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他们怕这个,给,让它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可儿厌恶的看着黑宾手中的两只又黑又瘪的树果,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把你的衣服脱了,能装多少装多少。这两个,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按照可儿的指示,黑宾搜罗了一大捧回来,不用说,可儿早就摆好大小姐的姿态,随时准备发号施令了,“快,帮我按住它。”
这些树果的外壳坚硬无比,可儿费了好大的劲才砸开一个小口子。“咔”一声清脆的碎响,浓稠的汁液顺势喷涌而出,打湿了黑宾无比诧异的脸。待可儿搜集完满满一瓶,黑宾也没能把脸上的汁液擦干净,只能任由它们顺流而下。结果,他黝黑的膀子又成了这些汁液新的落脚点,淅淅沥沥,仿佛被雨浇湿的泥土表面。
“别动,这些汁水会把你的皮肤染成土黄色,我来帮你擦干净。”
“不用,我,我自己可以。”黑宾没敢看她,此刻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和可儿见面的时光,羞涩的像个小男孩。他瞅着自己那对沾湿的光膀子,迅速捡起衣服。
“笨蛋,穿上衣服还怎么擦干净!”
“可是,我这样,你不是……”
可儿没有回答,事实上她自己的手臂也早已被这些数果的汁液染成了难看的土黄色,她安静的坐在泥土里,那块她最珍视的丝质手绢在黑宾的身体上一遍又一遍的来回擦拭,嘴边那缕明媚的笑意,美丽如初。
“你,不怕啦?”
“我怕。黑宾,你知道吗?其实每个女孩子都是脆弱的。只是,她们也想找一个人,然后和他过一辈子。”
“哦,听起来好难懂的样子。”
“我说等你救出了母亲,你打算去哪?”
“嘿嘿,我想先回天枰镇,和金公鸡道个别,然后,还是希望能和母亲在一起。”
“去冰雪原地?”
“嗯,那里才是我家。”
可儿把手绢轻轻放回口袋,那修长手指是她贵族血统的象征。夜色里,她的肌肤依然那样洁净,她的脸和唇红扑扑的,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淡淡的安宁,“那,要是我无路可去,你愿意收留我吗?王子。”
“好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欢迎啊。到时候,我会挑个城堡里最大的房间给你,我会做最好吃的烤兔子,我知道你爱吃。你要是怕冷的话,我就在里面准备个大澡堂,用我们天枰镇的木热温泉,包你满意!”黑宾狠狠地拍了拍胸脯。
“就这样?”
“啊?那让园园也过来住吧,你也可以叫上你爸妈,他们……”
“嘘!我什么都不需要。”
空气中发出犹如热锅里的水迅速蒸发的“嘶嘶”声,树果汁攻破了白色的防线,这些缠人的水孢子终究敌不过它们的克星,节节败退,仓惶地逃进了道路两旁的草丛里。
月湖妖娆的身姿像入戏很深的舞娘掀起撩人的长裙,美艳动人。零星的几只月火虫旁若无人地飞舞在被榨干的树果周围,它们的尾翼在隐秘的薄雾中忽明忽暗。黑宾低着头,他的内心充斥着另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他甚至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他们可以一直走下去,那样就再也分不开了。
可儿的脸湿漉漉的,她的眼光颤抖着,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疯狂的欲望已经填满了黑宾的内心,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步入了一个巨大的梦境,没有察觉到眼前的一切。
空气中弥漫起一种诡异而妩媚的气息,黑宾的脚步一点一点的放慢,脚下的草地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褪去了光亮新鲜的绿色,露出一大片又黑又冷的泥土来。
“星座巫术!”可儿的神色有些慌乱。
“什么?”
“就在附近,我能感觉的到,看着我,集中精神,看着我!老巫女就在附近,我想她正在用星座巫术控制你,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儿重重地给了他一拳,“前面就是射手村,快、快跑。”
这一拳无比有力,黑宾感觉自己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诧异的说:“我们不是应该去水瓶座吗?”
“先别管那个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得找穆羽帮忙。”
“可儿,等等,我好像闻到了什么,这味道……呼,是肥耳兔!我们有好吃的了。”
“喂,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肥耳兔,这是你的幻觉。”可儿的声音非常疲惫,目光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她感觉自己几乎能触碰到那股强大的力量,“快走,穆羽会想办法把我们藏起来。”
“我的鼻子从来没认错过,它们就在附近,等我,我马上把它们找出来!”
话音刚落,黑宾的脑袋又多了一个又大又新鲜的肉包,可儿拍了拍手掌,赶紧利落的说:“这下你该清醒了吧!”
“好痛啊!你怎么又打我,我家掌柜说头打多了会变傻的,变傻了你就得一辈子照顾我了。”
(文!)“切,你想的美。”可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走!”
(人!)“可是……”
(书!)“是不是还惦着你的肥耳兔?”可儿把拳头举过了头顶,随时准备发动新一轮攻击。
(屋!)“不是,你……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
“发烧了……发烧了……发烧了……”可儿的脑海中连续不断地滚动着这三个字。
“你死定了。”她说。
平静的旅途偶尔也会有些吵闹的事情发生,这应该是定数。黑宾的哀嚎引来了不少好奇的月火虫,它们围绕着两位月湖的新访客追逐嬉闹,观赏着这部难得的动作大片。时间迅速膨胀,这片神秘的森林似乎变得狭小起来,然而光明并没有打算那么快到来,即便两人的脚步已经遍布了整个月湖。
“等等等等等……等会!”
“别以为你求饶我就放过你,还没完呢!”
黑宾向后退了一步,他似乎觉得可儿的拳头比老巫女的冰刺还可怕,怯生生地说:“那边好像躺着一个人。”
“一个人?你先过去,别想耍什么花招。”可儿瞥了黑宾一眼,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门,就像在审问一个犯人。
“你看,我没骗你吧。”黑宾就像撞见了救世主一般激动的跑了过去,然而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生命的脆弱和残忍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面前。
那个为了他自断双臂的男人,为了他不惜杀死自己父亲的男人,如今却同糟粕一般被丢弃在地上。他的全身布满了伤痕,每一道都深不见底,原本结实挺拔的胸膛已经血肉模糊,不时涌出几股深绿色的浓浆。剧痛扭曲了他的脸,身下的草丛也被这不断涌出的鲜血全部染红。
黑宾扑了过去,声嘶力竭的呼喊:“穆羽!穆羽,你怎么了,你醒醒。”
“跑……跑……老巫女,老巫女就要来了。”穆羽的声音是那么虚弱,但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不,我不能丢下你。起来,快起来!”黑宾含着泪,决心要把穆羽扶起来。
“没用了,这些伤口里,咳咳……都带着剧毒。你们快走,可儿,快把他带走,快……”鲜血从穆羽的嘴里大口大口地吐出来,他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可儿捂着嘴巴,泪水源源不断的从脸颊滑下来,她记得和穆羽分别的时候,穆羽对她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黑宾。她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连站在地上都显得那样吃力,但她明白,穆羽是对的。
“走,黑宾,我们走。”
“我不会丢下穆羽不管的。”黑宾甩开了可儿的手,他低着头,乌黑的发丝搭在肩上,隐隐透着寒气。此刻,他更像是一位年轻的君王,遥远地瞭望者一场即将开始的大战,“褐芒为了我受伤了,现在连穆羽也……我真的好没用,我没能保护好大家。可儿,该承担这些的是我,不是他们。如果必须牺牲他们,那么救我娘这种事我宁愿不要。我娘很早就离开了我,是掌柜把我带大,一直以来掌柜都让我好好对待那些顾客,而他们却从来不在意你。那时候我以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朋友,而我也只能努力让自己一天天活下去。直到我遇见了你们,我真的好喜欢你们。可儿,我们带穆羽走,好吗。”
树果的光芒把这片迷人的森林笼罩在仿佛水晶般洁白的光辉里。阴霾迅速退去,呈现在黑宾脸上的是一望无垠的朝气。
“我会让你们和他一起走,我的孩子。一起下地狱去!”阴影里一张形容枯槁的脸冷冷地说。
“老巫女你休想伤害他们。”可儿怒视着她。
“又是你,你这天枰座的叛徒,万足金为了封印莲舞已经变的不成人样了,现在要是知道你再和我作对,他老人家估计要气绝身亡了吧。”
“你这可恶的老太婆,我不会放过你。”
“你竟敢这样侮辱我,就凭你的能力,连我身边的这些射手座人都对付不了。我要让你死的比谁都难看!你们这群四条腿的射手座人还在等什么!射,射死他们!”
言语之际,射手座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所有人举起了弓箭,伴着老巫女风干的笑声,箭矢在空气中飞快的旋转,数量多的遮住了头顶的亮光。黑宾忽然感到一股暖意覆盖了他的全身,滚烫的血液滴答滴答地淋在他冰冷的肌肤上。此刻,他的心海波澜起伏,仿佛有一只巨兽正从海底迸涌而来。
“穆羽!”可儿瘫坐在地上,这些箭矢没有碰到可儿,却好像全部刺到了她的心里,密密麻麻的,看不到一丝空隙。就在刚才穆羽用身体抱住了黑宾和可儿,箭矢刺穿了他的腿脚和喉咙,他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的眼睛依然睁开着,温润的像一只正在天边饮水的独角兽。
黑宾瞪大了双眼,他紧紧抱着穆羽,目光凛然地问:“为什么!你们、你们不是同伴吗!”
“同伴?”老巫女冷笑道,“射手座人最痛恨叛徒了,尤其是杀死暗羽酋长的叛徒。只可惜为了你这个杂种死了,简直是给射手座蒙羞!”
“我不许你那么说他!他是我最好的同伴啊!”黑宾的瞳孔变成了血红色,他的头顶冒出一整片细小的冰珠,一点一滴不断向外蔓延。月火虫扇动着翅膀飞入了隐秘的灌木丛,连黑果也钻进了可儿的袖口,吓得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温度开始骤降,不知不觉便冲破了冰点,冷风在老巫女耳边呼啸而过,她银白的头发上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凝霜。大地剧烈颤动,抖落了无数披着白霜的松枝。霎那间,耀眼的冰棘拔地而起,严冰将射手座人统统冻在了一起,合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冰墙。半空中,两条冰舌相互交替着游走,直指老巫女而去。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只可惜,你的能力对我毫无作用。”气温再度冷了下来,空气里的水气瞬间凝成一面新的冰墙,一直延伸到了十米外的灌木丛,这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面冰寒冷酷,一面怒火焚烧。
血丝密闭了黑宾的眼球,他的周围弥漫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腥臭。
“嘭”地一声巨响,冰舌死死地撞在了坚冰上,顿生碎了一地。然而这骇人的巨响,却被另一种更加诡异的场面彻底湮灭了。碎落的冰渣相互吸引,像细胞一般又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它们在空气中越来越黑,最终化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色冰龙。那张血盆大口吐息着黑色的冰焰,不断蚕食着面前的冰墙。
“这是……黑冰!”老巫女的笑容消失了,她的双手合拢起来,结出了一个完美的处女座咒印。眨眼间,姚木短杖化身成一条湛蓝的冰龙,两条巨龙互相扭打在一起,震天撼地。月湖的上空迸发出铺天盖地的冰晶,连天空都像要被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