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却遇到了从前线回来报喜的传令兵,伏在马前激动得说:“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已经攻下了衢州。”
“真的,那太好了!”俞宛秋喜形于色,先前的悒郁忧虑一扫而空。
梁瑾瑜在马上拱手:“恭喜了!”
俞宛秋微笑颔首:“多谢,既然衢州府已经攻下,就不耽误陛下的行程了。西北军大部已经逼近寿州,听营中参事们说,最迟明儿下午,贵军就会和西北军交锋上,您还是快点回去部署吧。”
“好”,梁瑾瑜答应着,心里止不住地感叹,原来这段共行的路,短得只有两三里,他还来不及跟她攀谈,就要分别。
该死的是,他确实时间紧迫,越早回到自己的营地越好。大敌当前,那一点点**痴恋根本没有容身之地。
“那么,恭送陛下!”
俞宛秋跳下马,梁瑾瑜也跳下马,两人在道旁郑重施礼,然后各自上马。
“驾!”一骑在前,几千轻骑在后,卷起一路风尘,很快就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我们也走吧”,俞宛秋调转马头,带着手下朝衢州府的方向而去。
没有人知道,她多么害怕梁瑾瑜提出,要跟她一起去衢州府衙拜会赵佑熙,亲自商谈两国军队接下来的合作事宜。这样的理由她无法回绝,可接受后会出现什么后果,她不敢想象。她怕自己会弄巧反拙,不仅没帮到夫君,反而破坏了两国本就松散薄弱的联盟。
赵佑熙不会想看到她和梁瑾瑜一起出现的,对他们并辔而行的画面,他肯定难以接受,即使这样做是为了支援他,为了救他,他还是会介意,甚至会愤怒。可她对前方的情势非常担心,就怕一直僵持下去,会对赵佑熙不利,会让赵国军队变得被动。所以她才斗胆邀请梁瑾瑜一起攻打衢州,在赵靖结盟,一损俱损的情况下,靖军帮赵军攻下衢州,也等于帮了自己。她告诉自己:她没有利用梁瑾瑜,她只是想尽快攻下衢州,让两军打通最后的障碍,然后一起对抗西北军。
道理上讲得通,可她还是很不安,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谢天谢地,赵佑熙总算在天亮前攻下了衢州府,让她不用两头为难。
当她带着护卫赶到城下时,那里早已城门大开,城内某处传来了赵军“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欢呼声。她循着声音找过去,终于看到她的夫君站在衢州府衙大门口,踌躇满志地检阅自己军队的场面。
她走上前去蹲身道:“臣妾恭贺殿下再展神威,又为赵国攻下了一座城池。”
赵佑熙笑着扶起她:“也要恭贺太子妃,太子妃果然不负父皇诏书中的懿评,‘勇毅多智’。”
“殿下过奖了,臣妾只是陪站了半宿,一切功劳都是营中将士的,殿下可要记得为他们请功哦。”
“那是当然!”赵佑熙随即大声宣布:“大家辛苦了,每人赏半月饷银,晚上加餐,酒肉管饱。”
在震耳欲聋的声浪中,俞宛秋也只好扯着嗓子问:“这样行吗?要是今晚梁军再派人突袭呢?”陈致远的骑兵营,可还有两万人马完好无损。
“怕什么”,赵佑熙揽住她的肩膀往里走,一面说:“昨晚是野外扎营,没有庇护处。今晚我们都住在城里,闭紧城门,拉上吊桥,你只管放心睡大觉。”
“你也一样,我上半夜还睡了一会儿,你完全没休息。”
“我没事”,赵佑熙停住脚步,有些歉疚地说:“昨晚梁军突袭大营,你怎么不早点派人来通知我呢?”
俞宛秋笑道:“不想让殿下分心。”
“可是,万一你有危险……”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赵佑熙点头道:“是啊,刚刚赵真他们都说,多亏了太子妃,要不然,大营危矣。”
“你在前线拼命的时候,我肯定会为你守住大营的。”
赵佑熙看着她,眼中有欣慰,亦有心疼,伸手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发,柔声道:“我让人把后衙收拾了一下,你快进去休息吧,可怜你才病好没多久,哪经得起熬夜。”
俞宛秋抬起头看着天边的朝霞,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他们又一次挺过了危机,赢得了胜利,把赵国的疆土更往前推进了一步。开国的太子和太子妃果然难当,但她却庆幸自己能参与,这比困守了深宫里整日无聊闹宫斗要有意思得多。
想到此,朝夫君甜甜一笑道:“不急,我等尧儿回来。”
赵佑熙说:“我们一起进去等吧。”
衢州府衙的后院,因为女仆还没到,这里服役的都是一些新招募的小兵。看着陌生的面孔,陌生的院子,陌生的房舍,陌生的床帐,俞宛秋再次笑开了。
她本是认床的人,初到苏城时,都用了好些日子才习惯新环境,现在却每天住在别人家里,甚至在旷野之地搭起帐篷,打地铺,即使不远处喊杀声连天,她也照样能睡着。看来人的可塑性真的很强。
“太子妃,您平安无事,真好!”随着一声哭叫,茗香扑到她的膝上,抽抽搭搭地说:“昨儿晚上我们都吓死了,虽然我们到了山那边,还是听得见这边的惨叫,兰姨念了一晚上的佛。”
“小郡王呢,有没有哭?”
“哭醒了两回,每次一哭朱妈妈就给他喂奶。”
“他们人呢?”
“咦,明明就在我后面的呀。”
俞宛秋朝院门口望去,那儿空无一人。
同人卷 第二百四十五章 皇帝忽至
第二百四十五章 皇帝忽至
这回俞宛秋倒没慌。因为衢州现在是他们的天下,没人敢胆大包天,在府衙里劫持小郡王。何况尧儿身边还有戚长生带着五十名护卫随侍,即使有人潜入,也应该有打斗声。
两个人又等了一会,还是没看到孩子,却见戚长生匆匆过来,在太子耳边说了两句话。赵佑熙眼里霎时闪过惊喜,拉着俞宛秋就往前走。
“怎么啦?”看他脸上的喜色,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才对。
赵佑熙悄声道:“父皇来了,正好跟尧儿他们同时进府,便把尧儿半路‘劫持’过去了。”
“啊,父……”剩下的话,俞宛秋咽了回去,既然父皇秘密驾临,就该尽可能隐藏行踪。
小夫妻俩随戚长生走到前院,原属衢州知府大堂后面的休息室里,赵延昌正抱着孙子逗弄,在军中长大的尧儿一点也不认生,望着爷爷笑得很欢。
“父皇,您怎么来了?”见过礼后。赵佑熙满脸狐疑地发问。
刚刚来这里的路上,他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是南都出现了什么变故,逼得父皇前来投奔?
赵延昌看儿子媳妇那样子,就知道他们想多了,笑着表示:“父皇只是想念你们,正好朝廷要派人过来送军衣和军饷,我就跟着来了。”又摸着尧儿的小脑袋说:“爷爷最想的还是咱们家的小郡王,两个多月没见了呢,又长大了好多,下次再见,就该会喊皇祖父了吧。”
俞宛秋稍微心定了一点,赵延昌这样讲,说明他没打算留在军中,也没打算接她和尧儿回去。若他以天气寒冷为由让她带着孩子回宫,她没办法拒绝。
但这番说辞仍有漏洞,作为一国皇帝,不可能因为想念孙子就擅离皇宫。赵延昌为人极其谨慎,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赵佑熙小心翼翼地问:“朝廷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大事吧?太后和母后她们都好吗?”
赵延昌笑得云淡风轻:“都好,整个南方太平安乐,比北方好多了。今天过来的时候,看到不少民房门户紧闭,里面的人好像都搬走了。”
赵佑熙怕父皇责怪他没做好安民善后工作,忙解释道:“那些百姓受了梁国朝廷蛊惑,以为我国军队只是说得好听,真占领了,会欺辱他们。盘剥他们,在我军没到之前就迁走了。您尽管放心,过段时间他们会回来的,事实上每天都有回迁的百姓,毕竟故土难离,只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皇帝姓梁还是姓赵对他们有什么区别。”
“但愿如此吧”,赵延昌的语气有些感慨:“占领容易治理难,只有让百姓心悦诚服,才是真正意义的开疆拓土,要不然,梁国很容易卷土重来的。有些王朝,灭了复,复了灭,能折腾很久。梁国好歹支撑了一百多年,子孙多,遗臣多,即使暂时吃了败仗,你们也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俞宛秋低低说了一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赵延昌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说完,继续低头逗孙子。不再开口。
俞宛秋见赵延昌有意避谈他来此的真正目的,心里便有了数,站起来福身道:“父皇远道而来,肯定累了,臣媳这就去给您准备膳食和住处去。”
“好,有劳了。”赵延昌把尧儿交给他的乳娘,俞宛秋接过来抱着走回后院,路上顺便交代下人去办接风宴,所幸在红豆院时曾跟赵延昌吃过几次饭,知道他的口味和嗜好。
整个白天,俞宛秋心神不宁地在房里等着,赵佑熙一直没回来,这让她愈发怀疑赵延昌的来意,若真是探望式的到访,需要关起门来密谈一天?
傍晚时分,北风刮得呼呼作响,气温变得更低,俞宛秋站在窗前,看着在风中颤抖的光秃秃的枝条,心里很是沉重。她在北方住过六年,对北方的天气变化规律并不陌生,照这样冷下去,也许今晚就会下雪。
“好冷!要是昨天晚上风这么大,这么冷,我们在树林里会冻僵的。”茗香指挥两个仆役抬进一个炭火盆,要往内室移,俞宛秋朝外室的角落指了指:“就放那儿吧,再把窗子打开一点。”
“太子妃还是这样”,笑声里有着不以为然。茗香还是照办了。从以前太子妃就是这样,即使是滴水成冰的天气,火盆也不让进卧室,而且一定要开窗。
俞宛秋不能给她解说,她会这样,是怕一氧化碳中毒,她只能以自己不喜欢室内空气太混浊为由搪塞过去。
兰姨随后拿来两个手炉,自己抱一个,递给俞宛秋一个,哆嗦着说:“看这架势,今晚肯定会下雪,朝廷这批冬衣来得真及时。”
俞宛秋笑道:“大概就是听说这边天冷才赶着送来的吧。”
“可是”,这回是茗香开口:“我看到他们穿着棉衣棉裤,一个个好笨拙哦,走路都不灵活,真打起仗来,肯定没平时利索。”
兰姨道:“只有靖兰城来的人才没穿过棉衣棉裤吧,云州兖州这边,冬天最冷的时候照样要穿的。”
茗香显然对赵国将士的“笨样”很没信心:“南方再冷也没这么冷的,他们会显得笨,是因为他们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有的新棉袍里面套短棉袄,穿得跟个笨熊一样。怎么舞刀弄枪啊。”
俞宛秋没有反驳,她其实也有同样的担忧,上午从前院过来,看着一个个“圆滚滚”的人,她一开始很惊讶,至于那么冷,需要穿那么多吗?
转头忆起她初到上京时,也是捱不住北方的寒冷,还记得那时候,每到冬季,天天窝在暖炕上不敢起床。就这样还手脚长满冻疮,从十月长到来年四月。
想到“冻疮”,她眉头一皱,朝外面喊:“长生。”
这些天净顾着忙别的,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戚长生很快出现在门口:“太子妃,您有何吩咐?”
俞宛秋吩咐道:“你去找刘明仰问问,军中可有下发防治防冻疮的药膏,如果没有的话,赶快发放;不够的话,就派人去济慈院要,我走之前特意交代过,让他们多备一些。”
“是。”戚长生领命而去。
炭火在铜盘中毕剥,屋里有一些烟火气,兰姨把火剪拿给茗香,不满地嘀咕:“在沈府的时候,冬天都烧细炭,现在反而只有粗炭了。”
俞宛秋倒不在意:“随军打仗嘛,吹北风的时候有屋子住着就不错了,总比在帐篷里暖和。”
“也是”,兰姨看着自家姑娘,“我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