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真不关石兰的事么?”
“加新嘎是怎么回事?”
墨涵一下子脸刷白,死命的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胤礽心疼的拉起她的手:“涵儿,你天天在老爷子跟前,怎么还这样沉不住气?你大了,许多事有你自己的主见,可也不能事事由着子胡来。”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用心良苦,墨涵眼眶一热,说:“别再用凌普了,行不行?到底还有多少亏空?我这里也攒下些!”
他拿袖口给她梳,故作轻松的说:“请你来劝解莞儿,怎么你还先哭了?好了,去吧,你俩守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安心玩儿,皇阿玛那里我叫弘皙给你告假了。”
“凌普──”
“晚晌,我带你们去湖上用膳吧!”他头也不回的去了,墨涵明白他终究是躲不开干系的。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老康赏景之余会晤名士,弘皙以三国言事与苏州文人争辩正统之说:“倘若三国争霸,最终蜀汉入主汁,其为正统乎?刘玄德何人?自言乃景帝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孙也!刘胜何许人?诞子过百之人!见诸史书唯有数目却无名号,玄德拜在此门下,当真玄之又玄!其为正统乎?阿斗一蜀尚难辖,何况九州?我大清的皇子、皇孙个个饱读诗书,文可吟诗作画,武可立马扬刀,岂阿斗可比。”他随意指着男装的墨涵说,“即便我这伴读,也能将史书背诵如流!”到了杭州,泛舟西湖,在两江大小员面前,老康又让弘皙显露一番,单是吟诵西湖的《竹枝词》就背了十余首,特别是刻意推崇了明末黄周星的大作:“山川不朽仗英雄,浩气能排岱岳松。岳少保对于少保,南高峰对北高峰。”
弘皙出尽风头,老康甚为满意,明眼人却知是墨涵费心调教的结果,她自己却无意去理会各人各样迥异的眼光。回程又在扬州驻跸几日,再抵高旻寺,胤禟原想打趣墨涵间,但见她神凝重,竟认真的在佛前跪了半天,全无喜。
临起驾前,墨涵刻意避开弘皙去见了老康:“皇阿玛心系社稷,思虑岂是儿臣能体会的,儿臣谨遵皇阿玛旨意。”
“难得你这样毕恭毕敬,且说说,你要什么赏赐吧?”
“事成之后,请皇阿玛准儿臣去塞外陪四一年!”
“准了!”
回京的路途,墨涵除了睡觉都呆在老康的船上,老康还特地给她设了单独的书案,管他是谁要见皇帝,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她都呆在那里,默不作声,认真的翻看户部的账册。
到通州下岸时,却发生件意外,搬运的太监踏失脚,连人带箱子都跌落水中,人虽被救起,箱子里装的恰好是户部的账册,等到捞起来时,已模糊一片。老康火冒三丈,立刻就要杖毙那奴才,墨涵在一侧赶紧求情:“儿臣求皇阿玛饶了这个奴才!”
“这样不会办事的奴才死不足惜!你可知他毁的是什么?”
“回皇阿玛,儿臣不是怜惜这奴才,是不札父为此烦扰。那户部的账册儿臣已记了个大概,有错漏的地方早就另登录了。请皇阿玛宽心!”
“记下,着赏恩古伦郡主食固伦公主双俸。”
“那账册究竟有什么古怪,我也粗略查看过之前的,怎么就没瞧出端倪?”胤禩好奇的问。
胤禟则拿根针做着暗账,说:“你不会也是这样费神记录的吧?”
墨涵苦涩于心:“打个简单的比方,糖糖有四个庄子,各有农户五十人,今年水灾颗粒无收,且人被冲散了。然后糖糖名下所有的庄子、园子、府里都开始发赈灾的钱米,每处都回禀说有四十多人领了救济。前提是一日发放,一人断然无法去至两处。可汇总起来,就了不得,领钱米的有四百人次。”
“各县都虚报了数目,但因为与当地受灾人数相差不大,所以未引起重视,更忽略了未受灾地界收容的流民。”胤禩管着户部,不需墨涵再多言,立即明白。
“还有那么多死于灾害的没计入其中呢!时常地方报上来的灾情说得煞是严重,可几时会有庞大的死亡人数?”墨涵倒想象不出那尸横遍野的场面,只知那落水的太监终究难逃一死,灭口!
胤禟心急的问:“那这事老爷子若问起八哥,该显得知道还是没准备呢?”
墨涵正犹豫,胤禩倒有自己的见解:“事关户部,我又无明显的罪责,若说涵儿丝毫不透露,反而见私!如今明面儿上账册不是毁了么,皇阿玛若过问此事,我就说当将各地存档的账目发回京师,重新录入成册收档。至于账目上的差池,我可一力承担后,再做打算,切莫先去扯之前户部的主事。问题该是出在两湖的水灾与四川的旱灾上吧。”
他说着,看墨涵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问:“怎么?有何不妥?”
“我心烦的就是你的考虑无一不妥,和老爷子授意我暗示你的内容分毫不差。你行事这样合他心意,连我都是始料未及!”
“你放心,我很清楚什么对自己更重要,既已看明白,怎样也不会再回头去执迷其中。”
墨涵幽幽的说:“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皇上,他能从容把玩我们每个人的思想,你们家的儿子又都继承了那种最致命的气质。”
胤禟忽然问:“墨涵,你说的那个荷兰人的银行什么的,稳当么?”
“稳当!只要你记得帐号与支取的凭信,三百年后都取得到钱!”
“活到那时候,我还不成了妖怪?”
兰兮亲自来了:“你们的事饭后再说吧!十弟他们都来了!”
胤禟嘴甜甜的说:“出门在外就想着你做的饭菜,总算回来了!”拉着兰兮先行一步。
胤禩拉住墨涵,问:“也就个把月,气怎么倒不及在南边的时候?让九弟去回皇阿玛,好好休养几日再回宫。话说下个月又要去塞外巡幸,估计还得点你随扈。成日使唤你费心神,我看着实在心疼。”
“你放心!我没事,还好得不得了!只是这几日身子不便,你且回府住段时间,别腻着我。”
“那不成!你都回京了,我还回去睡书房么?我老实守着你就是了!”
“你几时老实过?次次都像我体罚你一样,是得给你松松紧箍咒,许你去寻问柳才是!”
“真的假的?我可盼着呢!”
“你敢!”
胤禟已倒回来:“你们那些私房里回屋说好不好,不要熏了我的书斋!”
墨涵立刻回嘴道:“就你!几时读过书?”
“就依你的主意处置!着各地清吏司将遗失那几年的账目都发回来。墨涵不光记好得惊人,管起账来倒比你们几兄弟都细致得多,说是账目中有几处相互矛盾之处,你仔细查查两湖、四川的赈灾账目。”老康说话素来中气十足,不光殿内的胤禩听得一清二楚,就是殿外候旨的直郡王胤禔也听调明白白。
胤禩也早就听见外面当值太监奏报胤禔应旨而来,此事大哥是绝对脱不了干系,老爷子为何故意透底呢?是要有意试探?可墨涵不知么?刚才那些话,不是着意把墨涵处于险境么?
康熙也在暗中打量这个在勤勉中步步迈进的儿子,胤禩生辰时,他额外的恩赐令这个儿子谨小慎微的遣词造句,回复了明显带着诚惶诚恐情绪的谢恩折子。这是真实的胤禩么?真的没有野心么?莫说那些结党的举动,单就心高气傲的墨涵能情有独钟,就知这个儿子绝非甘于平庸之人。
胤禩跪安出来,胤禔却对他视而不见,径直入殿。他无奈的叹气,大哥的喜恶从来溢于言表,即便因不满迁怒于墨涵,也不会背地里出手;至于胤礽,更是可放心的。他适才的不安略淡了些,出了澹宁居,见李德全正带着小太监操着竹竿粘鸣蝉。想到墨涵虽怕暑热,却为着间唐诗对蝉的描绘而耐着子静听流音。
还没进后院,胤禩就闻到浓浓的药味儿,然是煎熬的汤汁的味道。转过回廊,只见碧烟正把晒在太阳底下的一包包药重新用牛皮纸裹起来,封好。
“这是谁的?”
“奴婢也不知!是格格吩咐奴婢把药晒晒,去去潮气,再装在那箱子里。”碧烟也不解。
看那大竹藤箱子,倒已装了大半,这许多的药就是一年也难吃尽,实在不明白墨涵又闹什么古怪。胤禩匆匆进了屋子,看墨涵不停的吐舌头,左手捏着鼻子,右手端个药碗,却伸直了胳膊把碗离至最远。
“你吃药也这么淘气么?”胤禩笑看着她。
墨涵却吓了一跳,失手就将碗摔在地上,药汁泼溅到鞋上,她也不动,只对着他张开双臂,胤禩过来抱她起来,坐到里间的贵榻上:“几时传的太医,我都不知?”
“是传的延和堂的大夫。”
“怎么乱传外边的大夫?还开那么多药,不是骗钱么?还好吓住你,那药也是胡吃的么?”
墨涵撇撇嘴:“贝勒爷,若传太医,明日宫里上下就都知道我患了不治之症。”她不理睬他的白眼,唤来碧烟,要她重新去熬药,却被胤禩固执的制止。
她只得挥手让碧烟先出去,方才慢条斯理的说:“备那么多药是带怠靖那里去的,你知道我害怕蒙古大夫。皇上准我去住上一年再回来。”她拿食指按住他的唇,又拉了他的手按在小腹上,“不是我想吃药,是你儿子要吃!”
“真的?天啊!涵儿──”胤禩欢喜得话都不会说了,激动的搂住墨涵,又赶紧松开,怕搂得过紧,他眼中都有泪光闪现。
她凑过去吻着他,虽然他嘴里从不说,可心里其实一直企盼着这一天,一直默默隐忍着。他忽然把她轻放在软榻上,转身要走。墨涵叫住他:“你做什么?”
“我去给你熬药!”
“傻瓜!你让碧烟去好了!咱们的儿子想阿玛、额娘都陪着他!”
中卷 女子
“欹枕难眠,闻风起,可叹若当三九寒时,则风可东南而下,寄侬思绪。信中言京中骤雨后暑热渐退,檀郎素来贪凉,不日转寒,忌之方安侬心。窃观之,七月驻跸热河将宣众皇子齐聚,切莫携物,此间用度一应俱全,勿念!不日将赴恪靖处,皆安好,喜哉?”胤禩笑着将信又细看一遍,才不舍的装回竹管,取蜡封好。
“怎么说?”胤禟忍不住问。
“定了七月去热河,估计要宣皇子前去侍驾。信是前日里写的,墨涵想儡快就会动身去恪靖那里。”想到她信里说“皆安好”,胤禩就喜不祝
“她再不走,就该显怀了!”胤禟真心为他们欢喜,八哥那不自觉就露出的微笑把他的幸福传染给了周遭的人。墨涵临走前,大家为她送行,莫说胤祥与胤祯,即便最不敏锐的胤锇也瞧出了端倪。胤禩素来对墨涵关怀备至,可那不停布菜、盛汤的紧张样任谁瞧了也会明了。胤禩也不掩饰,只托付同去塞外的胤祥多照顾,更郑重的揖手致谢。
最初唯一的忧虑是四额附乃外藩郡王,墨涵去了不便通信,若依前例,借户部的信差行六百里加急,那也有不少隐患,皇子私自结交外藩是重罪。墨涵却给胤禟出了个奇巧的主意,只消在往西北的道上沿途每隔百里开设、购买客栈,容门下传信人可换马、歇息,不就是九爷驿站了!如今往西北的线是畅通了,胤禟更想依计往西南、东南、东北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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