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
白矖点点头,似乎已经猜到了我想说的话。
“毕竟再怎么说,这是一种强迫,是非正常的行为。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是有问题的,但却沉迷在其中,不能自拔。本来这样的禁忌之爱就已经如罂粟之毒侵蚀着他的心,而且现在还有了这么重的嫉妒之心,这对于从小受到蜀山那些老头教育的徐长卿而言,是多么难堪的心路历程啊。
“可是,是你们默许的不是吗?之前在雷州,你不是适时的出现了吗?白矖,你原本是可以出来干涉的,为什么这次没来?”
“飞蓬将军与镇妖剑魂,已经转世了两次,不管怎么的努力,他们身上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持他们上天界。通过交合,唤醒他们身体中沉睡着的灵力,确实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当时事情发展的也突然,但是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对于天界而言,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哼,好一个歪打正着啊!卿儿和景天之间已经这么苦了,天界为什么还要以这种方式来歪打正着呢?!而且,眼睁睁的看着景天和徐长卿做那样的事,你还能心安理得是吗?”我故意把“那样的事”加强了语气,白矖原本还正常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飞蓬是飞蓬,景天是景天。转世了就不是他了,即便是同一张脸。反正我没看,你有在现场看到我吗?我只负责善后而已。”白矖满不在乎地说,但是我看到他捏着杯子的指节有些发白。
“明知道不可以,却止不住沉迷。你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正是因为感同身受了,所以才会露出那样落寞的表情吧。”
“何必说的这么露骨,稍微也给我留点面子吧。”白矖苦笑了一声,将眼角的泪擦去。
白矖其实,远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也许越是看上去坚强的人,往往内心最脆弱。
他一边默默的接受着天界交派的任务,一边还要面对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后辈,内心还要倍受情感上的这种煎熬。和他比起来,我的那些烦恼根本不值得一提。
“对不起……有些话……我,我说重了,是我不好……”我低着头,偷偷瞟着他。
“厨房里还有一碗没加料的,自己去吃吧,吃完再进来找我。”白矖挥了挥手,示意我出去。
我知趣地将灵镜放在桌上,走出门,将门带好。
我想,白矖这次来,其实心里也是乱成一团的吧,还用罂粟壳来故弄玄虚一番,其实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吧。或者说,也许他也在盼望着我能说中他的心事,让他在我这里找个理由顺理成章的哭一哭发泄发泄罢了。
不是我本事多么大,而是我说的话,刚好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被我弄哭的卿儿也好,梦境中的景天也好,同样也都是感情深埋心底不能对外人说起的人。
女娲娘娘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希望白矖迷恋飞蓬而无法自拔,毕竟这样的感情,最终受伤害的还是白矖自己。
更何况我现在觉得,天界计划的这整件事,假如白矖混杂了一些私人的情感,也许会给整个计划带来致命的打击。
与私与公,都没好处的事,还非要去做——他这次带来的加入了罂粟壳的面,其实是他自己对自己的一个警戒吧。
而让我亲身体验,我想他也是想用这个来提醒我,深埋我心底的那件事,也是时候得慢慢忘记了。
换句话说,即便他也许无法自拔,但还是希望我不要走他的老路的。
加了罂粟壳,并不会改变食物的口感,只是会产生不由自主的依赖感。可是,这并不是甜蜜的依赖感,而是自己给自己制造出来的与真实不相符的幻觉,并在这些幻觉中难以自拔。
我想,紫萱便是如此,用顾留芳一次又一次的转世来蒙蔽自己,企图让自己相信转世之后的人还是她最先所爱的人。
从某种角度来看,紫萱早已病入膏肓了。毒,早已经渗透进了她的全身,而她还丝毫没察觉,还在乐此不疲地努力着。
面吃完了,我在莲花池边绕了好久,估摸着白矖那股子劲儿也该过去了,这才挪到房门口,轻轻敲门。
……真是的,明明是我自己的房间,却还搞得这么小心翼翼。
“我刚才和紫萱联系了,看起来她挺开心的。”一进门,白矖就跟我说了这么一句。
“那是,卿儿现在对她可好了,夹鸡腿给她吃呢,还第一个夹给她。以前哪轮得到她啊,躲她还来不及呢!”我有些不满地抱怨着,结果白矖坏笑一声:“你就把他当成在尽孝道不就好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噗……”我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全喷出来了。
这角色转来转去的,我都快绕晕了。
“还没等我跟她说什么呢,紫萱反倒是主动来问我具体的操作——关于取得魔尊重楼的心。之前我跟她说过,她有点犹豫也有点担心,没给我具体的答复。但这次,她主动说了好多,说徐长卿好像越来越重视她,偏袒她这一边。她能感觉到徐长卿和景天之间因为什么事闹翻了,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不过她对现在这个结果相当的满意。所以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拿到那颗心,她不想等了,也怕夜长梦多。只有保持容颜,才能跟徐长卿相守。”
“哦。”我应付地答了一句,同时还在想着当时我想到的四种天界可能会用到的方式。反正只要是达到我想要的结果就好了,具体怎么操作,我还真没什么兴趣。
不过我还是觉得很神奇,这件事情发生到现在,我还像做梦一样。从一开始,我是绝对打死都不可能同意卿儿回来找紫萱的,但偏偏是我给他提了这个建议;卿儿带走了紫萱,看起来好像是个大麻烦,结果吧,反而是卿儿和景天之间的进展“更深一层”了;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吧,又因为他俩之间越发的别别扭扭,结果导致卿儿为了赌气而对紫萱“好”。紫萱信以为真喜出望外,在获取重楼心的事情上,她的被动变反而为了主动。
一切真是充满变数啊。
“那么卿儿和景天之间呢?”
“喏,自己看。”白矖指着灵镜,我看到灵镜上方的影像里,是卿儿和景天面对面坐着,好像在谈着什么事。
“他俩已经说了一会儿了,是景天来主动找徐长卿的,他说要好好谈谈。”
我点点头:“很快就要上天界,景天估计也坐不住了。再这么互相躲着,不仅会耽误唐雪见,而且答应清微的任务也完成不了。该面对还是得面对啊。”
“……景兄弟,你别说了,你的心意长卿也明白。长卿已经考虑过了,长卿决定,”卿儿抬头看着景天,“放手。”
……啥?
啥???
放,放手???
我看了看一旁的白矖,白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与其让你我都痛苦,倒不如成全大局。把景兄弟扯进这件事来,长卿也有责任。解铃还须系铃人,长卿也该承担所有的结果。只是不知道景兄弟,是否赞成长卿。”
“……长,长卿……”
卿儿摇了摇手,打断了景天:“追了这么久,该努力的长卿也努力过了,事实证明,有违天意的事,怎么做都会失败。长卿真的累了。长卿虽然失败了,但因为这件事,反而让长卿慢慢够理解了紫萱。感动也好,感情也罢,不就这么回事么!被人爱比爱别人要轻松得多——雪见姑娘,也早就爱上景兄弟了。长卿不该再任性,让景兄弟难堪。”
卿儿说着,将右手伸出来:“我们,还是好兄弟——只做兄弟吧。”
景天看着卿儿,低着头苦笑了一声,手紧紧抓着裤子。
卿儿站起身来,一把将景天的胳膊拉起来,景天的手还牢牢的抓着裤子。卿儿拽了很久,眼圈越来越红,但咬着嘴唇还是忍住了没哭。
景天也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将手越抓越紧。
卿儿暗暗用力,往景天的小臂上的酸筋上使劲一掐,景天闷哼一声,手终于松开了。他一把抓过景天的手腕,“啪”一声,重重击掌。
“说好了,就不要再变了,”卿儿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是说给景天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等咱们上了天界救了唐姑娘,正如之前景兄弟说的,你回你的永安当,我回我的蜀山——就此分开,对你我都好。”
白矖叹了口气:“之前一直是景天在说,可是徐长卿主动将话抢过来说。我想他是怕景天又会说什么让他看到希望的话吧。”
“这孩子,先前还答应了和我结盟,这才过了多久啊,这才过了多久啊!!为什么他们不能在一起啊!不能在一起就不能在一起吧,干什么非要扯上紫萱啊!为什么要扯上紫萱啊!他就是和唐雪见在一起,哪怕跟龙葵在一起都行,就是不能跟紫萱在一起!他不是能想明白不追景天吗?有本事他就让紫萱也想通不追他啊!凭什么非要成全紫萱啊!白矖你说凭什么啊?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啊?就算不能跟景天在一起也没必要顺了紫萱的心意啊!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绕了一大圈,好么,又绕回来了!而且还是这个结局!白矖你说……”
我回头一看,白矖撑着头看着我,撇了撇嘴角。
“这么沉不住气,接下来等你没办法用灵镜的时候,我看你还不天天闹心啊。”
“啊?为什么我会没办法用灵镜啊?”我紧张起来。
“上天界啊,”白矖站起身来,踱到门边,“等到徐长卿和景天上了天界,你这里就没办法用灵镜观察他们了。正所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估计他们这一去,人间少则也要过大半年了。”
……
“到时候我也会在天界的。”他幽幽地说。
我看了看白矖的背影:“你会,你会帮他们么?”
“有些事,是要他们自己去想明白。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多时候是我们无法人为干预的。有时候,哪怕你给他们铺路铺的再完美,但还是会在不起眼的地方出岔子,而导致全盘皆输。我想,该发生的事情,总是会发生,不论你怎么阻拦——既然是天意,就顺应吧。对经历事件的孩子们是一种磨练,也是对我们守护他们的人一种磨练吧。”
白矖说着,打开门,然后回过头:“我想,等一会,徐长卿还会联系你的。你就顺着那孩子的意思吧,他和景天之间的缘分尚未完结,目前只是处于僵持阶段,你也别多事,多事的结果是事情变得更复杂,但绕来绕去,还是会绕到原本的道路上——当然了,”他说着,侧过脸微微一笑,“假如你喜欢绕的话,那就请尽量说些煽动性的话吧!”
白矖变成了那匹高大洁白的威武神兽,展开翅膀,直冲云霄。
一阵阵的风灌进屋子,有点冷。
说说说,说你个头啊说!
我什么都不说了好了吧!
你白矖都绕不清楚了,我还绕什么绕啊!
唉,他们在那里纠结,多少人陪着他们纠结啊!
天啊,大半年看不上灵镜,这不是要我命么!
刚到了最扣人心弦的时候,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我最恨吊胃口了啊!
他还说卿儿会联系我的是吧,不用问,他找我肯定是赔罪,毕竟他做了这个决定,就等于是单方面的反悔我们之前的“合作”。他说他要跟景天只做“兄弟”,顺着他吧,就算他不难受我也要难受的要死;我要是不顺着他吧,白矖都说哪种话了,我也得掂量掂量。
怎么看都麻烦,也不知道该表什么态,干脆,把灵镜压箱底好了,让他联系不到我。
好么,大家都来逃避好了!
……哦,不,有一个人挺积极的——紫萱。
她特积极,积极的我都想把灵镜直接砸在她脸上了!
等等……
我记得,白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