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一行诗:“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一首相思痛疾,上面描绘的是容若批着大氅,在寒冷的夜色下,却伴清风的负手仰望天上那轮月亮,似是一种偷窥,又似是一种偷着乐的描线勾勒。明月咬咬唇,收好这幅情画。
这幅画不言而喻,是一女子思慕容若而画,不似容若的作画风格。月与容若两两相望,看似离得近,其实却是一个天与一个地。然,即使如此,还是不畏惧冰天雪地的环境下相互仰望,只为那滚滚的相思之流,顾盼一眼,便罢。她忽而打了个冷战。那个月……虽她同样有个月,然,她知这轮月不是她,而是那个已经册封为妃的冰月。
她冷笑,她一直不愿意去理会的“初恋”原是让他这般念念不忘?她静静地收好这卷轴,其他的卷轴也失了兴趣,全塞回大瓶子里。一个人干坐在偌大的椅子上发愣。这是容若为她打造的一家子椅子,以后上面会坐着她和他的孩子。她感到头痛,轻轻揉了一揉。
书房的门忽而被打开,明月望去,正是容若,他脸色不甚好,大步朝她而来,坐在她旁边,头抵在她肩上,他朝服还未换,显然是着急找她了。
“容若,怎么了?”她被他忽而吓了一跳。
“你可知上次在广源寺认识的安隆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明月略有些迟疑,“难不成是皇上?”她说完觉得自己想多了。不想,容若忽然抬头,对她点点头。明月张着嘴,一时不知怎么唾骂自己这张“乌鸦嘴”。
“皇上可有难为你?”明月问。
“没有,问了许多。”容若叹息道:“你猜皇上派我保护谁?”
明月顿了一顿,摇头。
容若原本沉重的脸,一下子幻彩起来,笑道:“是表妹呢。”
明月一听,脸上失了色。容若却自顾自地说,“她变了许多,以前那张稚嫩的脸,如今俨然如个小女人一般了。成了额娘以后,更比以前贤淑许多。”
明月低眉不语,不去打断他眉飞色舞的谈论。容若忽而揽着她道:“表妹说,有空叫我带你去看看她,她说选秀一别,甚是想你。”
可她,一点也不想她。明月牵出一个微笑,“如今你方上任,还是老实苦干得好。”
容若听她说“工作”脸色一下苦闷起来,“不甚喜做侍卫。虽阿玛也是从侍卫做出来的,但是真不适合我。”明月自是知晓。容若虽喜文善武,但自由惯了,对仕途还提不起兴趣。奈何家族原因,嫡子之顾,必当从事仕途。明月道:“冬郎一直是肯努力之人,小时候为了能好好休息,拼命练习骑射。即使不喜,还是努力去做。那么这次为了对你有所期望的阿玛额娘再努力一次吧。”
容若望去,轻轻搂她入怀,“明月,你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她轻轻闭上眼,自我麻醉。她要她自己不去想方才所想所看,她要不断暗示自己,自己很大方,他已是她的丈夫,是她一生的良人。她不该去质疑,不该去为他的过去去介意。可是最终,她还是轻轻哽咽起来。她真不是个那般能介怀的人,她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
容若未感到她的异样,轻轻抚着她的发,笑道:“明月,今儿看到表妹的孩子呢,好可爱!”
明月顿了顿,幽幽地睁开眼,发愣。
“我们得努力,我想抱我们的孩子。”容若忽而这般一道,明月的身子忽而僵硬起来。容若察觉到她此时的异样,担忧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容若半响不说话,最后叹道:“如果明月现下不想要孩子,我也不着急的,我们来日方长。”他独自“呵呵”笑了起来,但明月听出他笑容中的苦涩。
一个女人不为丈夫生孩子,作为丈夫情何以堪?她略缩了缩身,更贴近他的怀里,她道:“我们好好努力,生一男一女,坐满这张椅子。”
容若望着这张特别的椅子,忽而笑了起来,“好。”
那晚,他们真的很努力地制娃……
容若在宫中当差一个多月,一直按照正常日程时间早出晚归。虽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明月见他愈加红光满面,心情也愈加舒畅着。
可最近,容若几日不归,日夜在皇宫中,明月觉得甚是蹊跷,到底是什么事?要一个三等侍卫如此忙碌?明月因几日未见容若甚是不踏实。思及着,要是到了第七天容若还未归家,她便去看个究竟了。果然,第七天了,管家依旧来报,容若还在皇宫当差。明月咬咬唇,便到正院找觉罗夫人了。觉罗夫人接见明月之时,便知来意。她浅笑地对明月道:“儿媳放心。容若与他阿玛皆在皇宫当差,不会有什么事的。”
明月微微欠身,“其实明月并不是为此而来。”
觉罗夫人一怔。明月故做虚弱状,“这几日总觉身体不适,许是身体抱恙。”
“啊,那赶紧去请大夫。”
“请了,可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明月想去找一位土神医看看,不过这神医从不出诊,所以向额娘打声招呼。”
觉罗夫人思忖片刻,“早些回来吧。”
明月心里暗笑,脸上平静地道:“谢额娘。”
“身体为重。”
明月得到觉罗夫人的应承,便大大方方出了纳兰府,朝自个家前去。随她而出的前雨甚是不理解,问道:“小姐何不说自己回娘家呢?”
“丈夫几日未归,便回娘家?”明月睥睨一眼,极其鄙视道:“脑子呢?”
前雨缩了缩脑子,不语。明月一回府,赶上卢兴祖出门,一见风尘仆仆的明月,愣了一愣,“明月?”
“父亲可是要去皇宫?”明月道:“带我进去可好?”
卢兴祖问:“为何去宫中?”
“容若七日未归,事觉蹊跷。想探个究竟。而且,女儿像他了。”明月话语陈恳,目光灼灼,带着无限期盼。她之所以找父亲,那是她知,她父亲是不会拒绝她的人。
卢兴祖叹道:“还是别进去好,要是出事,连累太多。”
明月便蔫了。连父亲也不肯帮她,难道任由自己坐以待毙?她方一沮丧,卢兴祖便笑了起来。
明月望去,不明所以。卢兴祖道:“其实也没什么难办的事。不过只能把你带到内务府,其他只能看李公公帮不帮忙了。
明月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叩谢。
卢兴祖苦笑:“傻女儿。”
七日不见,便急不可耐了。
正文 黄花已凋零
巍峨红墙,四角黄琉璃瓦房顶,洋洋洒洒居于广阔的天际间。在远处观望,好似天边的危楼,无法企及。卢兴祖道:“这座紫禁城,太深了。”
明月浅笑,她回首过往,自己挣脱了这道宫墙,许是一种福分。
他们行至内务阁,见一名老太监站在门口翘首企盼。明月跟着卢兴祖下来,卢兴祖便介绍道:“明月,这是内务阁总管李公公。”
明月向他欠身,李公公算是个花甲年龄的男人,也许是职业的原因,他声音极其尖细,“哟,卢大人的千金可是明珠大人的儿媳吧。”
“正是。”卢兴祖笑道。
李公公也跟着笑道:“长得甚是水灵,难怪纳兰侍卫每晚都对月眺望,惆怅不已。原是这般灵气的夫人。”他好一阵夸明月,明月也未上心,只是简单而笑。卢兴祖把明月托付给李公公便自行离去。
待只剩下他们二人之时,李公公又寒暄一番,“夫人今儿穿这么少可不行啊,在紫禁城里,寒气稍重。”
明月答:“不算太冷。”
“呵呵,纳兰侍卫可是要心疼的。”李公公这般说着,明月又那般听着,两人一来一去,本想是到萃赏楼去与容若会面,却不想偏巧在路上迎面遇见冰月,亦便是如今的惠嫔。
冰月见到明月甚是吃惊,他们刚巧碰面的地方临水而走。明月先是怔了一怔,随后也不好先招呼着,本想要是冰月来个失忆,也是好的。
不想,冰月上前走了几步,朝她而来,对她浅笑,“明月。”
明月自当得行礼,冰月连忙搀扶起她,“不必多礼了,你这是去找表哥吧?”明月颔首。冰月笑道:“要是不急的话,可否找你聊一聊?”
明月抬首看去,见冰月眼睛明亮,好似有许多话要讲。她想了一想,便点头应承了。 李公公站在旁边,识相地退了退,嘱咐明月道:“杂家先回内务阁,夫人往回找便是。”
“好。”明月微微欠身。李公公走后,两人便齐向萃赏楼的亭子走去,两人方一坐下,冰月便道:“明月可是愈加水灵了。”
明月自知是客套话,也不言语,等待她下文。冰月再道:“皇上知表哥与我的关系,特派他来保护我,这几日,我总在想,命运真是捉弄人啊。”
她不明白,冰月与她讲这些,有何用意。她冷冷地道:“娘娘有话直说吧。”
冰月怔了一怔,轻笑:“你总是这般直肠子。”
明月浅笑,算是回应她。面对昔日情敌,成朋友还是有条件的,而他们不具备任何条件,这般突兀地交谈,必当有什么事。
冰月道:“皇上曾经问过我一件事。”
明月不明所以。提到皇上?与她有何干系?只见冰月目光凛冽起来,“他问我,我可是去过广源寺?可是念过‘退步宽平,清淡悠久’?”
明月一听,愣怔望着她,她忽然明白了许多。
“皇上特意强调问我,叫什么月?”冰月叹息地道:“前些日子,皇上找我,问我可是认识卢明月?”
明月顿时无语。冰月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在质问她,为何是这番过程?为何会认错人?为何是这般顺巧地错到位了?这无疑是在指责她在算计她。
实为可笑,她根本就不认得你皇上,谈何算计?只是谁能为她辩解?她只能浅笑道:“娘娘您想多了?”
冰月见她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中忽而腾出一把火,她不得不咬着牙隐忍。对方不承认,她还如何叫嚣?她只能勉强自己站起来,甩袖起身,正欲离开。
正在这时,亭子外有一人叫道:“惠嫔。”
明月应声望去,她认得这个女人。当今皇后——赫舍里。她眉宇舒展,高额圆脸,一副福像,着大红描金凤凰长袍,雍容华贵。 冰月望去,瞬间扫了一眼明月,换了个脸色走向赫舍里。她朝赫舍里欠身,笑道:“皇后怎来此了?”
赫舍里挺着腰肢,抚摸着高耸的肚子,浅笑:“常常闷在坤宁宫实为憋屈,来外走走,晒晒发霉的身子。”
冰月捂着嘴扑哧一笑,“皇后娘娘就爱说笑。”
赫舍里也跟着笑了起来,目光瞅向明月,问冰月道:“这是哪个宫里的?长得这般水灵。”
冰月跟着赫舍里望向明月,略有一愣,“这是我表嫂子。来宫见表哥的。”
赫舍里听冰月这么一说,便多看了明月一分,巧笑道:“我说纳兰为何提早娶妻,原是如此。”她语气甚是平和,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子,有母仪天下的气质。
明月只是微微而笑,也不多说什么,毕竟这话里儿也挑不出什么话来说。倒是冰月道:“皇后,可要回到亭子再坐坐?”
赫舍里摆手,“也好,约了常宁那小子还有一段时间,暂且等等。”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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