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喽!”赵明佺牵着秦晓晓踏进院子,等了片刻才关上院门。随后到供神的那间屋子里,赵母已然抱着狗不理在等了,见他夫妻二人回来,赶忙站起身道:“请回来了?该上香了。”
赵明佺点头,毕恭毕敬到神龛前,燃起三支香。秦晓晓从婆婆手里接过狗不理,在她身后站定。
只见赵明佺将手中的香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深深鞠躬然后下跪叩首,秦晓晓虽不熟悉流程,但还是照猫画虎地比划。三次叩头之后,按理应该是家训,但赵家家小,没有什么祖训传下来,先辈里也没有个地位稍高一点的拿出来说话,便免了这一项。无非是赵明佺说道说道这一年间的情况,再请求个神明保佑便也结了。他起身将那三炷香插进香炉,又深鞠一躬,才回过身搀起自己母亲。秦晓晓见那二人都起身,也自己站起来。怀里狗不理困得直打哈欠,秦晓晓便告了假回屋哄孩子睡觉。
“刚刚那就是祭祖?倒也新鲜。”秦晓晓都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听见门响,却是赵明佺推门进来,“我家里就从来没有这些。”
“母亲又哭了,才劝睡下。”赵明佺颓然坐在床沿上,使得床猛地一震,回话却也是驴唇不对马嘴,“每年母亲都会这个样子。”
“婆婆在思念公公吧?”秦晓晓坐起来从背后抱住赵明佺,“婆婆这么多年
,当真不容易。”
“是啊,母亲她这么多年一个人把为夫拉扯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现在为辅却还是不能报答她。”赵明佺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不成材不成器,还总是惹她伤心。”
“你在说什么啊?”秦晓晓收紧了双臂,“你是一个好儿子,我看得出来。婆婆那里知道你这么想,一定也会很安慰的。再说,马上就是你的秋闱,你要抓紧备考才是,家里的事务,不是还有我?我虽不通,但大体上还是略知一二,不至于玩儿得太砸,不是么?”
“嗯。”赵明佺一声简单的答应,却已经说明他对秦晓晓的信任与依赖。秦晓晓更加坚定了自己早上的想法。
“炮竹声中一岁除”。秦晓晓好睡懒觉,三十儿这天还是被炮竹声惊醒。别家都已经点燃了迎春的炮竹,自己却还窝在自己相公怀里呼呼大睡。狗不理也被炮竹声惊醒,撇着嘴酝酿的嚎啕大哭的情绪。秦晓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把孩子抱进怀里哄着。狗不理嗅见熟悉的奶香味儿,鼻涕眼泪全都憋回去,一双小手扒拉得秦晓晓衣衫不整。
秦晓晓摇摇头,解开衣襟,一面给孩子喂奶,一面用脚踢醒赵明佺:“喂!起床啦!人家家都放完了鞭炮了,咱家户主竟还没有起床!”
赵明佺勉强睁开惺忪睡眼,摇摇头,见狗不理正在努力地吃早饭,便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随便裹了件大衣裳出去。不一会儿,炮竹那种热闹的喜庆声音就传进了秦晓晓耳朵。狗不理也吃饱了奶,秦晓晓帮他拍了奶嗝放回摇床,自去洗漱。赵明佺堵着耳朵站在门口扫炮竹皮,秦晓晓笑着喊了声“相公”,自己颠儿去厨房收拾。
没了往年三十儿必看的“一年又一年”和春假联欢晚会,秦晓晓忽然不知道这一天该怎么打发。虽然赵明佺说镇上有庙会很是热闹,秦晓晓却很是担心人多会有人贩子将自己和宝贝儿子一同拐走,说什么也不肯去。
赵母也不搀和这小两口子斗嘴,自己去神龛前续了香,一言不发去厨房。不一会儿,厨房就有跺什么东西的声音传来。
“年夜饭可是要丰盛一些。”赵明佺捏捏秦晓晓的鼻子,“娘子一定高兴。”
“那是自然。”秦晓晓一点都不忌讳说自己爱吃,反而洋洋自得,“一会儿我要给你们露一手,叫你看看你娶回来的到底是不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
“娘子自然不是。”赵明佺一面逗弄着狗不理一面笑道,“谁这么说了?就算是这么说了,说的也是羽娘,娘子还犯得什么干气?”
“好吧。”秦晓晓耸肩,坐回赵明佺身边,“可是婆婆问我我为什么转性,我该怎么回她?我都纠结好几个月了。那时候
我说是佛祖托梦,婆婆还道我唬她——那日听钱夫人那一说,才知道是婆婆不知道佛教。”
“母亲终日操劳家务,很少与其他妇人似的凑到一起嚼舌根,所以不知道。”赵明佺向疑惑不解的秦晓晓解释道,“这佛教传进来不过三四年的样子,现在有佛寺的不过帝都之类的地方。”
“这样。”秦晓晓撅嘴,“怪道婆婆不知道。不过,年三十儿这一天到底要干嘛呢?不若我们去温书吧!”
“娘子还真会煞风景,不去逛庙会倒想着温书。”赵明佺无奈地摇摇头。
“那还能干什么?走亲访友貌似是明天的事情。”秦晓晓撇撇嘴,“那你抱狗不理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我去帮婆婆做饭了。年夜饭里有一道‘锅包肉’,包你们满意。”说罢,斗志昂扬地奔去了厨房。赵明佺挑挑眉,给狗不理带好了虎头帽子穿好虎头鞋,在院子里面溜达。
“婆婆,媳妇来帮您。”秦晓晓到厨房洗净了手,在篮子里挑了块后臀尖的肉割下来放到一边。赵母疑惑道:“那是一会子剁馅儿用的肉,你切下来作甚?”
“好吃的。”秦晓晓故弄玄虚地卖关子,“若是包饺子肉馅儿不够了,媳妇便去泡些香菇来,一来提味儿,二来还可以充馅儿。”
“真不知道你是来打乱的还是帮忙的。”赵母摇摇头,口上却同意了秦晓晓的提议,“今年这饺子馅儿可要你来和,免得不好吃你推到老身头上。”
“婆婆大可放心,媳妇摊的煎饼果子婆婆还没吃过么?”秦晓晓自信满满,口中还念叨,“要是有条鱼熬了,那这顿年夜饭就完美了,可惜啊,钓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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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了年可就离立春不远了,听佺儿说,你想去把那池塘周围的地界儿划过来开垦了?”赵母一边和面一边问道,“那块儿地儿多少年都没人碰,全是酸枣树,都砍了栽种,还不够费那劲儿的。”
“婆婆放心;媳妇自然不会去做那毁林开荒般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秦晓晓抓了一大把干香菇丢到盆里;又拿了只大碗兑了温开水,倒进泡香菇的盆子里;用手指顺时针搅拌着;“相公秋天就要去考试了,媳妇还要记着给他筹措路费不是?风险大的;媳妇断断不回去冒。”
“那一块儿地儿根本就没人愿意去垦,你倒好;倒贴着要把那块儿地儿弄成自己家的分田;还说不是冒险?”赵母搓干净手上的面继续和;口上透露着对秦晓晓极大的不满。
“这事情用不着婆婆操心;到时候媳妇把钱拿回来不就是了?”秦晓晓甩了甩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支了切生肉的板子切那块差点儿被剁成肉馅儿的后臀尖。
“好好好,老身不操心便不操心,到时候别把赵家这点儿家底儿赔进去就成!”赵母似乎很是不满意自己儿媳妇不听自己的劝,声音里有了些赌气的意味,“别叫老身死了之后被人用席子包了拖去乱葬岗!”
“婆婆怎的也说这不吉利的话?”秦晓晓眉头紧蹙,碍着是厨房没好意思吐口水,只一只脚使劲在地上又跺又踩的,“婆婆只管放心,那块地不用投什么本儿,赚不了钱,那池塘还能看个景儿呢!”
“你以为主动开荒就是不交税的么?就是交的税少了而已!”赵母摇摇头,似乎对自己儿媳妇有些无奈,“那份税款,算算也不少!”
“是——”秦晓晓故意拖长了声音,“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儿,婆婆,还是跟媳妇说些喜庆点儿的事情吧。”
“你这丫头!”赵母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到时候赔了钱,别怪老身没有劝过你!”
“是是是,婆婆尽管放心。”秦晓晓使劲点点头,“婆婆还有何赐教?”
“罢了罢了,老身说不过你小年轻这张嘴,你只带好孩子给我们赵家添丁进口就够了,旁的事情交给佺儿去走心思。”赵母显得语重心长,拿盖板儿盖上了和好的面,“女人家,在家里相夫教子就足够了,别走别的心思。”
秦晓晓切肉的手顿了顿,轻轻开口:“媳妇不过是想帮夫君分忧。”声音轻得没有底气。
“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是别太过了,越俎代庖就好。”赵母听秦晓晓的的话语里很是委屈的样子,便放松了口风,“老身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女人太强势,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
“婆婆说的是。”秦晓晓手上的刀继续一起一伏,不过肉片的薄厚已经不再均匀,“媳妇会注意的——教好
孩子才是正理。”
“你记住了就好,家管好了不必掺和外面的事情强?”赵母取了剁菜的板子开始“当当当”地剁白菜帮子,震得秦晓晓耳朵疼,心也跟着那刀剁菜的声音跳得难受。
难道我想帮家里挣钱是不对的么?秦晓晓越想越委屈,为什么其他穿越女就没有遇到这些问题?难道是因为她们都没有婆婆么?!为什么人家就能把老公管得服服帖帖我这里就要被一个腹黑男到处欺压?一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早知道一睁眼就不说自己是穿越的了,装失心疯他绝对不会这样,还不用走这些个心思!
托了该给狗不理喂奶的说辞,秦晓晓低着头快步走出厨房。自打穿过来之后的各种委屈不快和惊恐后怕在一瞬间汹涌而来,将秦晓晓淹没。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浸泡着自己的苦涩海水,口里全是咸涩的味道。抬手去摸,才发觉自己泪流满面。
赵明佺本来抱着狗不理在院子里溜达得正欢,却觉得狗不理在自己怀里使劲奋秋,向着自己背后使劲探身子,口中还“啊啊”地叫。赵明佺转身,却看见自己娘子低头向卧室里冲,似乎还抬起手抹抹眼睛,一副哭了的样子。
“儿子,你说是谁欺负你母亲你爹爹我的娘子了?”赵明佺蹭蹭狗不理冻得发红的小脸儿,“跟爹爹回屋看看去!”
赵明佺抱着狗不理到卧室门前,正欲推门,却隐隐听见屋里传出的啜泣声。赵明佺一下子大惊,连忙腾出手去推门,不料门被拴住了,赵明佺使猛了劲儿,倒把自己的手给存了。
“儿子,为了你娘亲,你就委屈一下吧。”赵明佺知道,以秦晓晓的性格,这个时候是决计不肯开门的——好在她的最大软肋在自己怀里。赵明佺一咬牙一跺脚,在狗不理屁股上使劲掐了一把。狗不理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屁股上一痛那哭声便震耳欲聋地出来了。赵明佺一面皱眉将耳朵躲得狗不理远远的,一面使劲叫门:“娘子,狗不理饿了,快来喂奶了!”
“哦!”屋里秦晓晓听见狗不理的声音,使劲抽抽鼻子,将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压下去,站起身,一面往门边蹭一面用袖子胡乱抹脸上的鼻涕眼泪。
“娘子快点,你听听宝贝儿子都哭成了什么样子!”赵明佺在门外等得心焦,在狗不理屁股上又是一下。狗不理哭得更欢实了。
秦晓晓开了门,一言不发抱走了赵明佺怀里的狗不理,转身抬脚踹上了门。赵明佺正准备踏进屋里,却被门拍了个严严实实,痛得他捂着鼻梁蹲到地上。
“你别以为你掐我宝贝儿子我不知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