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迦傲很平静地说道:“臣也是为了保护陛下的安危,太后若要治罪,请亲自去向陛下讨旨吧!”
“你你还敢威胁本宫,你以为你今日走的出这慈宁宫?”
萧迦傲并不理会李太后的愤怒,她好似闻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她慢慢踱步到浴桶的背后,用手轻轻掀开了帷幕,眼见一名黑衣刺客就躲在帷幕下面,清逸的脸上不由地泛起一丝微妙的浅笑:“怎么,藏在太后的身子后面,就觉得万无一失了?”
此时,慈宁宫的锦衣卫已经团团围了进来,李太后这才潜入水中,俏脸因为羞愤而涨的通红:“来人,将陈关河就地正法,本宫不容他看到明日的太阳!”
番外 生如樱花绚烂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苍澜国玄墨宫的宣室外,樱花开得格外灿烂,那一片一片的粉色花瓣,聚结在一起,依偎着,喧闹着,盛放着,好似天边落日前最炫目的朝霞,前一刻才怒放着,一阵风吹来,便如一阵红雨般落了下来,铺洒在地上,蔚为壮观。
一个生的冰雪可爱的五六岁稚儿,梳着双髻,活蹦乱跳地跑下宣室的台阶,捡起一朵落下的樱花嗅了嗅,然后喊道:“父皇,您快过来看,樱花全落了,地上都是花瓣,好漂亮。”
一个相貌清俊的中年男子,穿着明黄的龙袍,慢慢踱到小男孩的身后,怜爱地摸摸他长满乌发的脑袋:“炼儿,知道樱花的习性吗,开时全盛,落时全凋,轰轰烈烈,就好似要把一生的辉煌都绽放在刹那间一样。”
厉炼眨着黑葡萄一般的通透的眼睛,问道:“为什么它要这样呢,好不容易开一会,就灿烂这么短的时间,多可惜。为什么樱花不能像松树一般,一年四季长青呢?”
苍澜国历史上最富仁爱之名的皇帝普仁帝厉贤将他的独生爱子抱了起来:“因为这就是樱花与生俱来的习性,它永远不可能像松树那样常青,只会像红莲之火那样,极尽所能的燃烧自我,一旦燃尽了所有光华,便对这个人世不再留恋。”
厉炼半张着小口,摸着手中好似半透明的樱花花瓣,然后道:“儿臣觉得,樱花好悲壮!”
普仁帝继续说道:“在朕小的时候,宫里到处遍植了红枫和白梅,枫树是国树,白梅是国花。但是就在二十年之前,青竹被定为国树,而樱花在十六年之前被定为国花,从此以后,大江南北,遍植着这两种植物”
“父皇,这是你下令更改的吗?” 厉炼好奇地问道,脸色比手中的樱花花瓣还要粉嫩欲滴。
普仁帝摇摇头:“不是。青竹先被定为国树,是朕的皇兄下的诏令,四年之后,皇兄战死,母后称帝,她便将樱花改为国花。”
普仁帝可谓是苍澜国历史上最特殊的皇帝,他的父皇是元龙帝,他的皇兄是赤涟帝,他的母后是圣安帝,而他经历了从太子贬为庶人、再从庶人立为太子的传奇经历之后,终于在而立之年登上了帝位,这一段人生的大起大落,听来比任何说书人的故事更为惊心动魄,可事实真相,也远比宫外的传说要更为奇诡曲折。
小皇子厉炼一听说普仁帝提起他的皇兄赤涟帝,顿时来了精神,嚷道:“父皇,你跟我说说大皇伯的事情吧。儿臣平时问到他的时候,太师太傅都不肯说。实在逼的紧了,就说大皇伯是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逼死了皇太爷爷,还强娶了皇太奶奶。但是宫里还有人告诉我说,大皇伯是个盖世大英雄,率区区几万骑兵,就把十几万的匈奴人打的四处逃窜,再也不敢侵犯我苍澜边疆。还说他最终平定了四王之乱,军功盖世,连最后都是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还。皇陵最里面的群英墓就是修给他和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阵亡将士的。这到底哪种说法是真的?”
普仁帝沉默了好久才开口,等开口时,就好似发出的声音都苦涩起来:“这两种说法,都是真的。你的大皇伯,是个魔性之子,他的生命之火,如红莲烈炎一般,能烧尽一切东西。但是最后,他还是为苍澜国,为他自己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只不过这盖世功勋里面,混合着无数人的眼泪和鲜血。”
“这其中,也包括皇太奶奶的眼泪吗?”
小皇子厉炼口中的皇祖母萧迦傲,是苍澜国历史上一等一的传奇皇帝,原是西边缙云国的公主,后来到了苍澜国成为一代名相,再后来,被封为元龙帝厉衡阳的正宫皇后,普仁帝第一次登基之后被晋升为皇太后史书一般记载到这里就讳莫如深,整整出现了十年的空白。王朝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事实的真相,在这十年中,前五年萧迦傲被封为元龙帝的长子赤涟帝的正宫皇后,后五年,萧迦傲自立为帝,成为苍澜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女皇帝圣安帝。
普仁帝微微一笑,慈爱地点了点小儿子的鼻尖:“你的小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小厉炼难为情地瘪了鳖小嘴:“是关于皇祖母啦,那些老学究说到她更加语焉不详,什么一圣二后,什么垂帘皇帝三十年,什么太后下嫁养子儿臣问急了,他们就都摇摇头,再也不肯说下去。”
“朕的母后,是世上最伟大的女人,说她一手把持朝政三十年,也不算为过。父皇病重的晚年,朕登基的初期,甚至皇兄篡位的时候,朝中的各样大事也都在她的手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但她是个女人,又做了先后两任皇帝的皇后,其中一人还曾是她的养子,朕同父异母的兄长,难免会有些卫道士的闲言碎语。不过,母后是个只流血不流泪的女人,她唯一一次流泪痛哭,就是朕的皇兄战死他乡的那一晚。朕亲眼看着平时面对泰山崩顶都面不改色的母后,哭得像个心碎的孩子”
“咦,大皇伯逼迫皇祖母改嫁,还篡夺了父皇的帝位,皇祖母不应该恨他吗,为什么还哭得如此伤心?” 小厉炼大惑不解。
“有时候,恨与爱只一线之隔,而且往往爱得越深,恨意就越浓,至少朕是这么认为的,皇兄永远占有母后心中无可取代的位置。”
“父皇,既然大皇伯对皇祖母来说那么重要,皇祖母为何不阻止他去战场送死?”
“这场战争,是皇兄的宿命之战,他无可逃避。再说,是母后亲自为他送行的,他若是不去,母后恐怕就要亲自披挂上阵了。”
“大皇伯是为了皇祖母,才甘愿去死的?” 小厉炼眨了眨有着睫毛浓密的大眼睛。
“可以这么说,但是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普仁帝说了一句玄妙至极的话。
眼见小儿子顿时傻眼了,普仁帝不由地笑道:“你想听吗?你的皇祖父,皇祖母,你的大皇伯给朕的那些陈年往事?”
小厉炼立刻抱紧普仁帝的脖颈,用头发轻轻蹭着他的鬓角,开始撒娇:“父皇,我要听,我要听我特别要听大皇伯和皇祖母之间发生的故事”
“你的皇祖母,本来是西边女尊国度的长公主,因为她的父亲背叛了女皇,所以她从小就为女皇所不容,在四十多年前,来到了苍澜国,那一天,她遇到了一位”
普仁帝富有磁性的清越嗓音中带着历经岁月变幻特有的沧桑,等他说完事情的始末之后,小厉炼已经泣不成声,两只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肿得如同红核桃一般,用胖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说:“呜呜呜皇祖父太了不起太可怜了,皇祖母也太了不起太可怜了,大皇伯最了不起也最可怜,父皇您也”
普仁帝连忙按住他的嘴,笑道:“得了,得了,朕要是被自己的儿子说可怜,朕的脸面都没有了。再说,和他们相比,朕所受的一切委屈和苦难,都不算什么”
“父皇,儿臣终于知道你为何一直不立儿臣做太子了。您是否觉得儿臣如今什么都不懂,根本没有资格继承这个皇位?”
普仁帝细长的丹凤眼中精光一闪,笑着说道:“是谁跟你说,朕就应该立你为太子的?”
厉炼连忙瘪起了嘴,喃喃道:“是母妃啦,她老说我是您的独子,将来总要当皇帝的,但是她不明白你为何迟迟不立儿臣为太子。”
童言无忌,厉炼不知他说了多么至关紧要的话。
普仁帝淡淡地说:“朕不立你为太子,的确是因为你还不够资格。你如今除了是朕的独子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地方能配得上朕这个皇位。朕当年也是母后的独子,在襁褓中就被立为太子,朕一直都觉得,太子的身份是天生的,是与生俱来的,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应该争取什么。是朕的皇兄,用实际行动告诉朕,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就算是老天赐予父皇的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实力夺走。也许,从那天开始,朕才算是真正地活了过来。”
“但是,父皇,您可是苍澜国历史上最最仁孝的皇帝了,所有人都这么说,您很伟大。” 厉炼积极地为他敬爱的父皇辩解。
“这么说的人都不知道真相,知道真相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史书往往就是这么写成的。” 普仁帝叹道:“母后一直对朕说,老百姓在乱世之后,需要一个完美无缺,仁爱无敌的皇帝来聚拢民心,为此,她会让其他人来承担朕的所有罪孽,也包括她自己在内但是相比于母后的期望,朕还差得太远。”
“父皇,不要紧。您常对我说,永不知足的人才会更上一层楼,是不是这样?”小厉炼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鼓励他的父亲。
普仁帝怜爱的摸摸小儿子的头,笑道:“你这么说来,倒是有一点道理。看来,你也渐渐长大了。”
就在这时,宫里小黄门来报:“启禀陛下,太尉大人来了,正在前殿候着。”
太尉肖衍冰历任苍澜五朝之久,是元老中的元老,又是厉炼的课业教师,为人不苟言笑,言语不留情面,行事雷厉风行,别说小王子厉炼怕他,就算是普仁帝,都要让他三分。
一听说严师来了,厉炼连忙从普仁帝的身上爬了下来,道:“儿臣去读书了。”
普仁帝慈爱的点点头:“你去吧,书背不出来,太尉怪下来,朕也救不了你。”
普仁帝来到前殿,肖衍冰连忙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老宰辅,这么急着找朕,有何事?”
“启禀陛下,臣不负所托,近日终于寻到了太后的下落,特来请旨。”
“哦,母后如今在哪?” 普仁帝不由地露出了极其惊喜的表情,急问道。
“就在碧海之中的璇玑山上,有在那里落海的渔民回来说,在山脚下住着一位绝色的女仙,银白的头发,碧绿的眼眸,如雪一样的肌肤,专在那里救治海难的渔民。有些渔民还说,她就是妈祖娘娘。”
普仁帝不禁哑然失笑:“照这渔民的描述,应是母后无疑,什么妈祖娘娘,母后听了之后,准会哭笑不得。”
“臣也以为是太后娘娘,故特向陛下请旨。”
“不错,你快点派船前去,劝母后回来。就说如今朝事已定,让她不用顾虑,朕一定会为她安排好一切,让她可以安享晚年。”
肖衍冰淡淡地说:“陛下,太后娘娘如今在璇玑山下,不就是在安度晚年吗?太后当年也不是为了顾虑什么才走的,她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而已。”
普仁帝低下头说:“都是朕当年不孝兼无能,不能体会母后的苦心。如今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不知母后”
肖衍冰斩钉截铁地说:“依太后刚烈的性子,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普仁帝讶道:“那老宰辅今日前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