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一时性起,反唇相讥道:“放心吧,你死了我都不进。”
蔡紫怒冲冲地离开了。
李竹无力地坐下,事情似乎越来越糟糕了。可是人家登门来骂,忍耐又不是她的性格。这样的境况何时是个头?
蔡紫离开不久,蔡青便一脸紧张地赶来了。
“阿竹。”蔡青一脸歉意。
不用问,他就知道他的那个妹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对不起。”他走过来低声说道。
李竹呆坐无语,蔡青给她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在她对面坐着,用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注视着她。
“阿竹,我……”蔡青似乎有什么话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竹勉强一笑,突然福至心灵地问道:“阿青,你说你会不会不是你娘亲生的?你会不会被人掉包了?”
李竹万分期待地看着蔡青,她多么希望这个猜测成立。这样,她就可以不用面对蔡家一家人了。
蔡青先是诧异,接着哑然失笑,“阿竹,你怎会这么想?”
李竹再次发挥自己的想像力:“你娘是陆琨的奶娘,你会不会被人掉包了,所以你娘才不疼你。”
蔡青的眼底涌上一抹哀伤:“阿竹,我没被人掉包,我娘就是我亲娘,我爹在我一岁的时候死了。他擅长丹青,我见过他的画像,跟我很像。我娘因为生活无着,就进了陆府当奶娘。不管怎样,她也是含辛茹苦地养大了我,我不能……”
李竹默默地叹息一声,良久不语。
半晌之后,李竹又用艰涩地语气问道:“阿青,你真的不能脱离那个家吗?比如像我这样……”
蔡青默然无语。
李 竹苦笑道:“你不用回答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许是她想当然了,在注重孝道的古代,有几个会像自己这样,不顾一切地脱离家庭?这个社会的主流讲的是“天 下无不是的父母”。子女的一切都从属于父母,包括生命和自由。蔡青是一个读书人,他若真这么做了,以后的仕途就完了。
“阿竹,对不起。”蔡青低声说道,神色悲哀而沉重。
“没什么,我能理解。”
李竹起身说道,“不过,咱们的事,我需要再想一想。”
“阿竹,”蔡青脸色倏地变得惨白,一双眸子瞬间像失去了生命力一样暗淡无光。
“你真的要放弃我吗?我会努力争取……”
李竹说道:“你让我再想想吧。”
“阿竹。”蔡青拦住她。他似乎怕李竹厌烦他,连忙说道:“不是咱们的事,你想吧,想多久都可以。我是说,是陆公子说他受伤了,问你家有没有伤药。”
李竹一脸莫名其妙,他受伤为什么要找她?她又是不大夫?
蔡青道:“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找你。”
李竹思忖片刻,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想打伤小白来试探自己,结果小白好好的,他自己却伤了。所以他干脆拿自己做试验?
这个人心思倒挺缜密。
☆、第121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李竹心中存了警惕,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一定得注意。她定定心神,转脸对蔡青说道:“你回去告诉他,我不是大夫,也没有伤药。让他不要病急乱投医。”
蔡青说道:“嗯,我会跟她说的。阿竹你不要生气,心里不痛快冲我发火就是。”
李竹说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就在这时,小白汪汪叫了两声:“主人,我有药我有药,让他喝我的尿。”
李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小白越来越有意思了。
蔡青以为李竹是在对自己笑,也随之回之一笑。
李竹的坏心思真被小白勾起来了,这个陆琨竟打自己的主意,还想打伤小白,她正愁着怎么报复他呢。这不机会正好来了。别的不说,先让他尝尝小白的尿再说。
李竹一本正经地对蔡青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家还真有一些药水,不过是个土方子,对伤口有一定的疗效,小秋上次受伤就用了。你等下,我去拿。”
李竹带着小白进了房间,找了一个空罐子,让小白尿进去,封紧了。然后拿给蔡青,蔡青真以为是药水,小心翼翼地捧着回去了。
蔡青将罐子拿回去,交给陆琨,并说明了情况。他本以为陆琨会不屑于用这些土方子。
哪知陆琨一听蔡青的话,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果然上钩了!
如果她真有特殊本事,应该连人也能治好。他何妨试一试?反正她也没那个胆量害自己。
陆琨问道:“这药水是外用吗?”
蔡青道:“她说最好内服。”
随从接过罐子,打开一闻,被一股尿骚味熏得皱了皱眉头。
蔡青又补充道:“阿竹说这是她家的土方子,若是味道重,可以先点水,最好一口气喝完。”
陆琨让人加了些开水,然后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将药水硬灌了进去,顿时感到胃里一阵强烈的不适和恶心。他硬生生地忍住才没有吐出来。
陆琨卧床不起,而蔡紫早就对陆琨怀有非分之想,这次更是借着照顾他的机会,百般殷勤。蔡家人都小心伺候着。
蔡青趁机说道:“还请公子不要怪罪阿竹。我家一定尽最大努力治好公子的伤。”
陆琨脸上闪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摇头道:“不,我没责怪她。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蔡青听他这么说,心情不禁好转。
陆琨又问道:“只是她这么好,奶娘奶公怎么会不同意呢?你说说我听听,看看能不能劝劝他们?”
蔡青突然觉得陆琨这人其实还不错,他想了想便将李竹的情况简述一遍。
陆琨条分缕析道:“她以前顶着灾星的名号,然后跟父母断绝关系后,运气就变好了。做生意,买田地,买铺子,养老虎打野猪,还挖出财宝?”
蔡青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陆琨笑道:“我知道了。”
……
陈观第二天便带了药材来探望陆琨。他觉得陆琨是跟自己一起进山才受的伤,因此心中颇为内疚。
陆琨见了陈观,两人闲叙一会儿,陆琨接着又旧事重提:“阿观,你那日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改变主意了?我记得你家的家风很严,没娶妻前不能纳妾吧?”
临走时,他大哥说可以把责任推到陈家头上。等到陆琨一离开也就没事了。因此陈观半真半假道:“我的主意是改了。也正是因为家风,所以才拖着没提。不过我正在跟我大哥商量。”
陆琨道:“你大哥那人……不大好说话吧?”不知怎地,他对陈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感。仿佛觉得那双眼睛能看透人心似的,锐利得让人想回避。
陈观敷衍道:“还行吧。有的时候还挺好说话的。”
陆琨还是有些不死心,“我总觉得依你大哥的性子,肯定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子。”
陈观笑而不语,不过陆琨的话却提醒了陈观,他也觉得自家大哥最近有些奇怪。他是不是对李竹的事太热心了些?一会儿推算人家能不能成,一会儿又让他来阻止陆琨。陈观是越想越奇怪。难道是……不会的,他肯定是想多了。他记得他大哥有次还说,以后谁娶李竹谁倒霉。
陆琨不知陈观说的是真是假,但心中有了顾忌是真。他不敢得罪陈家,又不甘心就此放弃李竹,因此心中万分纠结。
陆琨受伤之事绊住了蔡家人,他们全家上阵,又是请医又是煎药,还要想办法给陆琨补身子。
在这些补身子的各式补品中,李竹家的药水则是必不可少的。
小白每日都会给陆琨撒下一罐子甘露,后来大黄也帮了忙,其他几条狗也有份。
李竹一想到陆琨捏着鼻子喝药,就乐得抱着小白在草地上打滚。
蔡青除了照顾他的花花草草外,就是照顾李竹。李竹除了在家门口发现各种野菜吃食外,还发现她家的活被人偷偷干了。不是菜园子被浇,就是田地被锄。李竹觉得自己捡到一个田螺小伙子。
而她一边接受着蔡青春天般的温暖,一边又得应付着蔡家人如秋风一样的冷淡。在这两种状态中摇摆挣扎。
且说这日,清河县隆福街的小吃一条街上,来了一个黑胖妇人,妇人在一家摊子买了几个馒头,顺便向人打听消息。
“哎,大妹子啊,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你说,看我认不认得。”
“是个姑娘,名叫李竹,以前卖卤肉的。”
那卖馒头的大婶笑道:“哎哟,你这可算问对人了。这个阿竹姑娘,我熟得很。她呀……”大婶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
那黑胖妇人又道:“那她现在在哪儿?还在县城吗?”
大婶摇头:“她家不卖卤肉了,人家发达了,现下她大姑开着一家饭铺,生意老火了。听说这个阿竹姑娘,最近要跟她同村的一个小伙子,叫什么蔡青的,要定亲了。那小伙子长得可俊了……”
黑胖妇人神色一僵,又确认了一遍:“要定亲了,这消息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就是听说男方家不大乐意。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都是听人说的。对了,你要找她就去杨家饭庄,离这不远。”
“那多谢大妹子,再给我来十个馒头,我带回去给我家那口子吃。”
“好咧。”卖馒头的大婶十分高兴。
黑胖妇人付了钱,揣着馒头快步离开。她走到街边一个庄稼汉子打扮的男人面前,低声说道:“大头领让咱打听的人有消息了,那个姑娘快定亲了。打听清楚了?”
“清楚了。”
那男子道:“那还愣什么,赶紧回去告诉大头领。”
两人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此时的南屋山一片忙乱,很多男男女女走来走去,或是忙着收拾东西,或是在擦拭兵器。大船已经准备好,他们这几日就要离开南屋山去济川府。
黑胖妇人和她丈夫进来,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
宁希迈。
宁希迈听罢,面沉似水,双眼闪烁着两簇怒火,他啪地一拳,狠狠地捶打在桌上,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她想的结果! 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旁边有知道此事的亲随附和道:“大头领,小弟早就说过,看上了直接抢上山便是。这女人就不能给她好脸。”
宁希迈背着手在议事厅转来转去。愤怒、嫉妒、不甘、恼火各种情绪一齐向他心头涌来。
“难道我竟连那个小白脸都比不过?”这个念头让宁希迈最终下了决心。
“告诉船夫,今晚天黑开船,拐进芦苇荡,在杨家停靠两刻钟。”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从外面进来的黄玉说道:“大哥,不可涉险。陈觐那个匹夫正盯着咱们呢。若是去杨家集,被他逮个正着怎么办?”
宁希迈扬手打断黄玉,语气坚定:“不,这件事我要亲自去办。顺便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厚地道的小白脸。”
县衙里。
陈觐也下了一道命令,他点齐几百官兵,分成水陆两军,一路埋伏在南屋山到大清河渡口的必经之路,一路伪装成渔民,在水上巡逻监视。
黄昏时分,绚丽的晚霞染红了西方天际。李竹早早吃过晚饭,带着小白大黄在树林里进行每日例行的散步。
她刚走进果林,就看见一袭青衫的蔡青,正站一树桃花下看着她笑。
“阿竹。”他雀跃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蔡青从怀中拿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