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外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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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外慧中-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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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宛秋小心翼翼地应对,无非就是有问必答,坐姿端正,态度恭谨,不留任何错处给人事后议论。
寒暄毕,程夫人慢慢由家塾停课的事说到了程绮玉的腿,俞宛秋暗暗警戒起来,心想:终于到正题了。
程夫人提出的问题却不是她担心的那个,而是,“你探望绮玉的次数最多,和她关系最好,你又是个机灵的孩子,依你看,她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俞宛秋踌躇不答,程夫人补充道:“请来的大夫都说,她的腿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应该能走的。开始还有些磕碰的外伤,但并未伤及筋骨,现在连外伤都全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是不能动。”
这可就难住俞宛秋了,程绮玉就靠这个法宝在府里赖着不走,她怎么敢揭穿?思忖了好一会,才斟酌着说:“这个有心理原因吧,不能光从医理上解释的。”
“心理原因?这个怎么讲?”程夫人好像来了兴趣。
此刻俞宛秋脑子里浮现的是勃朗宁夫人的事迹,可跟一个古人讲外国女诗人的浪漫经历太不靠谱,只能含糊其辞:“听说有个姑娘,小时候摔伤了腿,瘫痪了十多年,什么名医都治不好,谁知到她出嫁的时候,竟然自己站起来上了花轿。”
程夫人疑惑不已:“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俞宛秋只能胡诌:“是我奶娘说的,南边的故事,离这里远,所以没传过来吧。”
程夫人好奇地问:“这姑娘难不成是因为太高兴,所以突然会走了?”
俞宛秋使劲儿点头:“是啊,她嫁的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她瘫痪后,这个表哥不离不弃,后来还要娶她,她自然很开心。这就像练功的人打通经络一样,人一激动,一股热气直贯全身,正好冲开了以前堵塞的经络,所以就能走了。”
程夫人听到这里,竟露出了一脸苦笑:“可惜绮玉没有那样的表哥,从她瘫痪后,也就只有你时常来看看她,以前总玩在一起的叶家姐妹都不怎么来了。”
俞宛秋随口解释:“府里没开课,她们都回了自己家,隔得远,自然就来得少了。”
程夫人瞅着她点了点头:“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背后不论人过,多少人活到一把年纪还没这修养呢。”
俞宛秋很是不安,一向眼高于顶的程夫人忽然夸奖她,难道传她来此,还不是为了打探程绮玉的事,而是别有所图?
这人的预感啊,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程夫人开始大发感慨:“绮玉要是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我就是膝下空虚,才把她从老家接来,结果呢?来了只会叫我操心。”
俞宛秋只能陪着笑说:“她的腿既然没毛病,兴许过几天就能走了,您也别太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程夫人从衣襟处扯下手绢,似乎准备擦泪,声音也渐渐哽咽起来,“好好的姑娘变成了瘫子,还怎么嫁得出去?我养她一辈子是没问题,可她自己难受啊,我看着也难受。”
眼泪终于流下来,手绢也派上了用场,俞宛秋手足无措,程夫人抽抽搭搭:“听了你讲的故事,我就后悔没有早点给她定亲,要是也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现在也不至于落空。”
俞宛秋静静等着下文,程夫人伤心够了,终于抬起头来问她:“你也快满十三了吧?”
“嗯,还有一个多月就满了。”十月将至,她是十一月初六的生日。
“也该许亲了,要是你娘还在,只怕早就找好了人家。”
俞宛秋不敢搭腔,只得低下头做害羞状,程夫人拍着她的手说:“大舅母会给你留心的,这女人啊,别的上面都可以马虎一点,唯独婚姻之事千万大意不得。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绮玉就是犯糊涂,才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这辈子算是完了。”
“她的腿会好的,您别担心”,俞宛秋早已如坐针毡,程夫人一直喋喋不休,她都快敷衍不下去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绿竹从外面走了进来,伏在程夫人耳边一阵嘀咕,程夫人的脸色连着变了几变,一忽儿是喜,一忽儿是怒。
俞宛秋忙知趣地告退,在门口经风一吹,明明是秋老虎肆虐的天气,却遍体生寒,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汗透衣衫。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七十八章 计议离府

从青晏馆出来,俞宛秋心里特别难受。其实程夫人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态度甚至称得上笼络了,她却像打了一场仗似的,步履沉重,疲累不堪。
如果今天找她去问话的是二太太,哪怕言辞再犀利点她也不会这么难过,因为早就知道二太太是哪种人,心理有准备,就不觉得突兀。可程夫人本是这府里一道清流,即使参与了上次的“过继”闹剧,俞宛秋仍以为,那件事的主谋者是老太君和大老爷,程夫人不过是配合演出而已。作为媳妇和妻子,她只能配合。
如今却发现,原来那股清流早就融入了满池浊水,瞧她今天的表现,可谓唱作俱佳,跟二太太之流有何区别。
望着眼前一排排雕梁画栋的房子,俞宛秋心情晦暗地想:这偌大的沈府,可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可有一颗真挚的心灵?可有人不图谋,不算计,不肆意破坏别人的生活,不试图拿别人的一生来换取自己的利益?
带着一腔愤懑,她冲进薛凝碧房里对她说:“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薛凝碧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笑得好不暧mei:“敢问这位姑娘,你在约我私奔吗?”
“我是在约你私奔”,俞宛秋一点开玩笑的兴致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程夫人今天的举动特别打击她,心里的难受程度甚至超过了以前被二太太母女泼污水时。如果清高如程夫人都为了骗她入彀而丑态百出,这沈府的一切,真让人腻味透顶。
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她把自己的开店设想跟薛凝碧说了一遍,薛凝碧也很快收敛起玩闹的心态,很认真地听她描摹未来店铺的式样。
见薛凝碧只是稳稳地坐在那儿不吭声,俞宛秋急了,扯着她的衣袖催了起来:“你倒是说句话啊。”
薛凝碧笑道:“你全都安排好了,我还说什么,你是大掌柜,我是小伙计,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俞宛秋一开始没动弹,因为这话太像敷衍了,可仔细看一眼薛凝碧的表情,她终于露出了欣喜之色:“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跟我一起开店?”
薛凝碧纠正她:“是你开店,我给你当伙计。”
俞宛秋忙道:“不是,我们一起开店,一起当掌柜,所得五五分账。”
薛凝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可没多少积蓄,前两年在各处绣房打零工,自己租房吃饭,根本没存下钱,后来落脚沈府,管吃管住,这才攒了一点。”
俞宛秋心里有些发慌:“那你是舍不得离开沈府了?”
薛凝碧笑着摇了摇头:“有开铺子当掌柜的机会,谁会甘心给人做奴才呢。沈府是待我不错,连府里的姑娘都叫我一声‘师傅’,可到底还是奴才,府里请一年才有一年的工钱,若哪天有了更好的师傅,要我走路,我还不是得马上卷铺盖走人。”
“那我们就说定了”,俞宛秋高兴之余,也没忘了问她跟沈府到底是那种形式的合作关系,有没有签劳动合同。
一问之下,才发现古人也是很严谨的,作为绣娘,签有按了红手印的契约;作为明绣师傅,还另有聘书。这两份“合同”,都是约定的年底到期。
既然如此,俞宛秋便试着提议:“我们过完年就走吧。”意思是,你就别续签了。
薛凝碧却说:“你想明天走都行。”
“啊,不是签了契约呢?”
薛凝碧告诉她:“那个没关系的,工钱是按月给,如果我说老家有事让我回去,府里肯定不会拦阻,绣娘嘛,哪里没有,再请就是了。今儿刚好是九月的最后一天。”
事情意想不到的顺利,让俞宛秋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乐得给人宽限一些时日:“也没那么急啦,我们可以慢慢筹划,等过完年,明天开春再走。”
薛凝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刚刚是谁急吼吼地跑进来,要我马上跟她私奔的?哄得我答应了,你又犹豫了。”
“不是犹豫,而是……实话跟你说,我是今天在大太太那里受了点气,一时不忿,才想走的。真要走,还得跟兰姨她们商量一下,最起码,收拾行李也得几天吧,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她不好明说,她还有八只大箱子寄在典当行里,走之前必须抽空跑一趟万盛庄,让他们把箱子托运一下。只不过托运地点不是南府,而是苏城,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万盛庄要是在苏城没分号,那该怎么办?
虽然万盛庄掌柜说过,他们在每个州都有分号,可苏城并非州府,难道只能先放在南府的典当行里,以后再想办法运走?
头开始痛起来,她真的不想去南府,那里是赵佑熙的地盘。她要离开沈府自己独立,就会抛却以前的一切关系,要不然,扯上一个,就会扯去一串。沈府她惹不起,安南王府的几位主子她更惹不起,可别铺子没开成,先丢了小命。
既然两个人都没有异议,趁着有空,便具体研究了一些细节问题,比如租多大的房子,请多少绣娘。双面绣属于专利技术,绣出来的只能是招牌产品,能大量销售的仍是普通绣品,所以到苏城后,还得想办法招揽有名的绣娘加盟。
俞宛秋想起嫡母留给自己的那几张房契地契,铺面好像都在南府,多少年没人过问,她要是现在跑去收租的话,不知道人家还认不认?
唉,又是南府,她再次头痛起来,这种银钱交易,又不能随便委托别人,真是麻烦。
这时,外面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兴奋地喊着什么。
两个人忙开门出去,跟着人流追到前院。传堂里人来人往,都在转告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寿王殿下驾临,而且是带着皇上的圣旨来的,大老爷正在接驾呢。
薛、俞二人都很诧异,沈湛不是太子亲信吗?现在他随太子去了临济寺,寿王就跑到家里来了,难道是想趁着这个空档把沈鹏拉入自己的阵营?
若说沈家大房支持太子,二房又私下里跟寿王暗通款曲,指望寿王一朝得势,沈鹤可以咸鱼翻身,俞宛秋还觉得有点靠谱。
沈鹏和沈湛可是亲父子啊,沈湛还是沈鹏唯一的儿子,让父子俩分属两个阵营成为政敌,这有可能吗?又或者,通过拉拢沈鹏把沈湛策反过来,让威远侯府从*变成寿王党?
俞宛秋看向薛凝碧,她眼里也全是问号。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七十九章 婚旨来由

就在俞宛秋胡乱猜测的时候,耳朵里捕捉到了一个高分贝的声音:“寿王殿下是来赐婚的!”
另一个声音纠正她:“寿王是来宣旨的,只有皇上才能赐婚。”
“给谁赐婚?”俞宛秋抓住其中一个追问。
那人回答:“还不知道呢,反正是大老爷那边的人。”
大老爷那边,子女早已婚嫁,孙辈还未成人,已届婚龄而又未婚的只有外来的程绮玉姐妹。俞宛秋想到了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可能,不由分说拉着薛凝碧就走,嘴里嚷着:“我们给程绮玉道喜去。”
“她?赐婚给谁了呀?”薛凝碧也给闹懵了。
“你说呢?”俞宛秋笑着反问。
待薛凝碧反应过来,顿时张大了嘴:“不可能吧,魏……只是一个乐师啊,皇帝会给他赐婚,还由寿王殿下亲自颁旨?”单是说出口,都觉得有种“乞丐出门被钱袋绊倒”的荒谬喜感。
俞宛秋只管拉着她往前走:“找到当事人不就清楚了,这会儿圣旨也该宣完了,我们去找程绮玉吧。”
她们赶到的时候,程绮玉正抱着圣旨坐在床上发呆,也不哭也不笑,整个人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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