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丞没有回答,看着面前这张曾经魂牵梦萦的脸,说不出话来。
“还记得这个吗?”许攸从脖子里掏出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的是一枚戒指,上面镶着的碎钻反射出点点亮光。他当然还记得这枚戒指,这是他买的第一枚戒指,花光他所有的积蓄,在许攸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的。
他和许攸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从小他便喜欢她,家人也乐于见他们在一起,让两家亲上加亲。许攸从小就很依赖他,闯祸了有他包着,惹事了有他跟在后面擦屁股,她也习惯了身边总有苏丞的存在。他们在一起的很自然而然,从一开始就注定细水长流的爱情让许攸索然无味,所以命令苏丞给她一个最浪漫最轰动的十八岁爱情告白。也就是在那一晚上,苏丞把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也是那一晚他们成了T大的知名人物。俊男美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无比耀眼的。
他们是学校里公认的最佳情侣,金童玉女、郎才女貌,这样的词语常常跟在他们的名字后面。但许攸还是觉得无趣,她要寻求刺激,苏丞给不了她轰轰烈烈的爱情,才过一年,两人就频繁闹矛盾,即使这样苏丞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分手。他认为自己是离不开许攸的,许攸就是他的毒,也是他救命的水。
他宁可饮鸩止渴也绝不会放开许攸。那时候他说非她不娶,但不知佳人却并非非他不嫁。
吵的最凶的一次是在大二寒假里,也是过年。她骗他说和朋友逛街,结果苏丞的朋友却告诉他在游乐城见到许攸和另一个男生kiss,他是不信的,所以朋友发了照片过来。苏丞打电话给她,得到的回答却是正在百货商城。
爱情里最容不得的便是欺骗。许攸很晚才回家,被苏丞堵在家门口,两个人吵了起来,苏丞拿出照片对质,得到的是事实也是最残酷的回答。
“你跟踪我!你凭什么跟踪我?!苏丞,我告诉你,我就是和别人约会去了,你想怎么样!你一直都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别人总说我们怎么恩爱,我却只想笑。苏丞,我已经不想呆在你的身边了,现在别人看到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哦,这是苏丞的女朋友。呵呵,苏丞的女朋友?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这种好不是我想要的。你对谁都很温柔,温柔的让我直想逃!”
“苏丞,我们分手吧,我受不了了,我不想耗在这么无趣的爱情里。”
这已经不是许攸第一次说“无趣”这个词,却是她第一次说分手。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也给不了她要的轰轰烈烈,但他是真的爱她,拿一生在爱她。
许攸说完就进屋了,没有给苏丞任何挽回的机会,此后更是不把他当回事,在他面前和别的男生调笑风声。两家人也察觉出孩子们闹矛盾了,在家人的调解和苏丞的挽回之下,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苏丞努力的学着表达爱,加倍的对她好,就在毕业之际,两家女主人商讨是否先行定下婚约的时候,许攸不辞而别 ,独自一人跑去了加拿大。
她在他最爱的时候离开,毫无原因,毫不留情,丝毫不顾他会不会遍体鳞伤。
他不是没怨过的,在她最初离开的时候每天借酒浇愁,纵情声色。他以为之后的生活便是选个家世门当户对、于自己有利的妻子,过完一生,但是没有想到一次偶然的接触,认识了米惜,此后脑海中便多了一个身影,挥之不去。当她慢慢具化的时候,他的心也已经完全被她攻占,深深被她吸引。与米惜在一起,他从未感觉到的生活如此鲜活,仿佛花朵的绽放,缓慢而充满力量。
他终于明白许攸说的是什么感觉,也终于完全释怀,于是决定再不放开,全身心地爱,生命似乎也被赋予了新生。
“阿丞,我回来了。”许攸靠近苏丞,剪水双瞳一如当初的柔情绵延,满心全意里都是他。米惜开门看到的就是如此近距离暧昧接触的二人,口中唤的丞字吞了一半,慌慌张张的进门,双眸迷离,竟撞到了椅子:“我去做饭,你们聊你们聊。”她手提着两大兜食材,滞步瞧了眼墙上挂的黑白照片,走进厨房。
与其说做饭,倒不如说是躲避。
米惜把手中的食材丢在料理台上,迷蒙的眼睛茫然四顾,似是好不容易看到挂在墙上的围裙,拿下来后又不系上,反而把菜从塑料袋里抖出来扔进水池里,冰冷的双手倏地泡进水里,似是毫无所觉。一双厚实的大掌也伸进水里握住她的手拉出来,温柔的把人搂进怀里,将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这是做什么?有气冲我出,不高兴可以跟我说,也可以向我撒泼,别这样对自己。”苏丞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间轻轻一吻,却被米惜缩了回去。米惜看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对着那堆食材,把里面仍旧活蹦乱跳的鲤鱼拿出来,按在砧板上,拿起一旁的菜刀就要一刀下去,可惜鱼是活的,跳动间竟脱了手去,不仅米惜,就连看着的苏丞都心惊肉跳了一番。劈手夺过菜刀,把人拉离料理台,忍不住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仔细检查过没有受伤,才舒了口气,见米惜呆愣的模样,一阵心疼的将人拥进怀中,喃喃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许攸倚靠门边,清脆的叩门声提醒厨房里的两人自己的存在:“米惜累了吗?脸色这么不好。你要不要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和阿丞就可以了。以前我和阿丞也经常一起下厨,我还记得阿丞最喜欢我做的意大利面,还说百吃不厌呢。哦,对了,阿丞最擅长的是东坡肘子,米惜吃过了吗?今天就做这道菜吧,怎么样,阿丞?”许攸巧笑嫣然的走进厨房,一双明眸扫过桌上的食材,蹙眉道:“我不喜欢吃萝卜和芹菜的,阿丞忘了吗?”
米惜转过头来,面对着许攸,可如水的双眸似乎透过许攸落在了别处,迷蒙而无神。转身欲走,胳膊被苏丞拉住动弹不得,只见他的双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苏丞也意识到了米惜的不对劲,半搂着人出了厨房,看见开门进来的米妈妈,手上还提着香纸之类的东西。
米惜似乎并没有看到妈妈,她的眼睛定格在某处,瞳孔蓦地睁大。她看到一个微笑的男人,慈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朝自己伸出手,厚厚的大掌似乎在抚摸自己的头发。她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笑,看着他的动作,生怕一动他就跑了。她听见男人叫她。
“小惜”这两个字从男人口中喊出,格外的温暖,心砰砰直跳,嗫喏的唇脱口而出——“爸爸”。可是,男人只是点了点头,慢慢的消失了。
他一直笑着,那么温暖慈爱的笑,和墙上的黑白照片一样的俊容,一样的笑脸。
米惜虽然对爸爸的印象非常模糊,几乎可以说想不起来,但是米惜妈妈在她还小的时候就会经常和她说爸爸的故事,让她知道爸爸很爱很爱她,所以她对爸爸的感情也是很深厚的。
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了悟,生活继续
第十七章了悟,生活继续
苏丞给米惜倒了杯热茶,在她身边坐下,米妈妈看女儿脸色不好,问道:“出什么事了吗?小惜怎么了?”米惜摇头,热茶的温度透过茶杯温暖了冰凉的手,心绪也慢慢平缓下来,她看了眼墙上的黑白照片,笑了笑,摇头,接着说道:“苏丞的朋友来玩,我有些不舒服,麻烦人家现在在厨房下厨呢,苏丞你过去帮忙吧,我没事了 。”
“朋友来了吗?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妈妈好买些菜回来。”
“不用麻烦了妈妈,她就是路过这里进来看看,吃了饭就回去。”苏丞答应道:“我进去做饭,米惜你要是还不舒服就上楼躺躺。”
“嗯,你去帮许攸做饭吧。不用担心。”米惜笑笑,虽然脸色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精神看起来好多了。苏丞稍稍放下心:“今天想吃什么?”
“嗯对了,窗台下边的坛子里还有腌好的酸萝卜,我今天想吃酸萝卜鱼。至于怎么做,你自己理解吧。”米惜调皮的挤眼,似乎又活了回来,惹的苏丞顾不得旁人在场,俯身下去在她唇间偷得一吻。然后结实的挨了米惜一记粉拳之后,朗声笑着进了厨房,留下米惜小脸通红,羞得不敢抬头看母亲。
“小惜,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去把香点燃吧。”米妈妈叹道,温柔惋叹的目光瞥向墙上的黑白照,那是米爸爸的照片,照片里的他还那么年轻,笑的很是慈祥,眉眼间是明朗的骄傲。妈妈说那张照片是爸爸升为组长的时候照的,当时妈妈刚检查出怀有身孕不久。
米妈妈看着米惜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欣慰和怀念,还记得当初那个俊朗的男子倾耳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听胎儿的心跳,因为胎动而激动不已。他是那么期盼孩子的降生,又是那么疼爱他们的孩子
“好了,菜上桌。”米惜在相前三作揖拜首,接过妈妈递过来的碗摆放在堂前,又是三拜,许攸见这样也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很明智的没有多舌。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阿丞过来。”这是乡下的习俗,苏丞接过妈妈手中的纸钱,学米惜的样子烧给天上的米爸爸。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米惜的状态这么不对了。可是同时也恼恨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竟然没能及时安慰妻子。
苏丞握住米惜的手,搀扶到餐桌前坐下:“看看我做的酸萝卜鱼,是不是和你要的一样?”米惜看向盘子里的鱼,与自己想的丝毫不差,笑着点点头。
许攸虽然对于苏丞说的什么吃完饭就走很不满意,但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所以并未多言,安静的吃着自己的饭,对米妈妈的问题倒是有问必答,倒是没有丝毫不耐。
吃完饭坐了一会儿苏丞就送许攸出去了,米惜和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还抱着一个大抱枕。
“小惜,过来,来妈妈这。”米妈妈拍拍自己的腿,米惜小时候她忙于工作很少在家,但只要在家中,米惜就喜欢枕在她腿上看电视。
“妈妈,怎么了?想起爸爸了吗?”米妈妈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摇了摇头,米惜在她腿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才惊觉母亲已经老了。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独自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在她的心目中,妈妈是个女强人,可是女强人也有会老的时候。她作为女儿不但没有长伴膝下尽孝,反而让母亲为自己担心,米惜自责的低下眉眼:“妈妈,年后你和爷爷一起和我们去A市吧,我也好就近照顾你们。让你们留在老家我实在不放心。”
“傻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妈妈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没事。倒是你和阿丞,是不是闹别扭了?”
米惜敛眉,复又傻呵呵笑道:“妈妈多心了,没有啊。”
“不用瞒着妈妈了,妈妈都看出来了,是因为今天过来的那个女孩子吧。”既然被妈妈一语中的,米惜也不再反驳,低声道:“嗯,许攸是苏丞的前女友还是青梅竹马,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本来会是苏丞的妻子。”
“傻孩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的孩子难道对自己丈夫不信任了吗?或者是对自己不够自信呢?”米惜没有回答,她也知道自己这么疑心实在捕风捉影,但心里就是不舒服,就是会介意啊!任谁知道自己丈夫的前任又回来和自己的丈夫暧昧不清,都是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