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董苑林看着阴晴不定的儿子,也有点不知所措。
这小子,自从从马尔代夫回来之后,就变得很奇怪……
自己总能看见儿子在那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董苑林能明显地感觉儿子在以为什么事情而非常挣扎,但是问他,他又不说。
董苑林想着儿子才这么小,也不会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事情,应该就是青春期的胡思乱想,因此也没有逼得太紧。
董苑林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几次去问儿子是不是有心事,儿子大多没有任何回应。就只有第一次,说了两句话,不过却并不是问题的答案。
那时候,刚从马尔代夫回来,当听到董苑林的关心之后,董岳明莫名其妙地说:“爸,我这几天晚上都梦见你了。”
“哦?”
董岳明又说:“我还梦见谈恋爱了。”
当时董苑林笑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50、鸟
一直到董岳明说出“我还梦见谈恋爱了”这八个字的时候;董苑林才第一次意识到儿子也是个会对异性感兴趣的大小伙子。
董岳明个字高高;五官也很漂亮,是个招人的主儿。董苑林当时就有感觉;儿子肯定上了大学之后不久就会有个小女朋友。
不过董岳明却说没有兴趣。
而且,理由居然又是那个“爸爸没有人陪。如果我天天起早贪黑去接女生上下学;周六周日全都出去约会;不见面就电话聊天,逢年过节都去她父母家……爸爸就太可怜了。”
“……”这让董苑林觉得,自己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不过董苑林也很清楚,儿子虽然现在这么说;也只是一种很天真的想法罢了,总有一天还是会离开的。
这让当时的董苑林有点伤感。他承认自己比较失败;活到这把年纪,唯一可以惦记的就是一个假的儿子。不过董苑林自然不会因为害怕孤独而去阻止儿子寻求幸福。他甚至已经可以预测得到自己的未来。那就是每天读读书看看报,整天攀盼着董岳明什么时候想起了自己,就一起吃个便饭唠唠家常。
董苑林也想好了,等到老得不行的那天,就去养老院,绝对不要董岳明来照顾自己。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成天让儿子照顾,一个月两个月还行,时间长了,他终究还是会厌烦的,那个时候一定就会想,我到底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付出这么多辛苦?说不定,还会希望能够早点摆脱。董苑林受不了那样。一想到会被儿子讨厌,董苑林就觉得自己也没什么活着的意义了——哪怕是一丁点的讨厌也不行,完全不可接受。
董苑林曾经对董岳明提起过“要去养老院”这个想法,结果儿子却激烈反对。
董岳明说:“不管多苦多累,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伺候。”
“你肯定会觉得辛苦的。”董苑林说,“每天半夜要起来一趟,都得要你扶着,你第二天还要去上班呢。天天给我做清淡的饭,连出去吃顿好的都做不到。而且还要端屎端尿。去养老院挺好的,有人看着,你每个周六周日也都可以过来陪我。”
“我自己来照顾你。”董岳明说,“不管多么难,都远远好过不能每天看见爸爸。”
董苑林笑道:“那是因为你还小,才会这么想。等到长大了,经历了很多事,就会自然而然地变得自私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父母么,总是没有自己本人重要,也比不上妻儿,正常的。”
“你倒是挺能想得开。”董岳明说,“我是不是能做到,以后你就知道了,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话说,我会用一辈子证明给你看。”
“……”
——董苑林停止了回忆,看了看桌子对面正用筷子扒拉着几个肉丸子的董岳明,说:“你不同意就算了,我也觉得不是特别合适。你才十七,刚上大学,差两岁其实差不少呢,要是三十多了,这点差距倒是无所谓了。”
“……我说的是我现在还不想处对象。”
“哦……”董苑林被弄的一愣一愣的,“现在不想处对象的事儿也行,专心学习还有实习,以后保研或者找个好的工作。”
“……嗯。”
“不过你也真是奇怪。”董苑林说,“一般没有尝试过的不是都想试试吗。你倒完全不敢兴趣,一直都是单身。”
“……不是。”
董苑林可奇了:“不是什么?”
董岳明慢吞吞地说:“我前几天处了一个。”
“啊?”董苑林说,“啥?”
“我前几天处了一个。”
“……”
“然后才确定我现在对和女生谈恋爱这件事完全不感兴趣。”
“……”
“所以就分了。”
“既然根本就不认真,那你一开始为什么招惹人家?”
“是我不对。”董岳明的声音闷闷的,“因为……周围所有朋友都在说很想要个女朋友,我觉得……我是变态似的。”
“……”
“我告诉自己不能这样,那不正常,是不对的。”
“呃……那也没什么变态和不正常的。”董苑林吓了一跳,试图开解,道,“想要自己一个人待着,或者和朋友们一起,觉得异性非常麻烦的人多了去了。”
“不光是这样……”
“那还有什么?”
“……反正不光是这样。”
“那还有什么?”
“……算了。”
董岳明已经差不多明白了,自己真的是变态和不正常的。
假期的时候,在海边见到了一对同性的情侣,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大概有三十多,另一个应该二十出头。两人就那么靠着,坐在那里谈笑,时不时地流露出一点点亲密,整个氛围都让董岳明非常感动。
但是他不想让爸爸知道。
董苑林看儿子不想说,也不敢硬是去问。因为他知道,董岳明一直很有主意,不可能轻易改变想法。
“那个……”董苑林试图转移话题,“我们律所的刘律师,你认得吧?”
“当然。”
“今天白下午下了大雨,律所里飞进来了一只鸟。很漂亮,黄绿相间的,就是全身都湿透了,看着非常可怜。而且看着有伤,或者是病了,我也不清楚,就是一直有气无力的。刘律师把那鸟给从窗台上给捡起来了,帮它擦干羽毛,后来还开暖风,把他那屋的都给热得够戗。下班之前刘律师把那只鸟给带回家去了,还说要去超市买小米。他可真是,也不知道是太喜欢动物了啊,还是实在太寂寞了呢……”
51、鸟(下)
——刘仕诚捡了一只鸟。
大雨之中飞进了屋子里;冰凉冰凉的。而且似乎飞不起来;刘仕诚仔细看了一下,身上确实是有伤口;可能是在雨里乱飞的时候刮到了哪里。刘仕诚为它将羽毛上的水擦干,又开了些暖风;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在下班之后没有留在律所工作;而是开车去了超市,买了些小米,回家之后弄了一个碗喂它,又放了一小叠水在旁边;没想到它却碰都不碰,非常警惕。刘仕诚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将吃的喝的东西拌在一起,弄成糊,挑了一点放在筷子尖,再把筷子尖放在它的嘴上,然后不管那鸟怎么移动脑袋,都一直跟着,最后它总算是禁不住诱惑,稍微尝了一点点。
刘仕诚又去药店买了一点红霉素软膏之类的东西,用药水给它清洗了伤口,再涂上红霉素软膏用来消炎。
小鸟就呆呆地在刘仕诚手里待着。
刘仕诚希望它能够快些好起来。
还是应该先买一个笼子吧,他想,将它照顾到能再次高飞了为止。不过,在那之前,它可能会在家里胡乱扑腾,如果只能飞个一米高,还不能放走,但却又捉不住,那可就很麻烦了。
现在已经九点,不太可能买到了。
刘仕诚在家里溜达来溜达去,最后找到了一个挺大的塑料洗衣篮,四周全都是洞的那一种,这样就不至于不透光了。洗衣篮上的这些洞是为了让水可以流出去,但是又不会太大,否则衣服也会掉出筐去,这样一来,就成了一个很好的鸟笼。刘仕诚把很多软软的布和棉絮铺在底下,又将食盘和水盘放在里面。最后,将一件衬衣摊开了铺在洗衣篮上,将顶端封住。
这期间季蒙来了一个电话。
“季蒙?”刘仕诚一边忙着,一边问,“今天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没什么特别的。”
“哦,”刘仕诚说,“我捡了一只鸟。”
“……”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刘仕诚说,“下雨天飞进了律所,之前还在哪里被刮伤了,所以我就带回了家。”
“……”
“给我看看照片?”
“行。”刘仕诚说,“我等一会儿发给你。”
“刘仕诚,”季蒙说,“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十一了,你要不要过来?想来这边的话,就得开始买机票了,还是早点定下来好,晚了可能会非常贵。”
“过几天我再告诉你吧。”刘仕诚说,“我先想想。”
“……嗯。”
其实刘仕诚有点矛盾。
他喜欢看动物,但是……他从来没有旅游过,从来没有。出差那是有的,但是跑那么远的路去另一个人那里转一转,这种事对于刘仕诚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做这种事。他会想,这真的可以吗?
季蒙又没话找话似的说,“我今天看到一个新闻……”
“季蒙,”刘仕诚有点不好意思地打断了季蒙,“我想再去看一下小鸟……”
“……”
“那个,如果已经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先挂断了吧?”
“……”
季蒙自然明白,“动物”在刘仕诚眼中的重要性。
他也已经习惯了,也没什么好吃醋的。
季蒙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刘仕诚不够关心自己,只是,在“已经濒死的小鸟”和“百无聊赖的季蒙”之中,刘仕诚毫不意外地选择了前者。
“或者,”刘仕诚说,“想再聊聊的话,你再过一个小时打给我?”
季蒙那边并不是晚上,所以应该可以的吧?
“行。”季蒙说,“那我再过一个小时打给你。”
刘仕诚这时突然意识到,虽然季蒙在认识之后没多长时间就开始变得很黏人,但是,他却没有拒绝过自己提出的任何要求。每一次,只要刘仕诚开口说想要独处,季蒙都会立刻离开。
他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哪里对不起季蒙似的。
接着刘仕诚又去看那只小鸟。
——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个时候电话的声音再次响起。
刘仕诚以为是季蒙,拿起来一看却发现是董苑林。
“没睡吧?”董苑林问。
“没有。”除了对季蒙之外,刘仕诚对其他所有人说话都依然是那么简短。
“是这么个事儿。”董苑林好像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似的,“我刚才和我儿子董岳明说了你捡的那只鸟的事。”
“……?”
“董岳明说,那个……捡来的鸟很难养活。”
“……”
“大部分以前在外面飞的鸟很倔强,被人弄进屋子的话,是不吃东西的,不自由宁可死。即使吃也至少是一两天以后的事了,或者是只吃很少一点点。”
“……”
“所以需要填食。喂养的方式,还有材料、时间等等都非常讲究的,这样才能真正让鸟好起来,不懂行的人不太可能养得活。”
“……”
“因为董岳明正好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