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宋家都可以买一群美貌丫头了,能出这个价也算是对得住徐兰芝。
徐宜人没有半分的犹豫,顺手将银票塞到箱子里头,“宋三爷,带她走吧!那只箱子里是她的衣裙和首饰,也一并带走。”
“徐宜人,我带她走了。”宋三爷走近徐兰香,她抬手欲打,却绵软无力,宋三爷一把扛住徐兰香。
出了客栈,宋三爷纵手一推,徐兰香跌坐在小轿里。
两名小厮抬了徐兰香的箱子出来。
徐宜人站在窗前泪如雨下,看着那一骑小轿消失在街口。她得做出取舍,她曾希望徐兰芝嫁个山野村夫,但这一切徐兰芝不要,徐兰芝梦想嫁入名门,她只得全了徐兰芝的梦想,这一次退让,是她对徐兰芝最后做的一件事。
徐兰香的肚子里还有徐家的孙子,一个会姓徐的孩子。为了孙子,为了她的余生,她必须做出决定:从此后,她就全当不曾生养过徐兰芝,一心一意与二女儿徐兰香夫妇过日子。
可是,徐宜人的心还是一直揪痛,一下又一下,疼得无以复加。三女一子,她对徐兰管的疼爱,一点不比对儿子徐兰成少,可是徐兰芝却给她惹了这么多的麻烦。
她告诉自己:为了二女儿、为了孙子,就忘了兰芝吧。
脚步沉重如山,身子却酸软乏力,她仿似一个没有灵魂的妇人,忘了离开家乡的路,再也寻不到归乡的途,落漠地站在客栈外的路口,看着繁华却让她觉得陌生的京城,她立时想到了动了胎气还在张家镇养胎的徐兰香,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她得回张家镇,得照顾卧床休养的二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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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是宋三爷的疯狂索取,是徐兰芝的求救无门。
折腾到次日天明时,早有婆子在外头道:“徐姨娘,你得早起给奶奶敬茶。”
徐兰芝欲哭无泪,她未曾想到,有一天母亲也会放弃她,二姐更会不再理她,她怎就落到了今日的地步,变得一无所有,连亲人也背弃了。
宋三爷用手在她身上拧了一把,“你还躺着作甚?没听婆子的话么?宋府有宋府的规矩,还不起来预备,一会儿去奶奶那儿敬茶。”
她的人生在这一天之前是光明灿烂的,从这一天之后便是晦暗的。
接下来的日子,打骂、惩罚成了她的家常便饭,宋三爷并不护她,因她说错了一句话,四奶奶就罚她不许吃饭,每天还要早出晚归地去服侍四奶奶,说是侍妾,更像是侍婢,白天侍候四奶奶,夜里侍候宋三爷。
宋家为了更好的控制她,更逼着她签下了《卖身契》,虽与买进府的侍妾不同,可也不比她们尊贵。而她的《卖身契》则交由了宋太太掌管,“徐姨娘,你听好了,你若对三奶奶和三爷不敬,我便转卖了你。你若安分守己,我们宋府也自会善待于你。”
她想反抗,可宋三爷废了她的武功。
她只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女子,还是宋家三房的侍妾,但凡是主子,不,就连是庶出小姐都可以给她摆脸色。
宋三奶奶骂:“贱妇!你是不是想烫死我?这沏的什么茶,自己试试!”话未落,一盏滚烫的茶水就扑在她的身上,虽穿着冬天的寒衣,可还是能感觉到那茶水的滚烫。
宋三爷的大姨娘道:“徐妹妹,昨晚你弄那么大的动静作甚?到底是被顺郡王调教过的,与我们就是不一样。还当你是什么官家嫡女么?我呸,与我们还不是一样,都是爷的妾。”
宋家的庶小姐、曾经的好友对她道:“你怎么还真给我三哥当侍妾了?哼,可别对外说以前我们认识,我可没你这样的朋友。”
宋三爷的朋友色迷迷地凝视着她,“你就是宋三近来最得宠的侍妾?早年得过‘马上舞’的诨名。宋三,你们在马背上做过那种事么?”
宋三爷哈哈大笑,“李兄的提议不错,兰芝,下次我们在马背上入一回如何?”
她欲推开宋三爷的手,他却死死地捏住不放,“贱妇,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小姐么,你是爷的侍妾,是玩物,哄爷高兴了,爷明儿着人给你做一套新裳。”
贱!她徐兰芝还真是贱,体面小户人家的妻不为,偏做了他的妾。
侍妾不就是玩物,她却选择了这一条路。
没有尊严,没有体面、没有光鲜,有的只是那一双双异样的、瞧不起她的目光。
她不甘,她懊悔……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与母亲、二姐写了信,希望她们能入府来瞧瞧自己,可接连写出去的几封信均石沉大海。
宋三爷说:“一千两银子,徐兰芝你的身份可不低,虽说是礼金,可爷等同买了你。”
他在抬徐兰芝入宋府时,固执地给了徐宜人一千两银票,徐宜人说什么也不肯收,把银票塞到给徐兰芝陪嫁的箱子里。这银票后来被宋三爷强夺了去,在外头与几个朋友吃了几回饭就花使得不剩分文。。
在夜深人静之时,徐兰芝一个人坐在窗前,回忆着曾经的光鲜与荣光,当又一位新人入府时,侍妾们盯着她时的怨毒便消浅了许多,转而关注上了新得宠的女子。
宋三奶奶也不再折腾她了,而是开始折腾起新人。
她想,她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
只是她还这么年轻,便要这样一辈子终老么?看着宋都督的那几房侍妾,徐兰芝有些后怕,害怕如那几位姨娘一般走过一生,更害怕自己的儿女也如她们的儿女般卑微。
她错了!是彻底的知错了,可人生并没有回头路,她只能在懊悔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徐宜人在许久之后给她捎了一封信:徐兰香还是不能原谅她无意间害了卫玉的性命。卫成回了京城,但卫成似乎从不提徐兰芝的名字。徐宜人现下正巴巴地等着徐兰香生下第三胎儿子,因为这孩子将会延续徐家的香火。
徐兰香的肚子不负徐宜人的期盼,第三胎再得一男,取名“徐松”过继到徐兰成名下为子。徐宜人得了孙子,有了寄托,整日围着徐松转。
又两年后,徐兰香与卫成再生一子,这让盼女不得的徐兰香时常忆起卫玉来。直至若干年后徐兰香终于得了一个女儿,取名“小玉”,这才缓解了她的失女之痛。
这时徐兰香夫妇和徐宜人已将徐兰芝遗忘。就连几个孩子只晓得他们有一个远嫁西北的大姨母,却不晓得他们在京城还有一个给人为妾的三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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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阁。
温彩听冬葵说着关于徐兰芝的事。
双双在一边做着女红,她的针线活越来越好了。
“奴婢与宋府的一个侍女打听了一下,听说徐姨娘在宋府的日子不大好过。宋太太不过问几个儿子屋里的事,宋三奶奶忌恨她早前与宋三爷的事,更是拼命的折腾,半夜三更的也要把她叫起来,让她去浆洗衣衫。”
双双道:“她有武功,怕是不肯就范呢。”
“听说宋三爷怕她不安分,着人废了她的武功,还与她下了软筋散,药下得重了,就算他日好了,比个寻常女子的力气还小。”冬葵面露同情,“听说进宋府还没到一月呢,一双手都生了冻疮,比个粗使丫头的手还难看。”
宋三奶奶也不是个能容人的,早前又出了险些被退婚的事,自是变着方儿地折腾。而宋太太是绝计不肯为个侍妾就责备宋三奶奶的。
温彩问:“徐宜人与卫奶奶没去瞧过?”
“还瞧什么呀?卫奶奶自从卫玉没了后,三天两头的吃药,与徐宜人的话都少了。徐宜人生怕她有个好歹,整天的守着她。卫爷回来后听说卫玉没了,好几天没说一句话,到卫玉坟前坐了一晚,次日就病了。我听卫家的下人说,许他日卫奶奶添了小姐才会好转。”
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儿突地没了,换作是谁也不会缓过神来。
徐宜人看着这样的女儿、女婿,哪还敢提徐兰芝的事。
冬葵说罢了徐家事。
温彩舒了一口气,徐兰芝与顺郡王之间有牵扯,徐兰芝这一辈子都休想在宋府翻身了,她虽未让徐兰芝死,此生徐兰芝休想如梦里那般给她添堵为难。
温彩转开话题,问道:“大奶奶交了几家铺子给你打理?”
“八家全在京城,有五家是大奶奶名下的嫁妆,三家是候爷名下的店铺,生意都不好。”
“你用心些,就照着早前我教你的来。大/奶奶交给你的碧杏、碧樱两个你也要用心教。”
“是。”
冬葵近来甚忙,温彩没有久留,吩咐了几句着她退下。
双双见无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徐氏远嫁西北,徐兰芝做了宋三爷的侍妾,那……这冷家人……”
温彩微眯着双眼:“江南官商勾结案,连京城有不少朝臣都被牵连。思过候府自有太子的人盯着。”
“郡主,百足之虫僵而不死,还得防备冷家。”
徐家人再不会与他们兄妹有任何关联了,只是还有慕容悰、还有冷家。冷家一日不离开京城,就会像打不死的小强一般,一旦被他们得到机会,冷昭会报仇,萧彩云也会可劲地折腾。
冷家的背后是慕容悰,此人心狠手辣又疑心极重,且睚眦必报,不可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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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嬷嬷站在楼梯口,“郡主,大老爷请你去桔院议事。”
温彩从江南归来后,温子群看她便与以往有些不同,若遇大事,会请她与温青过去议事。温彩则会道“嫂嫂是个有主意又看事细腻的人,把嫂嫂也请来。”次数多了,温子群知温彩看重梁氏,也给梁氏几分薄面,少不得请她一道来商议。
上回议事,
温彩知晓是温青在太子面前说合,才替梁氏的父亲梁和裕谋到了江南的实缺姑苏知州一职。
梁和裕行事沉稳,早前在西北任知县一职时官声不错,再加上年纪偏长,比那些二十多岁的知州要好,太子举荐,吏部下文书,给梁和裕连升***,从早前的候补知县一下子升为从五品代知州,说是代知州,只要在代理期间不出差错,便可直接晋为姑苏知州。
这知情的人谁不说梁和裕有个好女婿,因女儿嫁了温青,也被太子一派的人看入了眼,连升几级,早前在家候补了多少年也没谋上实缺,现在不仅实缺有了,还是个肥差。
梁和裕谋到了差事,梁家与镇远候府走动得更勤了,尤其是梁氏的两个叔父、婶娘,知梁氏有了身孕隔三岔五地就送些可口的食物过来。梁家老太太年纪大了少出门,却每次都让两个儿媳送些东西过来,两房太太回头到梁家,还得与梁老太太汇报梁氏在镇远候府的情形。
梁和裕去江南任职前,来镇远候府与梁氏商议“近来有人与我提了亲事,秋月,你看我是续弦还是纳妾?”
梁氏愣了片刻,突地忆起生母已过世三年有余。
作为丈夫,梁和裕能替妻子守三年也算是少有的有情有义。
“父亲,我觉得我翁爹便做得不错。”
温子群早娶了平妻何氏,可在名分上,何氏从来没有越过杜氏去。梁氏也不想自己多一个年轻继母来,但多一个小娘还是可以的。
梁和裕凝了一下,“你祖母也有此意,既是如此,我便娶一房平妻带到任上。你祖母年纪大了,我想把大姨娘母子留在京城,一来五哥儿要念书,这七姐儿也有十一了,过两年得得议亲。大姨娘性子温良,有她侍候你祖母我在外也放心。”
梁氏捧着茶盏,与其让后来者做小娘,倒不如是大姨娘,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