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妙子一愣,随即冷笑:“原来你对我有这么多不满,你早说啊,早说我会改的。”
彼此对视,室内一阵静默。
郑 妙子受不了这样令人窒息的氛围,索性将话都摊开说了:“曾好,你有意见就对我直说,别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看!说实在,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永远不冷不热的, 喊你去逛街买东西,看电影K歌你都不去,想和你聊天,你都没兴趣,你到底想不想和我做朋友?还是你第一眼看到我就觉得不爽?如果真讨厌我,我们一起去找辅 导员,找公寓管理中心的领导,申请调换宿舍好了。”
“我没有讨厌你,对你也没有意见。”曾好放缓语气,“反之,我很感谢你,因为你,我才有了咖啡馆的工作。”
郑妙子哼了哼,转过身去了卫生间。
等洗漱完毕后,两人上了床,熄灯的时候,郑妙子轻轻叹了叹气,然后耳畔听到曾好的声音:“抱歉。”
“算了,我也有错。”郑妙子说,“我喜欢喝酒,喜欢热闹,总是那么晚回来,一定打扰你的休息。”
“我真的对你没有成见,相反,谢谢你包容我。”曾好说,“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我不喜欢逛街,不喜欢看电影,也不喜欢K歌,我是个挺无趣的人,大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
黑暗中,郑秒子垂下眼眸,淡淡的“嗯”了一下,问了句:“我一直想问你,你谈过恋爱没有?”
“……谈过。”
“他帅吗?”
“很帅。”
“是个好男人?”
“……是个好男人。”
“那为什么分手?”
“他家里人不同意。”
“父母很势力?”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差异太大了。”
“你还会想他吗?”
“会。”
声音越来越低,隐藏在黑暗深处,像是深谷的溪流。
郑妙子屏气敛息,慢慢侧过头,很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在哭吗?”
……
这一年的六月,曾好研究生毕业,留在N市的一家医药企业的行政部门实习,她已经二十六岁了。
除了将头发剪短,学会穿深灰色的职业套装,偶尔将头发盘起来,戴黑框眼镜之外,她没有大的改变,依旧不喜欢逛街,不喜欢约会,不喜欢热闹,习惯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安静地看书,听音乐,做手工活。
包括郑妙子在内的很多人都对她提过意见,她笑着接受,但没有改变。
为什么要改变?她自己觉得舒服,自得其乐不就行了?难道这个世界每个人的活法都必须是一模一样的?都应该明媚灿烂,成群结队?她一个人不行吗?
当然准确的说,她不是一个人。
这两年,越锡廷一直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他几乎是在H市和N市之间奔波,只要有时间就会开车过来,出现在她工作的咖啡馆,她读书的学校,寝室楼下,实习单位门口……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对男女,如此诡异:男的不依不饶,和粘皮糖一样甩不开,女的就一直当他是空气,整整无视他两年。
到后来,曾好周围的朋友,同事都觉得她是个很奇怪的女人,有个条件这么好的男人,还爱理不理的,到底在作什么?
越锡廷本人没有意识到失败,或者说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模式,只要一有时间,他就赶到N市,等于是闲暇的时光都花在路上了。
连和辛恣意的感情也降温到了谷底。
辛恣意找他,问得很直接:“你隔三差五地去N市是找谁?你在那边有女人了?”
越锡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辛恣意冷笑:“我们分手吧。”
越锡廷看了看她,淡淡地说:“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接受。”
辛恣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底升腾起委屈和失落:“越锡廷,你是认真的?”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是不是认真的?”越锡廷平静地对视她的眼眸,轻声道,“或者,我再问一句,你从头到尾有没有对我认真过?”
辛恣意愣住,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情绪:“我的情况你还不了解?我父母一直不承认我们的关系,你要我怎么办呢?他们毕竟是我的亲生父母,难道我为了你忤逆他们,和他们断绝关系?”
“是你父母不承认,还是你不承认,你心里有数。”越锡廷的目光锐利,第一次在台面上揭穿了她,“很多事情我早就清楚,只是不说而已,你当真以为可以骗我一辈子?”
“越锡廷,你怎么能这么……”辛恣意欲言又止。
越锡廷松了松胸口的领带,径直走出去,和她擦身而过。
他又开车去了N市,一路上遇上今年冬季的第一场小雪,想起以前和曾好在公园里堆雪人的情景,当时她穿着红色的羽绒衣,带着红色的毛毛球帽子,简直就是童话书里的小红帽,脸和手分明已经冻得不成样子,还费力抓起一团又一团的雪。
最后是他拉起她,将她一双冻僵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
曾好和同事调了班,打算提前回H市陪爷爷奶奶过年,拎着包走出公司门口,看见越锡廷的车就停在台阶下。
他走到车前,对她挥手。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无论她怎么无视,他依旧存在,又仿佛会永远存在。
她走过去,两年来第一次,破天荒地对他开口:“我有话对你说。”
他们走在寒冬湿冷的街道上,不远处隐隐传来鞭炮声。
“要回H市过年?”他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你要这样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你不觉得很出气?”他低低地笑了,“你追了我两年,现在我也追了你两年,算是扯平了……不,你还是赢了,你追我的时候我至少给你回应,我追你的时候,你全然无视,半点回应都不给我。”
“我赢了什么?”她停步,侧过身,面无表情地看他,“爸爸去世了,家里欠下了一堆债务,爷爷的房子卖了,奶奶得了忧郁症,我大学四年,除了必需品,从没有买过一件超过两百块的东西,我究竟赢在哪里?”
越锡廷眉眼间的笑意全然褪去,她在提醒他,他当年给她的伤害,她家变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是他,她从一个吃穿不愁的千金小姐沦落到后来的捉襟见肘,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认为我们还有做朋友的可能?”
“好好,我知道你过得很不好。”他声音很低,“我想有一个弥补的机会。”
“远离我的生活,是对我最好的弥补。”
他的脸色和这凛冽的寒冬没有区别,下意识地轻抿薄唇,垂眸看着她,声音冷硬:“我做不到。”
“所以你至始至终是个很自私的人,你做的一切,出发点是为了自己开心,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她说,“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我的确很自私,但自私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贴近她,鞋尖轻抵她的靴子,“我想要你,不想放弃,我就认这点,就算你不愿意,强烈反对,一直排斥,也不会影响我的抉择。”
“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她冷冷地提醒,“你是不是一直这样,脚踏两条船,将感情当成游戏。”
“如果你介意的是这个,我和你说实话,我会和她分手。”他贴得她近,近在咫尺,心头的热意欲沸腾。
“千万别这样。”她冷笑,“我不想被误认为是介入你们中间的第三者,你以后滚远点,越远越好,我不想和你的烂事扯上关系。”
“好好。”
她提膝,狠狠往他下腹踢了一记,他一个闷哼,弯了弯腰,她果断地往前走,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近,她跑起来,越跑越快。
鞭炮声越来越近,几个六七岁的孩子正围着几个“飞天炮”跃跃欲试。
“好好!”他直逼过来,伸手拽住她的手臂,她抬起另一手往他身上挥。
“等等。”他突然吼了一声,将她抱入怀里,迅疾地转身。
鞭炮声震耳欲聋,曾好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本能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看见自己白色大衣的领口是一抹殷红,这颜色触目惊心。
鞭炮爆炸的碎屑飞溅到他的左眼,他白净的眼皮绽出一个裂口,血直直往下。
“听我说完。”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被炸伤,还紧紧攥住她的肩膀,“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也不会再骗你……”
话还没说完,他隐约看见她领子上的血迹,眼皮上的痛楚也后知后觉地放射开来,然后世界就暗了一半,他一只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曾好立刻叫了救护车。
作者有话要说:悲催的大越,和他的密友景至琛一样,都在街头出事。
肥作者,你是不是忘记写什么了……?(远处的冷声)
谢谢每一个冲击我的地雷:)
☆、第52章 chapter52
越锡廷的眼伤不轻;眼睑,角膜化学灼伤,眼底小血管爆裂;经过清创,消毒,包扎等治疗后;他躺在临时病床上;成了一只标准的独眼龙。
曾好走进来的时候,他用一只清醒的眼睛认真;安静地看着她,良久后,轻轻扯了车唇角,笑意苦涩:“活了三十年,我第一次碰到这么倒霉的事。”
曾好将领来的药放在他手边,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变成这样,你多少应该消气了点吧。”他的笑意很轻,声音很低,一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嗯?”
“是消气了。”她面无表情,“谁让你一直跟着我,死缠烂打,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你口是心非。”他说,“刚才来的车上,你分明很担心我,脸色都白了。”
“我的确不想你出事。”
一句话让越锡廷的心骤然暖洋洋的,他探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好好……”
曾好挣脱开来,转了转手腕,一本正经道:“不想你出事,是因为我有人性,我不想看到别人痛苦,即使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
越锡廷目光一暗,随即又恢复冷硬:“陌生人?”
“你对我来说不就是个陌生人吗?”她说,“如果你跟着我两年为的是那个目的,我直接告诉你,我们绝没可能在一起,我会和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但除了你。”
“因为我伤害过你?”他执着地问。
“对。”她言简意赅,“我现在不恨你,但对你也没有感觉。”
“不止吧。”越锡廷故意叹息,“你心里惦记着谁吧,譬如一个姓慕的男人?”
曾好垂眸,面色没有异样,声音也无波澜:“这个就更与你无关了。”
“我多少知道一点。”越锡廷伸直腿,手背贴额,风轻云淡道,“他们家不肯接受你,你也不值得他放弃慕家的继承权;男人都会有自己的算计,不会被儿女情长所误,懂吗?你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只是没有识破他的本质,证明他的段数比较高。”
曾好不说话,随便他胡诌。
越锡廷挑了挑眉,语气有些揶揄:“其实他和我一样,都欺骗了你纯真的感情,为什么事后你对我恨之入骨,对他念念不忘?这待遇不公平吧……?”
“医 生让你留院观察几天,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并发症,譬如颅脑和胸腹有无损伤,如果都没有问题,你可以出院。”曾好公式化地将医嘱告知他,“你不能开车回去的话 就打电话给秘书,让他派一辆车来接你,或者你有其他的方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