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其中一法。”秦明月的视线终于自桌上的布防移到大德身上。“你开始解释吧。”
“这里有高山,如果从下面走的话怕会遭到埋伏,所以……”经过几个月,大德已经习惯了秦明月先无声演示,然后他为那些行进作解释。
大德的说明已经接近秦明月的构思,但行军之法又岂止一种?她让他重新开始,在他推进之时加入遭遇敌军斥候、天降暴雨等,大德若想不出来,她还得出言引导,说到最后秦明月的嗓子都哑了。
“娘子,今天先别说了,我下次来再继续吧。”大德边说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你先去休息吧,这些我来收。”
“嗯。”秦明月真累了,跟大德也不需客套,站起回房休息。
大德步出木屋,夜已深了,顶上高悬着一勾弯弯的月光。他眯着眼想看清楚点,一个大灯笼却在后面转到他跟前来。突如其来的明光让大德退了一步,定睛看去才发现是和儿。
“你怎么还没睡?”
和儿把大德拉远了几步,轻轻地哀求:“大德叔叔,你把破解之法教了我吧?”
大德有点为难。娘子不让和儿学,自己教了和儿必会惹娘子不快,可和儿现在正撑着晶亮晶亮的大眼无声恳求着他,不懂拒绝人的大德当下不知如何是好。
“大德叔叔,娘没有说不能告诉我吧?”
“是没有。”
“那就是能告诉我啦!”和儿高兴地拉着大德拐了个弯,灯笼往地上一照,可不就是河边那布置。“石头我都叠好了,你快说吧。”
见和儿这么期待,大德着实不忍叫他失望,便蹲下来开始讲解。和儿听得专注,脑子也比大德好使,没几就能举一反三,大德还没说的他已能自行推演出来。
“和儿,你也很聪明!”大德摸摸和儿的头。
“嘻。”和儿有点得意,也有点不好意思。“娘才真正聪明,要不是大德叔叔来了,我也不知道娘原来会这么多。”
“是啊。”大德极是同意地点头。
第二天,和儿下学后马上跑到河边,刚摆弄好那堆石子,便被寻来的孩子叫去了玩。他无奈只得抛下石子走了。
和儿离开不久,宋言之又骑着马在河边闲逛。他一看到那堆石子,立时眼睛一亮,翻身下马研究良久,临走前把整堆石子推散,另做了个石子阵。
隔天和儿看到新阵,又是穷思苦想了半天不得,转而找大德,大德自然不得其法,又去找秦明月,待得解出来,宋言之便另做新题。
如是者往复了几遍,一天大德又叠好了碗盘让秦明月解,秦明月坐下来默默看着布置良久,没像以往一样开始推演,反倒是抬头朝外面喊:“和儿进来。”
话音刚落,和儿便奔进来了,双眼闪亮闪亮。“娘,我能一起听?”
秦明月笑了,眼光在他俩身上徘徊良久,才轻轻地,冷漠地道:
“你们竟然合起来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竟然合起来不留言!!
我脆弱的心灵受伤了……
请大家看了文的好歹留几个字吧,要知道人家这么矜持的一个作者--
加更也是要有借口的!(羞~)
☆、八。 把戏
“你们竟然合起来骗我……”
这句话如霹雳大雷,轰地炸得二人头昏脑胀,吓得他们魂不附体。
秦明月脸上仍是冷冷淡淡的,眼光却再也不看他们。
这态度让两人更是惊慌,互看了一眼,对方眼中除了焦急就是惊慌,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娘,我不是故意的。”和儿奔到秦明月面前想扑进她怀里,她眼神一扫吓得和儿不敢动弹,硬生生止住了势头,僵在半路。“我们也只是想把那些布置弄懂……”
“弄懂?我怕你们弄懂了,荔国也跟着亡国!”
两人又是震惊又是疑惑,身为荔国的士兵,大德再害怕也大着胆子开口问:“我们荔国要亡了?”
“你们这些题再解几道,那就快了。”
这些题和亡国有什么关系?大德还没搞懂,和儿已经忧心忡忡地问:“难道这些题和荔国的布防有关?!”
“前次是西山虎踞关的地形,上次是西门峡的,今次……你们自己看清楚。”
两人立刻扑到桌前埋头细看,这地方东西两面各有延绵不断的山,中间却是个不甚宽的平原,平原的中央还有条河……
“这不就是雁谷?!”两人失声惊叫。
“看出来了?我们就在这儿呢。”秦明月往平原上的某处一指,再指向西边的山上。“薛家军的军营在这。”
被秦明月这么一说,大德也看出个门道来,这些东西堆叠起来,可不就是他们身处的,以天险著名的雁谷?
“雁谷附近其实有三道山脉,荔国占了中、东两道,西边的是蒙国的军营所在。这三道山脉挺拔高耸,易守难攻,是以荔、蒙两国历经几十年仍然不能占到对方半分便宜。”
两人看了看布置,又回想一下附近的地势,果然不错。
“和儿,你还记得上次大雨后我们去采果子,发生了什么事?”秦明月忽然话锋一转。
“我们找不到去果子树的路。”
“没错,山形、山势是会变化的,今天还能走的路,明天可能忽然就堵住了,这也是荔、蒙两国将军所烦恼的事,他们不能确切掌握敌方那边的地形。”秦明月说到这,又把眼光移往桌上。“你们还没找到这布置有什么问题吗?”
和儿搔着脑袋左看右看半天也没找到,这回反倒是大德先答:“这儿应该有一座山,这儿应该有个小沙岛……”大德一连点了几处,和儿听得双眼闪闪发亮,原来大德叔叔也很聪明!
“没错……那你们现在知道为什么把戏会被拆穿了没?!”秦明月问得轻巧,两人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却又是一惊,心跳再次加快,额上再次冒汗。
“答不出来?答不出来就出去。”秦明月淡淡地朝门边仰首,明显是赶人出门之意思。大德立刻就急了,好不容易得到娘子承认,现在却被赶出门外,简直是浪费了这些天的努力。
娘子可是很倔强的,这回被赶出去了,以后还不知道进不进得来,能不能再吃到娘子做的饭,能不能再看娘子为他的事或浅笑或皱眉,能不能再听娘子细心地解说地形布置……
以前一个人过惯了倒不觉得,现下习惯了就觉得以前的日子太没趣,现在若娘子真不许他来,他能不急吗?
和儿也是怕的。有一回他惹怒了娘,她没打骂他,只是十天十夜不跟他说一句话,不管他问什么说什么都不管不理。那回他撞墙的心都有了,就盼望着娘开口,哪怕是骂他他也乐意。
他俩很是着急,眼见秦明月真站起来出房,大有去打开大门赶他们出屋的架式,更是吓得慌了,大德再也管不得其他,冲口而出道:“我知道!”
秦明月往大门去的步伐顿住,转过身来,“说。”
“这、这……因为、因为……这地形错了……”大德拚命想,拚命想,“知道地形错了……”
“布置的人一定不是荔国的!”和儿大叫,他想到了。“连我们都知道地形错了,如果是薛家军里的考问,地形一定不会错!”
“对,对!”大德欣喜地附和,并且渴求赞赏地望向秦明月。
“总算是想出来了。”
见秦明月往回走,大德与和儿偷偷对望了一下,各自松了口气,可和儿转念一想,大叫不好:“糟了!我们之前不是解了好几个布置吗?那不就让敌人知道进攻的办法了?”
“虎踞关、西门峡……那些都是荔国的重要据点,要是让人攻破了,这、这……我们不成了千古罪人吗?”大德急得都想哭了,“娘子,怎么办,我们要成千古罪人了!”
“知道事情严重了?”见大德与和儿真的急了,秦明月便不再恫吓他们,“你们放心,之前的布置都有缺陷,若他们真的照着法儿攻城,绝对是自投罗网。”
“真的?”大德与和儿两双眼睛同时亮晶晶的看着秦明月。
“当然。”
大德在那边乐着,和儿想到了一个问题:“娘,那些布置有什么缺陷啊?”
“对,和儿跟我怎么没能看出来呢?”
“我跟你们说的都是最基本的攻城方法……”秦明月说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和儿,你先出去。”
“娘!”和儿不依了,“我想听!”
“出去!”
“我不要出去不要出去,我想听啊!”和儿跳起来激动大叫。
“你是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秦明月也动气了,“我说了你不能听就不能听!”
“呜哇,娘骂我──”和儿毕竟还小,被娘亲骂几句就开始撒赖,哭着抱住桌子不肯放。“娘不喜欢和儿了,和儿只是想学法儿……”
“你出不出去?!”
“不出去,不出去,娘硬是要赶我,我出去了就不再回来!”
“你……”秦明月急怒攻心,胸口如被针尖狂刺,痛得眼前一黑便要晕去,一旁的大德赶忙扶住她,和儿惊惶地看着娘亲倒下,吓得不敢再哭,带着泪过去抱住秦明月大腿喊:“娘,你怎么了?”
秦明月仍没缓过气来,面如死灰,双唇透着青紫,大德也顾不得她生气,一把抱起她就要往外面寻大夫去,一只脚刚跨过门槛,秦明月轻轻动了动,气若柔丝地说:“放、放我到床上去……”
“你得看大夫!”大德说了句又要往外冲。
“你是不是,也要气我……”秦明月勉强睁开了眼问。
“不是,不是……”大德卡在门槛中间,不知该进还是该出,最后还是听娘子的,把她抱到房间去,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娘,你别生气,是和儿乱说话,我再也不学了,你别气好不好?”泪水自和儿脸上落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被泪水洗得晶亮晶亮,极惹人怜爱。
秦明月没理他闭上了眼睛,和儿和大德也不敢再说话,眼巴巴地在床边等,过了一盏茶时间,秦明月脸色稍好了点,呼吸也平顺许多,大德这才小声地问:
“我去给你找大夫吧?”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她睁眼对大德道:“你回营吧,刚当上百夫长,要好好遵守营规。”说罢她又闭眼,竟一句话也不跟和儿说。和儿吓得慌了,泪水又涌上眼眶,看着娘亲又看看大德,不知如何是好。
大德接到和儿的求救眼神,大手搔搔头,准备了很久正准备开口,秦明月一句“还不走?”让大德把所有话咽回去,可他又觉得不能这样丢下和儿,站在床前硬是不动。
床上的秦明月皱眉了,张眼朝大德一看,壮如山的大德也不禁一抖,抱歉地朝和儿看了眼,缩着脖子灰溜溜地离开。
“娘……”和儿讨好地在秦明月旁边喊。
其实秦明月此时已经没什么事了,但这儿子不教训一下,还真以为有了靠山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所以她仍然对他不予理睬。
让你忤逆我!秦明月狠狠地想。
“娘……”和儿语气里添了几分撒娇。
秦明月干脆翻身,以后背对着他。和儿自从上了学堂起就很少撒娇了,经常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要有大人的气度云云。她虽然欢喜他的早慧,但天下又有谁不喜欢儿子向自己撒娇呢?现下能享受当然要享受了。
“娘,你别生气好不好?”和儿大着胆子偷偷拉扯秦明月的衣角。“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