅,终于又是一笑,将小猫往旁边朱安靖的怀中一扔:“安靖,你拿来的吧?拿着带走。”
朱安靖松了口气,将猫崽抱入怀中,听皇帝陛下的口吻,隐隐约约,是让他即刻离开的意思
朱安靖人小鬼大,早知道原先皇后不受待见,他心里格外喜爱凤涅,此刻见朱玄澹来了,更握着凤涅的手,乃是一副亲近之意,他便也不想扰了凤涅的好事。
朱安靖正开口要告辞,却听凤涅道:“陛下,安靖刚来,不如且让他多留会儿……跟臣妾说说话儿。”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