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镜子里的人危险地眯了眯眼,镜子里年轻的俊脸也眯了眯眼。
手撑着镜子前的台面上,纪重山一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这一切都脱离了他所能解释的范围。
在浴室里冲了个澡,男人出来打开了房间里的那台电脑,熟悉的输入密码,电脑便进入了窗口界面。把电脑里的资料目录大概看了遍,又上网查了时事,纪重山才确定这是回到了十五年前。
电脑转椅转了个圈,纪重山看着房间里的布置,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一切太过真实。男人选择从容起身,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在餐厅用过早饭后,纪重山坐着司机开的车出去了。
上午十点车子到达了云海高尔夫球会,宽阔的绿菌场上不见多少人烟,远处的阳伞前有位老人正轻轻试挥着手里的球杆。
这个老人很不简单,即使现在退休了,市里的很多事都还要让他操心。78岁时死于心衰竭,算是走的很平静。
与老人打球,其实基本上也是坐在阳伞下休息。
时间如他记忆里一样慢慢前行,精密的记忆让他可以记清楚十五年前某份不太重要的商业文件里的数字。纪重山完全接受了重生这一事实后,他首先想到的是纪青,那个对他毫不念情的孩子,那个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胸口仿佛又生生痛了起来,如同子弹灼烧般地疼痛。看着眼前的镜子里自己的脸庞,仿佛可以穿过时空看见另一头的纪青一样。
孩子,对你太好是不是让你忘了,我毕竟是你的父亲。
纪重山记起前世那份纪青的详细资料,上面有一个地址,是在本城郊区的某处。
是自己的孩子他当然要把他领回来,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哪还有让他流落在外的理由。难道再让他野在外面了,好回来弑父吗?
弑父?他不会给他一点机会。
汽车开过窄小的山道,一进入这里两旁的山路上便到处都是桃树,有的开着花,而有的已结了果。
开
车的是于敬,现在的他还是个毛头小子,许多事还不太成熟。若是以后的于敬他一定不会询问纪重山为什么要来这里,也不会多话的问纪重山是不是要改行卖水果。
前面的空地有一群小孩子呼啦一阵风似的跑过,带起干燥的泥地一卷尘土飞扬。
“靠边停车。”纪重山淡淡开口。
于敬把车停在了路边,转头正要询问纪重山,对方已先开口了。
“你带人去我之前说的那个地址等着,我先走走。”说完便拉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于敬看着纪重山走在土路上,脚下的尘土与男人黑色的皮鞋形成鲜明的对比。猜不透先生的行为于敬只好开着车先去那个地址等着,希望不是要收购桃子来的好。
纪重山慢慢走向刚刚那群孩子跑过去的方向,十五年前纪青应该五岁了吧,应该与刚刚跑过去的那群孩子差不多大。
是一个破旧的比标准备篮球场小一些的球场,场地里两个生绣的投篮架,旁边还有两架秋千,一些社区的健身器材。刚刚那群孩子一阵风跑过屋角就是跑到这里来了。
纪重山打量篮球场前的这条小道,他记得那个地址就是在这条道的尽头处。
“打他!打他!打他!”
球场上忽然的高起的声音引起了纪重山的注意,是孩子在打架。男人并不打算过去制止,他打算沿着这条小路走下去。
路过球场时听见了那个被围殴的孩子的哭声,像猫一样的细小和可怜。
纪重山转过头去就看见了那张小脸,这样的样貌当然不可能让男人认出来那个五岁的孩子就是纪青,但是他们之间那层血浓于水的联系却就这样让纪重山认出了那个小孩子,奇异的。
孩子们打够了就站在小小的纪青身边嘲笑起来,小小的纪青卷着细小的腿儿坐在地上哭,呜呜的声音委屈极了。
纪重山慢慢而从容地走过去,面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他来到纪青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开枪杀死自己的孩子,对他说:“你为什么不还手?”
纪青抬起脏脏的小脸望向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轻泣着道:“我打不过他们。他们有妈妈,有爸爸~~~”
一边的小孩儿们起哄起来,指着纪青喊道:“野孩子,没人要!”
纪重山弯下腰,对着纪青道:“你也有爸爸,我是你爸爸,你去打。”
纪青仰着头看着纪重山,张嘴道:“爸爸?”眼里满满是渴望。
纪重山冲纪青点点头:“你现在敢打他们了吗?你不敢?”
纪青早已止住了哭,挂着泪水的眼冲纪
重山重重点了下头,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跟个小球似的就冲那群小孩儿冲了过去,张牙舞爪。
一群6、7岁的小孩儿瞬间被这个有大人撑腰的野孩子吓到了,反抗了下转身就四下里逃跑走了。
纪青跑回来,抬起脏兮兮的小脸望向纪重山,想开口叫他,又怕这个叔叔是骗他的。
纪重山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向了小道。
纪青第一次打赢了那群霸王,心里又兴奋又高兴,可是这个自称是他爸爸的叔叔却没有给他表扬。默默跟在叔叔身后,纪青记得这是回家的路。
即使如此,小小的纪青心里也很高兴。他想有一个爸爸,有一个可以在他被欺负时帮他打架和保护他的爸爸。
然而这个愿望,纪青注定无法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阿弥托佛,千万不要写崩了,千万不要温馨啊~~~~此文先虐后甜!
☆、004(图)
于敬到地址上写着的那个小院时,蒋荣已经先到了。
院子太小没地方停车于敬便把车停在了外面,院门口有纪氏的人站着,于敬走进去时,门边站着的两人便对他点头行礼。
于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院子中间的蒋荣,这个院子实在是太小了,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往那里一站,整个小院就显得格外拥挤。
“老蒋,纪先生让我先过来,他马上就来了。”一边说一边就走了过去。
院子里的气氛不太好,于敬看了看蒋荣,又看了看那个蹲坐在屋门口晒玉米的老婆婆。他看老婆婆老婆婆便也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满了恶意与对抗。
于敬是跟着纪重山的,性子里养了些狼性,见不得人这样看他。眉头微微一皱,于敬问蒋荣:“纪先生到底来干嘛?她是谁?”说着手也毫不客气地指向蹲坐在地上的老婆婆。
蒋荣身为管家,要在各种人之间周旋,打点关系,性情颇为温和。纪重山也很是看好蒋荣这种于事圆润,能把所有事都弄的井井有条的格性,这样才是以退为进,最终的胜利一般会属于这种人。直到后来纪重山也发现了蒋荣这种性子的弊端,优柔寡断,心肠太好。
“李大娘,你也听见了,纪先生马上就过来了,我看你还是签了字,让我们把李青带走。”
于敬问:“李青是谁?”
蒋荣见李大娘依旧拔弄的玉米也不理他们,于是对于敬道:“李青是纪先生的孩子,我们这次来,是来接纪先生的孩子回去的。”
李大娘忽地站起身,道:“李青是李家的,你们别想把他带走,他是我孙子……啊呀~~~”刚站起来的李大娘忽然扶着额头身体一阵摇晃,好像要倒下的样子,最终还是站稳了身子眼睛直瞪着蒋荣一群人。
蒋荣本来坐着,李大娘身体一阵晃便立马起了身,见她晃了一阵也没倒下便放下心来,道:“李大娘,不管你同不同意,亲子鉴定书也给你看了,从法律上来说,纪先生是李青的父亲,是第一法定监护人。”
李大娘瞪蒋荣:“他哪儿来的父亲,他没有父亲!”
蒋荣道:“他的母亲是今年年初出车祸死的,您现在一个人住在这个老房子里,生活来源主要靠补助和山上那一小块桃林。您身子应该也不便吧?刚刚站起来急了还险些晕倒。”
李大娘显然是不了解法律的普通百姓,一个劲儿抓着李青是他孙子这一条不放,而且完全自欺式的忽略那张亲子鉴定书。
门边忽然响起两声整齐的声音:“纪先生。”
院子里争吵的声音停了,李大娘、蒋
荣、于敬都看向了门边。
纪重山站在小小的铁门处,淡淡扫视了院内一眼才走了进来。李大娘看着走进来的男人,面上看起来到是很镇定,但心里却是悲愤之情渐起。
忽然有个小小的声音从纪重山身后响起,那声音弱弱的带着讨好,清透的却很好听。
“阿婆~~~我回来了~~~”
李大娘定睛一看,纪重山身后那露出来的一颗小脑袋不是李青是谁?李大娘大骇,这人怎么和他孙子一起进来的?正在李大娘吃惊时李青已从纪重山身后摞窝似的慢慢摞了出来,揪着衣摆低着头站在那里。
李青的衣服领子是坏的,一条被人撕坏的口子,衣服也脏脏的,脸上也脏脏的。眼睛下面旁边的位置还有一处像是摔倒碰破的皮,红红的血渗出了一些。
李大娘吸了口气,老腰一振,拉过站在那里的李青到自己面前,力气之大把小小的李青拉得脑袋在脖子上晃了几晃,险些没掉下来。
“你这该死的孩子,衣服怎么破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出去玩野了是不是?脸上是哪里碰的?你给我站好,站好了!”
李青被几拉几扯站对了位置后才轻轻说道:“阿婆,我打赢朱头他们了,是这位……嗯叔叔帮我的哦~~~”说着便回头指了纪重山一下,眼睛渴望地看着纪重山,希望他能说出他是他爸爸这样美好的事来。
而这次李青却没有失望,纪重山看着李青道:“以后要叫父亲。”声音带着些冷漠,但小小的李青是听不出来的。
李大娘听纪重山一说话,心里的悲愤之情就压不住了,又是一把扯过李青,把小小的李青扯到他老迈的身体后,两脚打架的站了一些才站稳。
李大娘凶恶地看着纪重山道:“你这个人渣!你害了育璐!就是你害了育璐啊!”
李青看李大娘哭了,小手拉着阿婆的衣摆问:“阿婆,育璐是谁?”
纪重山动了动眉头,他说:“一夜情的事我们是两相情愿,而李青的事我一直不知情,您女儿选择什么样的工作更是与我无关,我也不知情。这次来,也只是想接走李青,相信我的管家已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了。伯母也是知法懂法的人,身为李青的父亲我有义务养他,也有条件让他受到更好的教育,而不是连大学也上不起,最后还得靠自己半工半读去念夜校,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
蒋荣适时的走过来,把一封大的信封递给李大娘,然后道:“这是纪先生交给你的,谢谢你这五年来对李青的扶养,纪先生说这一带的房子明年大概会被拆掉,上面虽然有补贴,但也不会给你一间
完整的房子,何况手续繁多。明湾那里环境不错,也是这样的小院子,相信李大娘也会住得习惯的。”
李大娘依旧恶言:“你们别想骗我老婆子,你们就是想带走我孙子,别想!”
李青拉拉李大娘衣摆,小声问道:“阿婆,他是我爸爸吗?”
李大娘一口气被李青堵胸口,几欲翻白眼:“不是!”
蒋荣道:“无论您认不认,纪先生是李青的父亲这是经医学鉴定的。带少爷走!”
蒋荣一声令下,身后两人一左一右提起李青就往门口走去。
李大娘想上前去拉,却被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