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师爷抚了抚美髯,沉声说道:“两位县尉不必惊慌,咱们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赏无可赏,官家会怎么办?满朝文武会怎么办?唯有自污,才可让文武百官放心啊。若是你们名气好,只怕你们也要落得狄相公那般的下场……”
话虽说的极好,只可惜动作却有些不对劲。出海数年没有人帮他修整胡须,在海上变成了一个虬面邋遢的老头。到了广州虽然找人修整了一下,可是却再也找不来以前那种风度翩翩的感觉。那抚髯的动作让大郎三郎和敬平怎么看怎么别扭,纷纷扭过头低声发笑。
“咱们在这里闹的厉害,不如派人趁机往文府报信,只要将信报到圣人面前,咱们一进宫,万事就了了。”敬平止住了笑,正色道。
几人听了这话,均觉得有理。
郑师爷便偷偷的吩咐几位军都,让他们暗地里选水性好的潜上岸,带着邹县尉的令牌往文府而去。
以关小杰打头的几个兵丁,便趁着众人的目光都在那些落水的官员和士兵们身上时,悄悄的潜下水去,在离人群较远的地方上了岸,往文府奔去……
大郎的目光越过岸上喧闹的人群,看到自己的人果然上了岸,满意的点点头,又望身后的几艘大船看去。
不由得唏嘘了一下……
这里只有一艘是当年他们带出去的,剩下的七艘,全是打劫海盗得来的。
回程时,那些偶尔流窜到北边的海盗,看到三艘千疮百孔的大船,吃水极深,便起了抢劫的心思。
船上的小旗站在桅杆之上早已经看到了有海盗船逼近,便按照敬平事先安排好的,将甲板上只留下十几个人,剩下的人全部藏在船舱中,海盗见到船上没有几个人,以为他们是遇到了风浪,人全死了。大呼小叫的跳上船去,那十几个人就往船舱里跑,一边跑一大声喊“快,把船舱里的金子都给扔到海里去!不能让他们抢走。”然后有几个人太过慌张了,身上掉落了好几袋放着金子的布袋都不知道,拼命的往船舱里挤。
海盗们见之大喜,疯狂的涌入船舱中,想要将那十几个人杀死,然后将船上的金子搬空。
可是,凡是进入船舱中的海盗,最终都变成了海里鱼类的粮食。
就这样,他们扔掉了船队中最破一艘大船,将船上的货物全部搬到了海盗的船上,任它沉没在大海中,。
反复几次,他们杀了不下数百人的海盗,俘虏了数艘大船。
海盗船上的东西,能搬走的就搬走,不能搬走的就将船捣毁。
所以,当他们驾驶着八条大船回到广州港时,广州知州余靖还以为遭到了海盗的袭击。
幸好以前的市舶司官司还在一个,大郎和三郎去交公文时曾见了几面。他们又在广州港找到了中华总商业协会的分会,请商业协会代为疏通,几经周折之后,才得以登上了广州港的港口,购买了粮草和新的军服。
问题就在这里,随着邹县尉出海归来的兵丁们实在是太大方了。买东西从来不用银子,只用金子,又或者是大块大块的宝石。
他们成群结队的在广州港蕃坊花街里流连,赏给小姐们的不是金银珠宝便是稀世的翡翠玉石。惹得那些妈妈们,只要是见到这些穿得象乞丐的兵丁就热情的邀请他们进楼里和小姐们饮酒作乐。
直到广州知州余安道(余靖)派人将两位邹县尉申斥了一顿,这些兵丁们才算安宁了下来。
余靖和欧阳修是好友,自然知道邹县尉回到中原意味着什么,于是立马修书一封,将邹县尉的回程告诉了欧阳修。
欧阳修接到信并没有在意,可是在他看到信上写着邹县尉手下的兵丁们嫖/ji之时,用得是大把大把的宝石时,他突然有了计较。
这哪里是官家派出去探索新大陆的官员,这明明是冒充官员的海盗……
只可惜,他还来不及布置,两位邹县尉已经约束了人手,拿着当初仁宗写给他们的通关文书,凡是遇到阻挡,便将文书拿出,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京城西水门。
西水门的码头官员又是一个‘尽忠职守’的,看到这八艘大船自然要查验一二。
但是,船上的人就是不允许码头官员上船查验,声称自己是军船。
码头官员们鼻子都给气歪了,这哪见过船上画着海盗标志的军船?
于是,一个要查,一个不许查,两方人马僵持了一天,码头官员来两个就往水里扔一双。码头上围着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结果造成了西水门自前几年中华总商业协会的商船高调回京城后的又一次拥堵。
文府这时,只有文彥博第二子文贻庆在家看家,其他的兄弟不是外任出去了,就是随着父亲在洛阳做事。因他是嫡次子,所以就留在了京城中看家。
他目瞪口呆的听完邹县尉派来的几个小校说完,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你们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回去告诉你们县尉,让他们允许码头官员上船检查!”文贻庆愤怒的指责道。
关小杰立刻上前低声答道:“二老爷,不能让他们上船,船上有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东西。”
“什么东西?”文贻庆看了一眼这个小校,记得他好象是前几年给圣人送珠宝的那个人,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
关小杰左右看了一眼,吞咽了一下喉节,“是金子!”
文贻庆听了这话反而放下了心,以为是他们在海上抢劫别人所得来的赃物。邹家两位县尉出海前干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知道他们是惯于‘装海盗’的。所以并没有当回事,随意的说道:“有多少?”
关小杰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将袋子打开放在了桌子上。
文贻庆看着满袋闪闪发光的金砂,一下子被晃晕了头。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抓了一把,看着金砂从自己的手指缝一粒粒的往下掉……
“满船都是,二老爷,不能让他们上船啊!”关小杰压低声音,露出为难之色。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文贻庆顾不得身份的差别,一把拎住关小杰的衣领,喝问道。
关小杰便快速的将他们是如何发现金矿的,如何在金矿那里拼命的挖掘,又如何将金子运到了船上,又是如何将那些海盗杀死,然后又用他们的船再折返回去装金子,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文贻庆扑通一声坐回了交椅上,“数千斤?不是数千两?你没骗我?”
关小杰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二老爷,我们七艘大船上都有大量这样的金砂,而且又没有秤可以秤,只能大约个数目……您可得想个办法,千万不能让他们上船,一上船我们兄弟保命的本钱就没有了。到时那些码头上的闲汉们涌上船怎么办?难道让兄弟们举刀砍人吗?”
“不能让他们上船?不能检查!”文贻庆嘴里也喃喃的重复着,然后猛的站起身,“不行,我要马上入宫,我要见官家,只有官家才能保住你们……”
第三百二十八章西水门
文贻庆穿戴整齐之后,拿着父亲的令牌就往宫里递,要求允许自己进宫。
因为他乃文相嫡子,所以那些内侍们倒也不敢阻挡,欧阳修派来阻拦的人,却没有资格阻止文彥博的牌子进宫,只能任文贻庆到了御前。
码头那边,又是吵,又是闹,就连樊楼的那些小混混们都挤到人群里看热闹。
开封知府接到了码头官员的公文,说是有八艘怀疑是海盗的大船进入到了西水门,要求派兵去围剿。
海盗窜进了京城,这还得了,开封知府不论这消息的真假,先派个执事过去把码头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大郎和三郎眼见得围上来的官军越来越多,不由得心里焦急起来。
船上有大量的金子,绝对不能允许这些人上船,一旦被这些人看到成千上万的金子就散落在船舱中,会引发什么后果?他心里清清楚楚,人性都是贪鄙的,眼见得这么大的一堆金子就在眼前,而且旁边又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再有自持力的人也控制不了。
船上的那些兵丁们之所以不打这些金子的麻烦,一是因为他们天天都在金子堆里睡觉,已经免疫了。再就是在广州港,兵丁们在广州港中故意‘胡作非为’吸引差役们的注意力,他们悄悄缷下来一大批不显眼的金银珠宝,偷偷的藏在了一处邹家的商号中。
只要这次的差使办完,所有的兵丁都能分上一大笔的钱,那些没成亲的兵丁已经打算回到家里拿着这笔钱给自己娶上一个漂亮浑家。而那些仇九派来的浪荡子和敬平的手下,则是打定了心思,以后要跟着两位县尉做成一番大事。
在出海时死掉的兵丁,也为他们留下了一笔钱做为抚恤,以后会悄悄的托同乡帮他们家里带过去。
一个开封府的官员站在码头上大声喊道:“船上的人听着,某乃开封府执事,你等既说自己乃军船,为何不许我大宋官员上船?想造反不成?”
大郎站在船头哈哈大笑:“码头上的人听了,若是有敢靠近我们船只的,兄弟我认识你们是官员,可是兄弟们手里的刀可不认识……”
“反了,反了!”开封府执事气的胡子直翘,指着船上的人想骂上两句“唯小人难养也!”,可是这几船的土匪也听不懂那些之乎者也,刚刚他在骂,船上的人一个劲问候他的娘,气得他连骂人都忘了。
“要不?放箭?”一个开封府小吏凑上前去问道。
开封府执事的脸色拉得老长,狠狠的瞪了那小吏一眼,吓得那个上来拍马屁的小吏直往后面缩去。
“堂堂帝都,万乘之所在,你居然敢对着码头上的船放箭?万一他们真是官军,到时一个弹劾下来,你我虽不死,可是也得受那流放三千里的罪。”小吏听了这话摸了摸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开封府执事想了想,这往前攻就被船上的人剥了裤腰带往河里扔,往后退吧,这么多的人看着,开封府的脸算全丢光了。前进也不行,后退更不行,便大手一挥,“给我围着,一个人也不许放跑。若是有任何人敢往这船上靠拢……以通匪的名义先绑了再说……”
然后便派人往开封府里送信,让知府再派人前来。
这时,听得那船上的兵丁们开始吆喝起来,“有吃的没有,有卖吃的没有?卖吃食的赶紧上前?用银子买啊!伙头军这小娘养的,想毒死老子啊……”然后便看到船上的兵丁们手里个个亮出明晃晃的银锭来。
这时,码头对岸的一个叫王三的小伙子正和他父亲驾着小船往这里划。
他早上的时候就看到这八艘大船停在了码头上了,看着他们船上海盗的标志着实也给吓了半死。回家就通知爹娘往城里跑,可是爹娘不舍得外城那几间破草屋,一直不肯动,可是等到了中午也没见船上的人攻城。
过了中午,便看到船上的那些海盗大呼小叫的唤人前来送吃食,只是却没有人敢往上送。一会便看到船上开始埋锅造饭,竟然是熬起了米粥来。只可惜船上的伙头显见得手艺不好,粥全糊了,一股子糊粥的味道飘了足足十里。
便听见船上那些‘海盗’的一边骂骂咧咧说伙头军糟蹋了好好的粮草,一边往嘴里塞着那些糊了的米粥。
王三便打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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