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才能保障本国商人的利益最大化。
这样你就能理解吴平、吴阿贵、吴阿弟和吴三佬他们在王婆留面前展示力量的目的何在?
王婆留腰系名剑村正妖刀,他也是挂剑经商的信奉者。他两只明亮的眼睛洞悉吴平、吴阿贵、吴阿弟和吴三佬他们的心思,脑子里几乎不曾琢磨就明白吴平、吴阿贵、吴阿弟和吴三佬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王婆留拎着酒壶在吴平、吴阿贵、吴阿弟和吴三佬他们之间游走,宾主相谈甚欢。吴平结交朋友,了解世态,通达人情,贩卖商品,可谓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他也是第一次把一桩价值数十万的订单交到一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手里,心中对王婆留抱有戒心是理所当然的事。既然是这样,也不能怪他恩威并施,既拉拢王婆留,又吓唬王婆留。他的行为看起来自相矛盾是最正常不过了,任何一个海贼王都会有这种反应。
吴平这次进入浙江一带主要是来找代理人采办货物。他与王婆留签订合同文书之后,在给付预付款的时候非常豪爽,能用金的就不用银,能用宝石的就不用货币。吴平给王婆留预付总额的三成银子,他们下足本钱但不是傻子,给王婆留许多附加条件,确保王婆留老老实实替他们办货。
王婆留看着合同文书背后附加的一条条霸王条款,心中也很不爽,看来不是谁都能从吴平这伙海贼手里捞到油水的。想想这年头赚大钱不易,王婆留也没有什么闲话,能忍则忍。做生意你情我愿的,贸易是互惠的。要赚钱必须承担责任,别人给你压力很正常。王婆留嘻嘻哈哈的毫不犹豫接受吴平给他的压力,接受这样高难度的挑战。
在精美的点心,醇厚的美酒,上等的海鲜,独特的菜肴中……吴平他们达到来浙江的目的,他临走时还拍拍王婆留的头,笑吟吟地道:“小伙子,慢慢来,不要着急,有三个月时间让你完成以上工作。作成这两桩生意之后,我保证还有更大的生意介绍给你,让你从年头忙到年尾。哈哈!”吴平说的是实话,佛朗哥人给他的订单,他再请几个代理人也忙不过来。吴平拿着王婆留摁下手印的合同文书,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走了。
从王婆留与吴平作成这两桩生意可以看出佛朗哥人在中国的贸易量非常大,大明政府不应该如此偏见与傲慢。最高统治者自诩天朝大国,不把别人放在眼内,确实是愚不可及。大明政府的官员跟佛朗哥人打交道近百年,甚至是到明朝灭亡时也无法与佛朗哥人建立正常帮交。可见这个自负的老帝国多么腐朽和不可救药。大明政府放弃自己的权利,佛朗哥人只能跟沿海地主豪强打交道,本来由国家赚的钱落入地主豪强手中。
据不完全统计,明朝后期从海外流入中国的白银至少不下两亿两,而当时朝廷的年度支出不过两三千万两,也就是说国家的经济命脉被掌控在江南的商人手上。政府实际上对经济活动失去了控制力。也就是说不管是江南发达的制造业,矿产开采业,还是对外贸易,政府都并没有能够在这些地方得到什么好处,同样政府也不可能对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投入太多精力。因此,直到明朝灭亡,明政府的经济支柱还依旧是农业税,当民间交易动辄以千万两白银记时,朝廷可动用的白银却只有两百万两。
比如说当时欧洲的海外殖民浪潮,就是政府对海外殖民活动抽取利润,民间出力,政府派军队,最终达到双赢的结果。嘉靖、万历两朝如果政府收入能够从农业向工商业以及海关方向转变,则户部的账目上将会显示海外贸易对帝国经济的关键作用,海军的建设将有防倭寇变成保护海外贸易,而工商业因其对朝廷开支的关键作用,将自然而然的变成政府支持的活动,其后果无疑是积极的。但是当皇帝的税监不能从工商业活动中得到任何好处时,工商业以及海外贸易的发展,就不可能在朝堂上获得任何真正的重视,这就是明朝政府之所以最终只关注于北方的原因。没有足够的商税,政府还是过去的农业政府,而江南早已进入了近代商业社会,用西方经济学家的话说,中国早就是全球贸易的关键部分了,但是政府却远远的落在了后面。最后的结果,江南富的流油,政府穷到养不起军队。
接下来的几个月,是王婆留最为忙碌的一段日子。他心里只想着完成吴平给他的订单,及早从压力中解脱出来。可是王婆留压根儿没有想到,一个月过去后,他的麻烦就来了。
四月清明时节前后,王婆留派两艘商船先载着瓷器到广东澳门交货,在福建附近水域被海贼截击,船上的水手近百人被一股不知名的海贼打散。这两艘商船上的货物共计二十万九千九百件瓷器,价值十万多两银子,被人抢掠一空。
瓷器不值什么钱,怎么有人抢这些笨重之物?可是更尴尬的事情是,王婆留想再筹货却没钱,原因是他请人采茶及囤积茶叶,把钱都花光了。这真是无妄之灾,麻烦偏偏在王婆留不顺手的时候找上门。
是那个海贼王胃口这么大,抢劫他的瓷器呢?那人知道他的贸易路线,截击他的商船,给他以毁灭性打击,显而易见想把江南货物的出口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进而垄断江南货物的出口。对此,王婆留有所警惕。这个给他制造麻烦的幕后黑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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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留为了查明截击他商船的海贼是谁?他不得不亲自挂帅出马调查真相,风尘扑扑赶到仙游城打听消息。此刻,他正站在仙游城大街一个海盗赌坊里面,偷偷地观察着参加聚赌的海贼,看看哪个海贼突然间发财,钱多得没处花,哪个海贼就有作案的嫌疑。王婆留也不是单枪匹马行动,他也带了一帮手下来到仙游城四下活动。此时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得力手下宋师道、宋展雄和宋明吾等三人。
“你查出来这两人的来路吗?”王婆留回头向宋师道问道。他们发现有两个不把钱当回事的海贼,感觉他们的钱来路不正,嫌疑很大。
“那个输钱的大胡子有些面熟,好像是南澳岛的三当家吴三佬的手下。他身边那个竹杆瘦子我们没见过,不知他是甚来历,姓甚名谁?”宋师道皱起眉头低声回道。
“南澳岛的三当家吴三佬的手下,是个海盗?”王婆留心中大吃一惊,眉头紧皱起来,“你有没有发现,那个输钱的大胡子是在故意输钱给庄家的,一付钱多没处花、闲得蛋痛的样子。”
宋师道点点头道:“嗯,这样的人及行为确实是少见,如果他不是傻帽儿,肯定是花钱减轻压力。”宋师道也参加过赌博,他不高兴的时候也尝试过挥金如土。
“你说一个外地人巴巴地跑来这里,故意将大笔的银子输给这里的庄家,这种行为不可思议?”王婆留像是在问宋师道又像自言自语。他更多问自己,他心中有疑惑,为什么那个输钱的大胡子是南澳岛的三当家吴三佬的手下?难道说吴平给他介绍两桩生意是一个陷阱、一个阴谋?吴平他们这样做目的是让他破财?当然,王婆留这样想只是怀疑而已,事实上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怀疑是对的。
“这个应该是有点问题吧?不管他是不是抢劫咱们货船的贼。作为一条线索,跟踪他搞清楚为止,但愿他跟劫案没关系,否则麻烦就大了。”宋师道也感到有些疑惑。如果这劫案跟吴平有关,宋师道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王婆留摇了摇头:“先不用管他,等他们离开这里后,你给我死死盯住那个竹杆瘦子,查明他的落脚点,最好弄清楚他的身份,我先出去会会他们。”说王婆留罢,从赌场大户室中一步跨了出去,走到大堂中间。
此时,整个海客赌场人声鼎沸,热气腾腾。有认得王婆留的人,现在看到王婆留走出来,都兴致勃勃地招呼他叫道:“王老板来了,你也来赌一把试试手气?”王婆留在仙游城混过一段时间,这里认得他的人很多。
王婆留只是笑吟吟向老朋友和老街坊拱了拱手,同时一个中指竖在嘴上,并示意大家不要打扰他观望场子,看看热闹,而自己则站在大胡子和那个竹杆瘦子身后,在那里仔细观察着二人赌搏。
只见那个胡子拉碴的黑大汉,正敞着胸叉着腰,眉头不皱撒泼银子。他身边还有几个闲人人不时帮着他喝彩,显然是被慷慨解囊的豪气吓倒了,不时发出由衷的惊叹。而大胡子身边那个竹杆瘦子却只是面露微笑,不动声色,看到王婆留走过来看热闹,他还很礼貌地向王婆留欠了欠身。
王婆留凑上前去,不动声色地看着。黑大汉门和那个竹杆瘦子一直输,翻本几乎没可能了。黑大汉正要孤注一掷,突然有个海商打扮的人从门外闯进来,指着他大叫道:“可恶呀,吴胡子,你们也太猖狂了,劫了我们宁波帮的货,还敢大摇大摆跑来这里聚赌?”
那吴胡子闻言哈哈一笑道:“看来这里待不下去了,偶只好改日再来光顾了。“他说着将桌上筹码抓了一把入怀藏起,又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倭刀,匆匆忙忙向门外跑了出去。
赌坊外站着宁波帮海商带来的十多个保镖,他也是打听到吴胡子在这里聚赌,带人过来找吴胡子算账。开赌场的老板是本地的地头蛇,海商不敢闯入赌场砸场子,只在门外叫喊吴胡子出去接招。那吴胡子哈哈大笑,冲到门外,大骂道:“抢你就抢你,看你能拿老子怎么样?就凭你们这几个学艺不精的三脚猫也敢了撩拨爷爷,有种的一起上吧。”
那宁波帮海商带来的十多个保镖互望了一眼,一窝蜂拥将上来,举起家伙,毫无章法地对着吴胡子猛砍猛剁。那吴胡子早有准备,一付成竹在胸的样子,早一个箭步跳出人群,在逃跑间隙回头挥了一刀。
幸好王婆留也跟着吴胡子跑到门外,眼见宁波帮海商的保镖有人将成吴胡子的刀下之鬼,连忙赶上一步,用自己的一柄普通倭刀稳稳架住了吴胡子的刀,微微用力,就让吴胡子吃不消了。口中却说道:“这位大哥手下留情,别为这点小事杀人好吗?”
吴胡子狗急跳墙,正欲大开杀戒,不想自己大刀阔斧的一击突然间被人架住了。对手强大的回力使他只觉双臂一阵酸麻,手中钢刀险此拿捏不住。他不认得王婆留,只是瞪大双眼,嘴里忙不迭地叫:“你……你……你……”他恨王婆留多管闲事,口中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婆留一边将架住吴胡子的刀往内一收,又往外一推,把吴胡子推得东倒西歪。一边对那宁波帮海商带来的十多个保镖道:“在下知道你们的货被这家伙抢了,不管怎么说,这家伙是我先发现的,你把他交给我处置,还请各位多少给我一个面子,你们今天还是回避吧。”接着他回过头去望着吴胡子微笑说,“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那十多个保镖也知道若非王婆留出手相助,他们一方早有几人死在吴胡子手上了,闻言领了人情,其中有领头的人大声回应说:“若不是这位好汉相助,今天兄弟们有人吃亏了。好吧,这笔账我们迟一点再跟他算账。弟兄们,走!”说完领着众保镖散去。
吴胡子籍此契机,一溜烟跑了。这时,只见那个竹杆瘦子疾步赶了上去,逐着吴胡子的后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