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招弟煎完药端了上来,在几个妇人的帮助下,给李竹灌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李竹终于不负众望,悠悠然醒了过来。
众人纷纷上前问她怎么样了。
李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知道这次怎么了,以往挨打都能挺过来。麻烦婶子了,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浑身都疼,双腿发软……”
里正娘子大叫:“我的孩,你这还叫没事!”
众人看向李大富夫妇俩又多了一层谴责。李竹跟众人说了一会话便再次沉睡了过去。
李竹自从“生病”就过后了美好的日子,白天睡觉,不顺心就哼哼唧唧,晚上溜到厨房找吃的。
肖氏刘氏再骂她,她就晕。可能因为这三百文震住了李家人,在养病期间,他们也没敢虐待她。李兰在闹别扭,家里洗衣做饭都归李三姐,李三姐以往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一点。这次见爹娘没反对,她就自作主张给妹妹加了菜,有时会蒸个蛋羹之类的。
李竹看着三姐,说道:“三姐,这个家里就你对我最好,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李三姐无奈一笑:“还报答我?你能顾着自己就行了?”
说完又长长叹息着,“你跟爹娘死犟有啥用,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个儿。”
李竹没回答,等她收完碗准备出门时,才听到李竹的回答:“我不犟能有这待遇吗?”
李三姐没说话推上门离开了。
李竹这次装病装上了瘾,五天后,她身体稍好些,肖氏打发她去挑水,李竹故意挑了两个大桶,费了牛劲挑了两半桶水,然后再次晕倒在村中主道中央。
村民七手八脚地给扶到李家。肖氏气得牙根疼。
那些村妇们当着肖氏说道:“大嫂子,你别怪我说话直,真没见过这么使唤孩子的。那么大一人,挑那么两大桶水,壮劳力也吃不消吧。”
肖氏气得直哼哼:“这死妮子抽疯了,家里明明有小桶不用。”
“哎哟哟,你家那么多大人都干啥呢,这时节地里也不太忙吧。那是孩子可不是牲口。”
又过了几天,肖氏看她好些,再派她上山打柴。这次,李竹直被接一担柴给压趴下了,半日没醒。这不胡郎中又被请来了。
肖氏不停的抱怨药不管用,胡郎中白了她一眼道:“我早说过,你家闺女是没吃好,又太过劳累造成的。 嫌我药不好,你换个大夫瞧去人。”肖氏知道镇上的大夫诊金更贵,再不敢说道了。胡郎中照例给开了些滋补的药材。并叮嘱说不能劳累不能吓着。
胡郎中刚走,王小翠却来了。她怯怯地站在门口,叫道:“李大娘,我来看小竹。”肖氏不待见李竹,自然更不喜欢她的朋友。她对小翠不冷不热地说道:“小翠来了,进来吧。”
李竹等肖氏一走便睁开眼招呼小伙伴。小翠一脸担忧地说道:“小竹,你咋了,怎么老晕倒?”
李竹只好把胡郎中的话拿出来说:“以前没吃好,干活多,身体亏空。实在撑不住了。”
王小翠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抱出一个半旧的绿色荷包,摸出一块花生糖塞给李竹:“这是我舅给的,我给你留了一半,你喝完药甜甜嘴。”
这种糖李竹以前都懒得看一眼,现在却觉得十分珍贵。她接过来塞到枕头低下。王小翠陪着李竹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李竹继续她卧病在床的生活。
她这么频繁的生病终于传到了大姑家。
杨家一家人不明真相,一听到这个不由得替李竹担忧起来。
杨云说道:“我就知道,她回家过不了安生日子。我真不知道舅舅舅妈的心是咋长的。小竹又能干又听话多好的一个孩子。”
杨老实道:“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没缘分。”
杨墨的伤势大好,现在能在外头走上半个时辰了。他得空就看会书,有时也会编些东西之类。他听到表妹的消息时,赶紧拄着拐杖回家,一进门就说道:“娘,我听说大舅拿刀追着小竹砍,她已经病了半个月了。你赶紧把她接到咱家吧。”要不人们怎么会说三人成虎呢,李大富拿着鞭子打李竹传到杨家集就变成了拿刀砍了。
李氏看了丈夫一眼,杨老实也没反对。杨墨见爹娘默许了,便张罗着去借驴车。要是往常直接步行过去就行。现在表妹病着,只能借辆车了。
李氏说要回娘家,还没成行又被杂事绊住了脚。
而这李家村这边,李家对李竹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与此同时,李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李兰半夜跑了。
这一下子李家乱得像一锅沸粥似的。 她跑了,谁嫁到毛二家?那二十两彩礼钱怎么办?
李大富带着人去找,肖氏刘氏整日骂人。 李寄整天阴沉着脸不说话。他越想越气,再一看那个扫把星,这些日子养得溜光水滑,竟比以前胖了许多。想到那些被分到她肚子里的鸡蛋,那些花出去的钱,李寄的心就不由得揪了起来。
她以前都没病过,怎么这次就三天两头的病。对,她一定是装的。一想到这里,李寄就气不打一处来人。他一脚踹开李竹的房门,李竹正躺在床上做空中蹬自行车运动。没想到会有人破门而入。她见到来人倒也不慌,继续躺着不动。
李寄一看她那副样子,两道无名之火蹭蹭往上窜。他飞起一脚往床上踢去,李竹的床又窄又矮,他这一脚正好踢到李竹的肚子上,幸亏有只枕头挡着。李竹早就对这个人五人六的哥哥看不顺眼,当下也不跟他客气。趁势抱着他的那条腿使劲往里一扥,李寄下盘不稳,“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脑袋磕在地上。李竹抱着被子跳下床,捂着他的头脸,摁住一顿胖揍。
李寄哪里见过这种架式?他被揍得发懵,嘴里呜呜地喊叫着。这会儿李家乱成一团,哪有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李竹本想揍几下就算了。但她想起原主的委屈和苦难。想起李寄多年的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心一横,既然打了,那就来场痛快的。也算替原主报仇了。
她扯下自己的腰带,将李寄捆个结实,又找了块看不清颜色的抹布塞到他嘴里。然后左揍右揍,正面打完,再翻个继续打。如果不是力气不够,她真想把这个吊起来打。
“呜呜啊。”李寄双眼冒火,又惊又怕。
李竹打累了,才将李寄放开。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摊了大漏子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装病的事已经被李寄识破,以后再装也没啥用。与其被这帮极品不温不火的吊着,倒不如大闹一场,来个彻底了断。至于后路,她已经想了个大概。她想先落户到大姑那边,然后女扮男装出门找事做,或是当帐房,或是做伙计,种地也行。
李竹想得很好,可惜现实不如她愿。先说李寄被李竹痛打之后,奔出了房门。满脸阴霾的肖氏等人一进门看到宝贝儿子这样,赶忙问他怎么了。
李寄抽抽噎噎、加油添醋地说了李竹打他的经过,自然也揭穿了她装病的事情。
肖氏等人听了,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他们是又怒又惊。怒的是宝贝疙瘩被她打了。惊的是谁也没想到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不但敢装病还敢打人。
“反了反了。”李大富气得语无伦次。
刘氏也发狠道:“这上孽畜留不得了。”
这母子两个一个说要捆人,一个说要打死人。肖氏一边骂李竹狠心,一边安慰儿子。
李竹这会儿已经在里正家里了。她的脸上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血迹。正跟里正娘子诉苦:“我知道婶子是个难得的好心人。上次就是您抱我回去的,我这心里的苦也只能跟您说,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婶子您跟叔说说,把我分出去吧。”
李寄对李竹的恨比谁都大。他万万没料到那个被踩到尘埃里的脏丫头竟敢动手打他辱他?他是谁,他是文曲星下凡,将来的举人状元?
李寄那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缝隙的小眼,提溜乱转,最后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暗暗一笑,对爹娘正色说道:“爹、娘,我想到一个办法,既能给咱家清净,又能解决眼前的麻烦事。”
“啥,你快说。”
肖氏飞快地问道。其实问完她也明白了。
刘氏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她咂咂嘴,道:“可是,那扫把星干巴巴的,还像个小妮子,毛家那边恐怕不同意。”
李寄忙说道:“这扫把星最近装病被养得白胖了许多。也差不多。她可有十三了。不送她去难道送三姐?三姐长得比二姐好看,还能找个更好的婆家。”
众人一听这话也有道理。本来嘛,李二姐若找不回,他们最后也只能拿李三姐顶上。可是李三姐人能干不说,长得也好,性子也温柔。嫁给毛二着实亏了。
李寄想的是,扫把星你不是厉害吗?敢跟我动手,那你就去嫁毛二吧,你们两个倒可以天天对打。
☆、第十章断亲(中)
李寄出了一口浊气,不由得面露得色。结果一不小心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一龇牙,心中更恨李竹了。李家一家人正在商量李竹代嫁之事。他们越说声音越大,倒也没避讳其他人。
李三姐干完活回家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脸色不由得一白。从二姐离家开始,她就明白,代嫁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现在听到自己逃出一劫,不禁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三妹的命运,她又有些难过,可是她都自身难保了,又如何帮得了她?况且这次逃过了,下次呢?一想到这里,她也无心做饭了,躲到房里低声啜泣起来。
堂屋里,刘氏肖氏李大富李寄四人围坐在一起,继续商量这件事。
刘氏先说:“得赶紧给媒人通个气儿,给她点子好处,让他跟毛二好好说说,毕竟,这四丫头不比咱家二丫头,毛二那边心里肯定不乐意。”
肖氏接道:“她是太瘦小了些,这些日子把她看紧了,也别让她干活了,好生养上一阵,应该也差不多了。”乡下人家算虚岁,李竹实际年龄才十二,可她整个人瘦巴巴的,说她九岁都有人信。这样的一个小丫头送上去,毛二肯定得闹。
李大富瓮声瓮气说道:“你们看着办吧。”
这三人算是意见一致,没想到李寄却不认同,他急声说道:“还养她一阵,嫌家里粮食太多了是吧?既然有粮食,为何还让我吃杂面?我同窗可是顿顿白馍精米?”
肖氏赶紧好声劝道:“我的儿,你看看别人家,谁家每年不吃几个月杂粮?咱们跟那有钱人家不能比啊。”
李寄气得拂袖而起,走到门口,他突然计上心来,阴测测地回头笑道:“奶,娘,你们可得看紧了,可别让那个扫把星学了二姐,再跑了。”
这话正中三人的心坎。李二姐说走就走了。这个扫把星要再跑了,他们家也只能拿李三姐顶上了。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喜欢李三姐,在他们眼里女儿的作用是差不多。他们想着李三姐还能多使唤几年,然后再挑个有钱的人家,多要点彩礼。
“那就好好给马婆子说说,多许些好处,赶紧让把那扫把星给送出去。到了毛家她爱咋闹咋闹。”
为免夜长梦多,刘氏当下就去找马婆子了。
李寄一看事情定下了,心中得意,开始叫饿了。肖氏出堂屋一看灶房里还没动静,气得大骂起来:“招弟这个死妮子哪儿去了,啥时候了还不做饭?”
李招弟不敢不应,低着头出来去灶房做饭。
李竹这会儿仍在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