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都沾不到。
夏宸虽然比李祝融小了几岁,但是他的打架是陆非夏教的。虽然真正打起来未必打得过李祝融,拦架还是足够了。
两人见面的时候正好是上午十点半,厨房里,夏宸的雪蛤汤正在炖着,陆之栩坐在沙发上,一副地头蛇的样子,而李祝融,仍然穿着他昨晚到C城的时候穿的那件风衣,虽然有点风尘仆仆的意思,而且一夜未睡,眉目间十分疲倦。可是因为这份疲倦,反而透出一份逼人的锐利来。
陆之栩毫无惧色地看着他。
“你就是陆之栩?”李祝融说话的同时,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其实很清楚陆之栩是谁,但是这种句式几乎是一个形式了——带着点高高在上的骄矜,还带着点先入为主的气势。
陆之栩冷笑了一声。
“上次撞车把你眼睛撞瞎了?这里还有别人吗?”
带着挑衅的话让李祝融皱了眉头。
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初要不是他狠绝言语,恶毒行径,许煦也不会死心死得那么彻底。
他勾着唇角,冷笑道:“我这眼睛很奇怪,只看得见人,看不见装腔作势的兔儿爷。”
夏宸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了要跳起来的陆之栩。
陆教授在那一刹那的暴怒过后,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未必打得过这个将近一米九的混血男人,于是冷冷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某个追在许煦屁股后面的白痴在说谁呢?”
李祝融冷笑:“被人上的不是兔儿爷是什么?”
陆之栩登时脸都青了。
他虽然也知道这个人行事狠毒,知道他在许煦面前向来做得狠绝,但是,万万想不到,他会用一个“兔儿爷”,把许煦也包括进去。
他一直以为,这个人对许煦,至少也是有一点在乎的,不然也不会千里万里地从北京追过来。
但是,事实证明,他看人还是没有许煦看得透彻。
夏宸再次按住了陆之栩的肩膀。
他安抚地拍了拍陆之栩,然后对李祝融淡淡道:“哥,我和老师还没到那一步,一切都没成定论,哥还是为我留一点余地吧。”
这回换李祝融变脸色了。
他疾言厉色地道:“你疯了吗,你这样的人品相貌,找谁不好,和这个老男人混到一起,还说你要……”
后面的话,他一时竟然想不到要怎么说才合适,只能带着寒意,抿着薄唇,狠狠地看着陆之栩,俨然是动了杀意。
陆之栩有夏宸撑腰,扳回了一局,刚想嚣张几句,夏宸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老师,还是说正事吧,我去厨房,你们慢慢聊。”
他不等他们说话,就匆匆走开了。
他知道,就算他不在场,也不用担心陆之栩会和李祝融打起来了。
陆之栩这人,虽然没心没肺,但要是心情好了,看什么都是好的。夏宸给他长了这么大一个面子,接下来,不管李祝融说什么,陆之栩应该都不会被激怒了。
至于李祝融,他虽然性格狠,但是对于陆之栩这种“书生”,他是不屑动手的。只要陆之栩不先动手,他最多也只是和陆之栩唇枪舌剑一番——他这种性格,越是愤怒,越是冷静,说不定现在心里又在盘算要弄死陆之栩了。
夏宸走到饭厅墙边,知道客厅里的人已经看不见自己了,疾走两步进了厨房,把门关上,伸手按住了左耳的耳机。
耳机里,是林尉沉稳却带着喜悦的声音:
“报告,发现目标。”
…
已经过去整整一个上午了。
茅屋里陈旧的霉味、无孔不入的寒冷、难吃的压缩饼干和冰冷的水,还有佣兵们恶劣的态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恶心的恋童癖萨利被为首的那个挪威人换走了,替代他的是一个黑人大汉,光头,大冬天的还穿着一件夏天的迷彩衣,穿着防弹衣,戴着黑手套,露出胳膊上大片的纹身。
陆宝宝大概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多大的危险中——虽然那个萨利扒过他身上的毯子,他也只是本能地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事,并没有像李貅一样,知道什么是恋童癖,什么是猥亵。
所以,宝宝对这个凶神恶煞的黑人的恐惧,只比对萨利的少一点点。
为了保暖,李貅把自己和宝宝裹在一起,宝宝被夏宸养了半年,养得肉呼呼的,陆家有喝牛奶的好习惯,宝宝的皮肤也是嫩豆腐样的。李小阎王掐过一次之后,觉得手感不错,反正也没事做,时不时地在他身上掐掐摸摸。
宝宝孤立无援,只能依靠李貅,所以也不敢反抗,委委屈屈地瘪着嘴,小心翼翼地往里缩。
李小阎王觉察到了宝宝的后退,一把掐住了他的脸:“你躲什么?”
宝宝委屈得不得了,声音里带着哭腔,糯糯地大声道:
“不要再戳我肚子了,我想尿尿。”
…
李貅选择了那个比较有“正义感”的卡尔。
他裹着毯子,像个缩小版的话剧演员一样,走到了正在火堆旁削一根木材的卡尔面前。
他虽然老成,毕竟只是四岁,只比同龄人高了一点,也是长得虎头虎脑的,往卡尔面前一站,煞有介事。
卡尔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他指了指正可怜巴巴地缩在草堆上的陆嘉明宝宝,嘴里发出了“嘘嘘”的声音。
卡尔恍然大悟。
他站起来,走到宝宝面前,抓住他的手臂,带他去外面上厕所。李貅很有责任感地跟在后面。
意料之中的,外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高大的松树即使在冬天也是遮天蔽日的。地上没有多少雪,全是松针。有几个人蹲在地上,大概是在布陷阱。李貅不动声色地扫了松树高处几眼,没有看到树上藏着的人。但是他心里清楚,一定有——很可能还不止一个狙击手,隐藏在树林的高处,或者更隐蔽视野更开阔的位置,静静地监视着这间茅屋。
而且,看周围这些人布陷阱的架势,自己和陆宝宝,很可能没有跑出多远,就掉进了陷阱了。
唯一称得上好事的,就是他们会怕自己和宝宝万一逃出来,结果被陷阱弄死了,所以茅屋周围的陷阱应该都不会致命。
…
宝宝的胆子并不小。
他不怕黑,晚上经常一个人在花园里看花,他不怕虫子,不怕大狗,不怕野兽,只怕大人生气。
他现在之所以这么懦弱,其实是因为李貅在。
这个道理,就好像只要夏宸在家,宝宝就敢生陆之栩的气一样。
人总是有了依靠,才能放心地变弱的。
李貅也很对得起宝宝的信任。
眼看着到了午餐的时间,卡尔又掏出了那该死的压缩饼干和冷水,朝两个小孩走过来。
李貅十分坚决地用行动拒绝了他。
他走到火堆旁边,指了指那个黑人大汉在吃的牛肉罐头,神情很严肃地看着卡尔。
卡尔好像是用自己国家的语言骂了一句脏话,拿了一个牛肉罐头,扔给了李貅。
那个黑人大汉看见这一幕,哈哈大笑,朝李貅扬了扬自己手里喝的酒。
李貅没有搭理他。
他正专心致志地解决那个罐头的包装。铁皮罐头很难弄开,他拿了树枝在撬。
卡尔带着幸灾乐祸的情绪看了一会,最后抢过去,用自己的刀替他撬开了。
李貅用饼干蘸着牛肉,和宝宝吃了起来,他并不高兴。
卡尔对他并不是很防备,却也没有把刀扔给他,而是拿过去自己开。显然不是因为人道主义精神,而是本能地杜绝漏洞,不让李貅搞什么幺蛾子的机会。
看起来,自己想要带着宝宝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发现混乱,一定会出现漏洞的。
李貅吃了一大口饼干,默默地咀嚼着。
他皱着眉头,像任何一个人畜无害的四岁小孩。
他等了很久。
一直到这天黄昏,他才等到了混乱。
由林尉带领的搜救队,引起的混乱。
☆、第 109 章
林尉把行动的时间定在黄昏。
冬天天黑得快;黄昏正好是日夜交替;在夜视的装备上,林尉他们有绝对的优势。
他要利用的;就是黄昏时候,对方觉得天还没黑;可以和林尉一战、所以不会马上逃跑的心理。
他带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对方的前哨位置很分散;守备的范围太大。自己又不能确定两个小孩到底在哪里,想要围住他们;来一个瓮中捉鳖,还是有点难度的。
所以他冒险把人分成两拨,第一拨只有二十余人;想要迷惑这些佣兵;让他们以为可以解决这一拨人,所以不转移两个小孩。
他身为带队的,自然是在第一拨里面。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在前方交火的第一时间,卡尔就警觉地站了起来,和那个黑人一人抓住一个小孩,跑出了茅屋。
外面是黄昏的松林,光线带着回光返照特有的明亮,大概是挪威人事先就跟卡尔说好了,所以卡尔和那个黑人几乎没有交流,就一致朝茅屋的正右侧跑去。
那是西南方向——远离C城的方向。
卡尔把最具威胁性的李貅用手臂夹着,另一手握着把冲锋枪,在丛林里飞奔着,随时准备把李貅扔到地上,然后拿起冲锋枪一阵扫射。
李貅艰难地反过头来,看着陆宝宝。
还好,陆嘉明宝宝虽然爱哭,该做的事,还是做了的。
…
C城的城南是虞岭山脉。
因为距离抗战时的首都很近,虞岭山脉里,有许多防空洞。
李貅和宝宝被卡尔和那个黑人带到了一处废弃的防空洞附近。
因为年久失修,防空洞已经坍塌了大半,剩下来的部分,是一个大约二十米的隧洞,像一张狰狞的血盆大口。
这简直是天然的绑匪窝点。
李貅和宝宝被带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因为是在山区,有很好的星光,天上一弯新月,树影憧憧,像潜藏在黑暗中的鬼怪伸出来抓人的手。
即使是李小阎王,这时候也不禁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了。
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个该死的挪威人早就规划好了一切:绑架、第一次关押的地点、应对营救的队伍,还有最终关押的地点。
他和宝宝,自始至终,都完全处于这群佣兵的掌握中,那个茅屋根本不是用来关押他们的,他是在向李祝融示威——我抓了你的儿子,但是你就算找到我,也不能救他回去。所以你还是死心吧,乖乖接受我的条件。
李貅终于死心地认识到:这,是一次天衣无缝的绑架。如果这群绑匪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的话,自己和陆嘉明,都会被撕票,死在这深山老林的隧洞里,连尸骨都找不到。
而且,就算这群绑匪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自己和陆嘉明,也未必能活着回去。
…
“什么,行动失败!”
同样的惊呼,异口同声地响起。
陆之栩和李祝融都在瞬间变了脸色。
两个年轻的父亲,一个一脸绝望,一个一脸狠劲。
李祝融骂了一句脏话,怒道:“林尉是干什么吃的!两百人去抓不到二十个人,竟然还让别人带着两个孩子跑了。”
“小安和宝宝并没有被转移出去,他们还在包围圈里。”夏宸十分镇定地给他剖析形势:“对方几乎被全歼,两个狙击手一死一伤,林尉审问了那个受伤的狙击手,说是他们一共有十五人,死了十一个,除了他,还剩带队的一个挪威人,和两个看守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