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过斩铁的厉害,也被斩铁的气势镇住了,身不由己退到三丈之外,又回到原来所站的地方,好半天没见她跑起来。她是个精于计算得失的势利之徒,一旦面对真正的危机,马上扛不住了,只顾自己开溜。
在场观望战事的倭国武士,眼见斩铁展示的霸气达到这种情度,不免对斩铁刮目相看,大声喝彩。
穗花明日香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猛然回头,看见斩铁脸色阴沉暴戾,正向她步步紧逼过来,她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双眼充满愤怒,厉声向斩铁质问道:“我们唐人一向把你们倭人当成朋友,资助你们不少东西,给钱给物,贡献甚多,你们为什么这样恩将仇报?你们的心难道不是肉长的……”
斩铁冷笑不答,国、家民族之间争斗,只有利害冲突,那有什么道义可言?一旦事情关系到自家民族前途命运的时候,杀人千万都是稀松平常事,小恩小惠何足道哉?
穗花明日香凄然地看了一眼正在枕在她膝上昏睡的王婆留,双手合掌在胸,仰看暮色苍茫的天穹,喃喃自语道:“神呀,我已尽力,现在由你来拯救我!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来人啦……谁来救我?”他温柔地抚摸王婆留的脸,能死在爱人身边,其实也不错,一刹那,她忽然大彻大悟,把死生置之度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反抗了。
只见安东尼带着一支火绳枪队,闪电般冲到穗花明日香身周,替她接下斩铁的疯狂攻击。安东尼只开一枪,正好命中斩铁手中的倭刀。斩铁拿捏不住武器,倭刀叮当一声脆响,跌落沙石上。这家伙也不是蠢货,也晓得火火绳枪的厉害,捂着震伤的手腕狼狈地退入自家阵中。
安东尼也不敢命令手下乱开枪,确实地说,五岛海贼的神机营弹药严重不足,他们稍后作战中必须在节省子弹的情况下,同时给对手造成了重大伤亡。原来汪直只顾赚钱,对倭人防范不足,把自己存贮的弹药大部分都卖给织田信长了。余下的弹药非常有限,仅供自保而已。汪直没料到会有倭人在他背后桶一刀,遇上这事起仓猝的事确是始料不及。现在汪直遇到岛津贵久所部的武士突然袭击,措手不及,进退极为狼狈。打,弹药严重不足;不打而退又不甘心。等一批畈卖军∕火的佛朗哥商人到来,至于要在一年以后,汪直也不知他能否撑到那个时候。
众海贼得到安东尼这支生力精兵支援,士气大振,由被动防守转入反攻,遏制住风魔小太郎所部的武士前进的脚步。双方攻守平衡,势均力敌。谁再也无法前进一步。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双方主将觉得再对峙没有意义了,逐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穗花明日香、一刀、小惠和松芳籍此契机,把王婆留抢救出来,抬入金汤堂城堡仓库贮藏室内将息养伤。
王婆留与穗花明日香都受了内伤,伤势十分沉重。众海贼没有任何急救创伤的经验,当然无计可施,只能抓耳挠腮,空自着急。还是安东尼有些主意,把王婆留私人医生庇得叫进来,让庇得替王婆留与穗花明日香疗伤。
女士优先,庇得先替穗花明日香疗理伤口,他发现穗花明日香身上确是遭到重击,但未伤筋动骨,只要药物对症,休养几天便没事了。当时他取出几包药粉,给穗花明日香灌下。不消片刻,穗花明日香就清醒过来,身上虽然痛楚,不过尚可忍耐。
庇得看见穗花明日香清醒过来,晓得她的伤势已无大碍,转身给王婆留把扣胸扪脉,他的手指才触到王婆留的胸口,立即象触电一般应激反/射,忙不迭地撤手,脸色大变,神态慌张,纵然他阅人无数,也没有接触过如此怪异的异象。王婆留的脉搏给碧天的感觉是一时快如奔马,一时缓若泥流,既有充满生机活力的脉动,又有垂死的征象,太怪异了,古怪得不可捉摸,则使他终日与病人打交道,临床经验十分丰富,也没有把握应付王婆留这种伤情。
庇得眼见王婆留牙关紧闭,脸色腊黄,这些外表症状代表伤员血液凝滞,后果很严重。就算对医道一窍不通的安东尼,也知道王婆留的性命危在旦极,如果不采取急救措施,随时会没命。但该怎样帮助王婆留脱离危险呢?他们茫无头绪,不知如何是好,只急得象热窝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
穗花明日香也急得哭了,几乎忘了自己也是受伤的病人,想挣扎起床替王婆留做点什么。当然,连名医国手庇得也感到束手无策,她又能帮上王婆留什么忙呢?不添乱已是谢天谢地了。穗花明日香惟一能做的就是合什念经,祈求神灵保佑。
庇得看见王婆留的右臂肿/胀,当时替王婆留纠正右手的骨胳,贴上正骨药膏,最后用木板固定手臂。如果替一般人处理这样的外伤,依普通人的正常反应,一定会感到痛苦难受,仍至冷汗淋漓。可王婆留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好象木偶一样任凭庇得摆弄。庇得晓得王婆留陷入深度昏迷,这种沉睡极其危险,随时会停止呼吸,一睡不醒。
庇得再度替王婆留切脉,一会儿脉动微弱,几乎感觉不到;一会儿脉动暴跳,势如奔马。怎么会有这种反常现象呢?庇得纵然见多识广,也无法解释王婆留这种互相矛盾对立的脉搏。
庇得再探听王婆留的气息,气若游丝。以他多年行医经验,这个伤员快没救了,奄奄一息,已是一脚踏进鬼门关。
庇得只能免为其难,硬着头皮对王婆留按胸压腹,人工呼吸。忙了半天,累得庇得气喘吁吁,王婆留还是寂然不动。
第七章 调和阴阳
王滶过来探望王婆留,看见庇得对王婆留的伤情束手无策,心想:“他莫非是元气大伤?我且给他丹田输入一点内气看看。”王滶也练过气功,略知行气之道。于是,他把手掌按在王婆留腹部,给王婆留的丹田输入一波内气。
王婆留突然惨叫一声,身子一阵痉挛,弹簧一般挺胸收腹,坐了起来,双目血红,瞪大双眼怒视着王滶,好象王滶不是救他,而是取他性命一样。
王滶吃了一惊,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慌忙撒手,停止向王婆留身体输送内气。
庇得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郎中,他能从王婆留异样的目光中判断出王婆留心里想什么,王婆留显然不喜欢王滶给输送内气。王婆留吐出一口鲜血,也没法多说一句话,随即又仰天躺下,手脚如筛糠乱颤。庇得看得出王婆留想试尝活动手脚,但手脚却不由他控制。
到底是怎么回事?庇得始终搞不清楚王婆留的内伤是怎么回事?,长叹一声,对穗花明日香弯腰鞠躬表示抱歉,转身低头便向门外走去。王滶见给王婆留输入内劲不起作用,坐了一会,也走了。
穗花明日香连忙追出门外,拦住庇得,追问缘由,问他因甚缘故放弃替王婆留治疗?
庇得摊手摇头道:“这位王兄弟的内伤,我是帮不了忙。他的伤能否自我痊愈,只看他造化了。”
穗花明日香听了庇得这话,不免焦躁起来,生气地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郎中,你不管他,难道他的伤自己会变好?”
庇得唉声叹气道:“他身上好象有几股刚猛异常的能量正在侵害他的身体,这些能量显然是他跟对手比武时吸收到自已身体上,由于太多外力进入他体内,他本身不能融合或遏制这些能量,又没能及时排泄出去。于是这些能量在他身上乱走乱窜,不受控制,必然烧伤他自身的经脉。”庇得说到这里,惋惜地道:“很不幸,那些被他身体排异的力量已开始侵袭他的身体了,导致经脉瘀塞,全身瘫痪,最终变成僵尸一样的活死人。这种情况实在太糟糕了,伤员头脑或者很清醒,但躯干和四肢却不受自己意识的控制。”
无论是穗花明日香,还是一刀、小惠和松芳,她们显然无法接受王婆留变为植物人这个残酷的现实,都苦苦哀求庇得设法帮忙。
庇得无可奈何地摆手道:“我对中土气功异能高手体内元气运行情况了解不多,因此没办法帮上什么忙,救不了他了……我认为他体内元气失去平衡,是阴盛阳衰,还是阳盛阴衰?我不知道。不过,不管是阴盛阳衰,还是阳盛阴衰,都会造成灾难的后果。这就是中土易经上所谓‘孤阳不生,独阴不长!’咳,孤阳不生。他得调和体内阴阳二气才能恢复正常。至于怎样调和体内阴阳二气,我也不知道。”
穗花明日香急得快要狂走了,象发疯一样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真的没救了吗?神呀,请告诉迷途的羔羊,我该怎么办?”
庇得搔头挠耳道:“除非调和那位兄弟身上的阴阳二气,使阴阳共济,达到一种平衡状态,以阴柔之气遏制那股不受控制的至刚阳气,最后达成圆通融合……”可是怎样调和阴阳,那把启动阴阳共济的金锁匙在那里呢?庇得心里也是一片茫然。
穗花明日香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强忍痛楚,转头挣扎走到王婆留的病榻前。她眼看王婆留面如金纸,生命垂危,心中既悲伤又无奈,伸手梳理王婆留头上的乱发,温柔地抚摸王婆留的脸颊,呢喃道:“呆子,你救过我的命,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该让我报恩了,你告诉我怎样做?只要你平安无事,我花多少钱也愿意。”穗花明日香说到这里,抬头望着庇得恳切地道:“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想办法救救他吧。”
庇得撅着嘴巴,耸肩摊手,表示木有办法。
“二千两银子。”穗花明日香以为庇得嫌钱小,开始提高价码了。
“王婆留是我的朋友,就算你不给钱,我也会全力救他,问题是木有办法。”庇得吞了口唾液,苦笑一声,似乎是为自己没能耐赚这二千两银子感到十分苦恼。
“三千两银子。”穗花明日香不停地叫价,她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以为钱可以买到一切,包括健康和生命。
庇得只得闭上眼晴,捂上耳朵,图个耳根清净。对他来说,木有办法就是木有办法,给多少钱也不行,就算是美女以身相许也木有办法了。
这一刻,穗花明日香忽然相信命运,眼晴红了。这个男人本来跟她毫无关系,偶然相遇,从彼此厌恶到惺惺相惜,乃至生死与共,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月老之神的巧手安排吗,难道不是红绳赤绠所系的姻缘吗?但穗花明日香随即又埋怨老天爷太吝啬小气了,刚刚让她在茫茫人海中认出自己的前世欢喜冤家,老天爷又马上把这个人从她记忆里抹去,这老天爷实在太残忍了。天地不仁,给人的欢愉是如此短暂,快乐如昙花一现就凋落了,在人长长的一生里,痛苦远比快乐多,有些生离死别可能要用一生去品尝感悟。
穗花明日香握着王婆留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庞上面。她感到王婆留的手很冷,希望自己火热的脸庞带给王婆留冻僵的手少许温暖。
庇得连忙制止穗花明日香,摆摆手道:“这位小姐,你不要胡来,不要折腾他了,让王先生好好休息吧。”
穗花明日香一言不发,她固执地握紧王婆留冰冷的手。庇得叹息一声,只能报以沉默。
说也奇怪,穗花明日香的手指刚刚搭上王婆留的劳宫穴,就猛觉自己身上的热量迅速从劳宫穴倾泄出去,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然后她看见王婆留紧闭的眼睛慢慢张开,身子停止发抖,呼吸恢复正常,脸上有了血色。于是,她毅然咬牙,把王婆留双手都紧紧握住。
当穗花明日香握住王婆留的手时,王婆留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