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哪个意思?是没有把我们的事跟别人说?还是没打算治你的同性恋?”
“……”加彦答不出来了,半天才结巴地,“我只说了一点……我想过要治,但是……”
肖蒙打开门,抓住他的领子,硬把他拖出门,“马上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肖、肖蒙……”
“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加彦忙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门口无措地看着屋内暴怒的肖蒙,不肯走,却也不敢进去。
肖蒙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关上门。再打开门的时候,一包草草收起来的行李被摔到门外。“滚。”
加彦知道他气得不轻,见他这么决绝更是心慌,只能拍打着又被摔上的门,“肖蒙,肖蒙……”里面的人半点回应也没有。
加彦在门外团团转,满心着急,又敲敲门,想了个借口:“肖蒙,我还有东西在里面,你放我进去拿好不好?”
仍然没有声音,他只好沮丧地靠墙蹲下来,认真想着等肖蒙出来的时候,该怎么道歉才能让肖蒙消气。
蹲得全身发冷,腿部麻了,好不容易才听到门口有动静,加彦忙扶着墙站起来。
肖蒙在西装外面加了大衣,手里是旅行包,一副准备出远门的样子。
加彦准备好的道歉都忘记了,见肖蒙理也不理他,从他身边走过,忙一把抓住肖蒙的袖子,“你要去哪里?”
“别碰!”
加彦被他用力一甩,胳膊都有些发麻,只好纳纳收回去。
“还有什么东西没拿走的,你自己进去收拾干净。想要什么尽管拿,反正我回来的时候要全部扔了换新的。”
加彦还是弃犬一样在后面紧跟着他,直到他回头嫌恶地提醒:“你的钥匙我收走了。从今天起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最好弄清楚。“
加彦不敢再跟,见他进了电梯,只好拼命跑楼梯下去追。好不容易才出公寓,却连肖蒙的人影也看不见了,慌张中突然想起公寓的门没锁,又急急忙忙冲回楼上。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幸好门户大开的公寓安然无恙。但他没了钥匙,出去找肖蒙的话,就没法再进来了。
心急如焚,也只能在屋子里发呆坐,干巴巴得等着。
不敢指望能等到肖蒙回来,就一遍遍拨肖蒙的号码,而对方根本不接:发短讯过去,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甚至不知道肖蒙会不会看。想到肖蒙对他心怀恨意,也许真的会跟他断绝关系,再也不理他,他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拨电话拨得手指都酸了,那边传来的,终于不再是一系列长音后的”暂时无法接听“,而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加彦只好放下发热的手机,鼻尖通红地坐着,绝望的感觉让他手脚都冰凉。
**********
加彦无计可施,只能把必需的东西背在身上,大清早到肖蒙公司楼下大厅里等着。
看着暗色的玻璃门上倒映出来自己的影像,又瘦又高的,胡乱套着大衣的样子很颓废。他多希望能从玻璃门上看见肖蒙的身影出现在背后,像以前那样,坏脾气地弹着他的后脑勺。
但肖蒙没出现,只有一个眼熟的男人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
“你是肖蒙的朋友吧,上次见过的。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啊,是的,请问,肖蒙他今天有没有来公司?”
“你说肖蒙?正好,”男人把他拉到一边,“我正想问你。他突然打电话来说辞职,这么说走就走怎么行!公司里都一团乱,你要是能见到他,麻烦让他至少回个电话也好啊。”
“啊……”加彦吃一惊,猜疑着肖蒙轻易放弃这种好工作的理由,“那个,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辞职?”
“说是回家有事。我也不清楚,搞不好要结婚继承家业吧?”那人摊摊手,“只能这么想了。”
**********
加彦坐上公车,一路发着呆,渐渐鼻子也塞住了。
想到“结婚”,就把背包里的戒指翻出来,那是自己要在婚礼上送给新娘的,但上次新娘跑掉了,它就留了下来。
早就用积蓄买好的,款式简单的戒指,已经被摩挲得很光滑。虽然不怎么值钱,却是他要留给最重要的人的东西。
眼睛红肿地望着窗外,鼻涕都快忍不住了,难受地发着呆。
可能肖蒙真的会结婚也说不定,事实上关于肖蒙的一切他都所知甚少,因为肖蒙什么也不跟他说。
加彦从自己放重要小物品的盒子里找出高中的毕业照,照片背后印有每个人的联络地址,肖蒙的也在上面。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加彦从来没去过,更不知道搬了没有,可无论如何,找去他家里碰碰运气也好。
回到县城里,不用太多工夫,就找到地址上的那栋楼,是带花园的漂亮小栋住宅,看样子像是肖蒙一家人会住的地方,加彦放心了不少。
忐忑不安地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个上年纪的女人来开铁门。加彦松口气,礼貌地,“肖伯母好,请问肖蒙是住这里吗?”
对方却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哦哟,我一个做下人,您别认错了。夫人她不在,跟肖少爷都在本宅,他们十几年不来乡下住了。”
加彦被震住,有点不敢确定她所谓的肖少爷,跟他要找的肖蒙是不是同一个。
问了地址,却是在市区内,犹犹豫豫的,还是转车去机场。
原本就不丰厚的,预备留着回乡下度日的积蓄,买了车票和不打折的机票之后损失惨重。加彦不舍得住旅馆,只想着今天之内一定要见到肖蒙才行,就连饭也没时间吃,饿得肚子咕咕叫。
找到地址上写着的那个地方并不难,但加彦隔着铁门望进去,看见那大片浪费地皮的草地和人工湖,就被吓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吃了一天的汽车尾气和灰尘,灰头土脸,一身皱巴巴的,进这种地方,会不会被赶出来。忐忑了半天,只好折回头,跑大老远找个超市,买了些水果,提在手里,又把脸擦擦干净,整了整衣服,才敢重新回去询问。
他很怕和住在这种豪宅里的人打交道,那种压迫感会让人抬不起头来。他清楚自己的穷酸,连听他说出地址的计程车司机都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他,贸然来访,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接待。
但想见肖蒙的心情又是如此急切,害怕着肖蒙真的要跟哪家大小姐结婚,觉得只要能早些见到肖蒙,被嘲讽讥笑也没有关系。
“对不起,二少爷说不认识叫林加彦的人。”
在门外苦等了半天,只得到这样的回复。虽然是意料之中,之前勉强压抑着的,一路奔波的疲惫和饥饿感觉,还是瞬间鲜明起来。
也许那个人真的不是他要找的那个肖蒙呢。抱着这样微弱的希望,到角落里站着,掏出手机又打电话给肖蒙,总算不是关机状态,但却无人接听。
一遍一遍地重拨,拼命想把自己的心情从这小小的机器里传过去,可对方却只像一堵墙,无论怎么样,都只静静的没有回应。加彦擦了一下鼻子,不放弃地拨打着电话。
雨又渐渐下起来,虽然并不到能把人淋得透湿的程度,但在雨里站久了,头发就湿漉漉贴在头上,外套和帆布旅行包的颜色也变得深一块浅一块,看起来更加寒酸狼狈。
见到自己这个样子的肖蒙,即使消了气,也不会有好感吧。
如果肖蒙是女孩子,他想,他应该早就迷上肖蒙了。不确定同性之间爱恋的定义,可纵使是作为男性的肖蒙,也一样寄托了他所有的感情。
原本觉得,做普通朋友自己就会很满足,可是现在明白,普通朋友是不够的,肖蒙如果结婚,那种感觉比他任何一次失恋都要来得疼痛。
飞蛾扑火也好,不自量力也好,他想跟肖蒙永远生活在一起。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暗了,背上的旅行包和手里的水果都发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想着再跑去商店买把伞来遮一遮也好,又担心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肖蒙突然回心转意,正在摇摆不定,犹豫着走了几步,忽然前面有辆车转过弯,朝着这边开过来。
感觉到车灯直射过来的光线,也听见后面大门自动敞开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挡在人家路中间,忙要闪开,给车子让出路来。
但脑子虽然清楚,身体却不听使唤,他跑了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也没地方休息,又饿又累,更被淋得手脚发麻。车子虽然开得不快,也力图避开,还是带了他一下。
失去平衡的踉跄着跌倒在雨水里,并不太痛,但被从头弄湿到脚的感觉十分狼狈,水果也滚了一地。车门迅速打开,一个高大的少年从里面下来,来不及撑伞地快步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冬天衣服穿得厚,车擦过来的力道也不重,身体没有怎么样。
“真抱歉,一开始没注意到门前会有人,我以为你会躲开的。”
很意外对方会如此礼貌,加彦带着满身的水迹,捡起散落在地的水果,也不忘道歉着朝他回礼。
“你在这里等着,是有什么事吗?”
“啊……”加彦一下子满怀希望,“我是来找肖蒙,能不能麻烦你……”
话没说完,就听到背后逐渐清晰起来的,重重踏在水里的脚步声,而后领子被人一把揪住,扯得整个人踉跄着转着半圈,正对上男人青白的脸。
“你是白痴吗?”
“啊……”
“走路都会往车上撞,你是不是活得太腻了?到底有没有神经啊你!”
“对、对不起……”
男人咬牙切齿地,“你怎么不干脆被撞死算了。”
对方那强烈的恨意让加彦瞬间难过得抬不起头来。
“喂……”
“肖玄你把你的车开进去。这样都能撞人,你没有驾车常识吗?”
少年不甘心地低声嘀咕着“又要开始了啊”,就钻进车里。
车子溅着细小的水花平稳开了进去。加彦仍然被扯着领子,一路跌跌撞撞地往里走,“肖、肖蒙啊……”
“我不想淋着雨跟你说话。”
加彦立刻闭上嘴。看着身边男人被淋湿的头发和脸颊,不知怎么的,觉得很伤心。
进了大厅,在水里弄得冰凉的身体总算暖和起来。有钱人家的毫宅内部,加彦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不由得又全身发僵,不敢四处乱看,湿漉漉的脚踩在地毯上都战战兢兢。
“你来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加彦本来就坐力难安,肖蒙站在他面前,比坐着的他高出太多,全然陌生的气势,他几乎结巴。
要是不自量力地表白的话,恐怕会直接被赶出门去。慌张中只记得特意买来的水果,忙双手抓着递过去,却发现早就摔得又脏又烂了。
“我、我来跟你道歉。”
肖蒙哼了一声,沉下脸,“不必了。”
这样决绝的回答让加彦慌了神,“肖蒙,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我、我会向你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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