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难以解释了。
在那一瞬间,刘仕诚的眼泪竟然涌了上来。
他觉得,自己的爸爸,好像在那一刻重生了。
66、出院
之后刘仕诚的爸爸就专心静养。
恢复得非常好;一切指标都正常,排异反应非常小,医生说很适合这个手术。
不过,父亲好像一下就小了好几十岁;像个小孩子;每天吵着买这买那;什么都想尝尝;即使是不能吃的也非要吃;刘仕诚的妈怎么劝都不行;只要一来硬的,他就耍赖、闹人,说家里人都虐待他。
软硬都不行,只好像对待幼儿园儿童一样地哄着他。
妈妈说,人一老了就都这样,喜欢什么就非要不可。而且,也许是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又会复发,总是怕会有遗憾,也不想限制自己太多,导致以后的日子不快乐。
这么想倒也不能说有什么错。但是,作为家人来说,总是希望爸爸可以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刘仕诚的爸爸就只怕医生。只要大夫一说他,他就乖了。
此外还有一点很奇怪,就是他还很听季蒙的话。
想想也能够说得通。
因为这个移植之所以能够成功,还多亏了季蒙。要不是季蒙,就不会有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很感谢季蒙。基本上,只要季蒙开口,刘仕诚的爸爸就会停止自己的“无理”行为。
而且,刘仕诚的爸爸很喜欢季蒙,说季蒙见识多,有想法。儿子一直长这么大都没个朋友,这回终于领了一个,越看越乐。
刘仕诚从没想过以后如何向父母摊牌的问题。
因为他是一个决定了什么事情之后,就会无比坚定的人。
不过,怎么才能以一种比较能让两位老人接受的方式说出来,倒是需要仔细想想。
现在看来,似乎连这个必要都没有了。
季蒙帮的这个忙太大,让人很难再去反对。何况,爸妈还都觉得季蒙这也好那也好。
爸爸病情稳定,几个星期之后便出了院。
因为每周检查两次,于是也没有回去老家,就住在刘仕诚的家里。
刘仕诚每天下班回家照顾父亲,有时候也去季蒙那里看看小猫。
季蒙总是会在刘仕诚进屋之后帮他脱下西装挂起来,然后再替刘仕诚摘了领带。
季蒙的手每次碰到刘仕诚的颈子,都会让刘仕诚脸上泛红。
领带被抽出来的那几秒钟漫长得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才好。
不过,刘仕诚不会住在季蒙家里,因为不放心父母单独在家。
至于周六周日,刘仕诚倒是都会去季蒙那边待上一整个白天,另外一天陪着爸妈去做检查,或者出去走走。
这个时候季蒙总是会给刘仕诚烧上几样美味的菜肴,用饭盒盛上一些留给刘仕诚带回家去,两个人再将剩下的一扫而光。
午饭过后,也通常都会小憩一会儿。季球球趴在脚底那块儿的位置,刘仕诚和季蒙则会像另外两只小动物似的互相搂着,在暖洋洋的阳光里睡午觉。
季球球会第一个下床扑腾。
但是它还是那么地笨。
刘仕诚买了一些玩具给它,比较小鱼、小老鼠之类的。一边是个用来固定的绳子,另一边是塑料等等制作的模型。
可是球球不到几分钟,就会把自己给紧紧缠住。
或者在身上绕了几圈,或者把两条腿给绑在一起。
这时候球球就会像看见了鬼一样地大声求助,因为它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同于洗澡时候的低吼,这回是真的尖叫。
所以,刘仕诚和季蒙总是会被吵醒,然后急急地去解救球球。
之后再爬回被窝里懒洋洋地躺一会儿,说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季蒙不停地收拾季钦留下的烂摊子,差不多每隔几天就会发现一个新的变态规定。季蒙全部一一取消,不知道季钦回来之后是不是又会发狂。
但季钦的那些规定真的超乎人类想象。
季钦不允许任何一个员工和别人说话。可能是知道大家都对自己不满,因此就总觉得所有人都在消消地说些不好听的东西,整日疑神疑鬼,终于做出硬性规定,那就是所有人都不可以开口讲话。公事方面,就发邮件,同时抄送老板,IT部门进行监控,如果发现谁的邮件与工作无关,或者没有抄送经理,就要给予严厉处罚。真的需要面谈的话,就要全组开会,通过公开的方式进行交流。如果有人私下接触,一律开除,就连高级别的人也不例外。季钦有一次无意中看见两个部门总监下班之后竟然凑在一起吃饭,登时暴怒,立刻开掉了主动发出邀请的那一位,杀一儆百。
而刘仕诚这边,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倒是和同事之间的关系,神奇地变得熟络了一些,很多以前不会知道的小道消息,也都有所耳闻。
比如说,董律师最近很郁闷。
原因是那个假的儿子最近有点不想认这个爹了。
“不是吧……”所有的人都觉得很奇怪,因为董苑林和董岳明之间的关系,可是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的。
“真的,”董苑林看着有些颓废,“昨天我给他讲他妈妈怀孕的时候有一次差点流产,幸亏我眼疾手快给捞住了……董岳明突然问我,说,爸爸,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没有忘记吧?”
“……”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了……”董苑林看着有点可怜,“这一阵子……董岳明好像总是像提醒我,我们不是亲生父子。”
“可是……”柳絮问,“董岳明之前不是还说,一辈子都不想搬出去,要和爸爸永远住在一起……”
“嗯……”董苑林真的有点萎靡不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儿子,真的这么善变吗?
“我所老董……”有个人说,“别怪我多嘴啊……我想,是不是你太过依赖儿子了,让他有点想要躲着你啊?”
“……?”
“我们都还是觉得吧,你还是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
“都这么久了,你也该考虑二婚了,别总缠着你儿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叛逆的,讨厌父母总是跟着。可能是这个原因,董岳明才会说……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生父子,之类的。”
“是吗……”
“要不要相个亲?我认识一个离异的,跟你年纪差不多,没有小孩,我看挺合适的。”
“这……”董苑林有些犹豫,“董岳明好像不喜欢……”
儿子的独占欲,一直都挺强的。
似乎很不喜欢自己再谈对象。
“可是我们看你已经不太正常了,天天围着儿子,迟早把他吓跑。”
“……”
“去见见吧?”旁边又有别的人在劝,“你还年轻,大把的幸福等着你呢。”
“……”董苑林叹了口气,“那好吧。
”
67、误会
董苑林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三十几岁的青壮年;天天跟着儿子屁股后面跑来跑去,没有其余任何感情生活,好像确实有点变态。
与前妻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没有什么爱的感觉;每天住在一起;却连话都很少说;好像已经把所有的期盼都给磨没了一样。为了董岳明;硬是挺着不离婚;心里早已认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什么邂逅了。
比较奇怪的是在独身了之后也依然提不起来这种劲。一开始;是真的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起初要和前妻抢董岳明,然后又怕董岳明会疏远自己这个“父亲”,终日神经紧绷,哪有功夫去想别的事情。那些东西和董岳明比起来,根本就毫无存在感。后来,渐渐也明白了董岳明还是和以前一样,谁也抢不走,本以为这时候该好好计划一下以后那么多年的生活了,可谁知,那根弦一松下来,整个人竟然立刻就变得懒洋洋的,无比满足,只想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再没有其他什么想要的了。董苑林觉得可能自己是太累了,想歇一歇而已,后面的日子还有那么漫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不过,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董苑林还是一点想把“再婚”给提上日程的想法都没有,心里这才明白,在那样的婚姻生活中,自己对“寻找一个新的伴侣”这件事早就死了心,看见对自己有好感的年轻女性,心里平静得跟什么似的,总觉得对方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了解起来得多费劲,只是想一下就会觉得真是累,哪有和儿子待在一起好呢。
董苑林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
别人也都说董律师是个很有趣的人,即使遭遇了那样的倒霉事,也一点都没有苦大仇深的样子。不过这就是董苑林的生活方式。董苑林很满意于现在的状态。至少,儿子还好好地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坐着。
可是……律所的同事们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他早已忘了对异性的心动是个什么感觉,现在需要做的不是纵容自己继续这样下来,而是要主动一些,多去外面看看,寻找真正有缘分和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想起那种心跳加速的瞬间,重新拾起失去的东西。
要不然,天天儿子长儿子短的,实在太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了。
她们给董苑林介绍了一个年纪相仿、稍微小些的女性,也是离异,短暂婚史,两年而已,没有小孩。
董苑林觉得看看也行,毕竟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也不怕他会受什么欺负。
于是,在这个周六,董苑林洗了个澡,出去剪了个头,回家稍微捯饬了一下,就准备出发了。
“岳明,”董苑林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面已经煮好了。”
“嗯。”董岳明站起身子,走近厨房,去冰箱里扒拉,一边还问:“吃小鱼吗?早上买的。”
“不了。”董苑林穿上衣服,“爸爸出去一趟。”
“……嗯?”董岳明直起腰来,“有事吗?”
——这种情况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以前的每一个周六周日,董岳明都是和董苑林一起度过的,也许是在家里猫歇着,也许是出去活动,但是父子两个从来都没有分开行动过,两个人都不会有其他安排。
“对。”
事情是今天早上才定下来的。
董苑林一开始没想和这么早就和董岳明说,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想着要是真的合适再谈不迟。要是根本就不靠谱,那不白折腾一顿吗。
董岳明又问:“什么事?”
董苑林说:“和一个人吃个午饭,很快就会回来。”
“谁?”
董苑林笑道:“你不认识。”
“女的?”
董苑林真没想到儿子这么敏锐。
“对。”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说完这个字之后,董苑林就觉得屋里的气氛一下就变了。
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关于这件事,之前有过一次短暂的讨论。
就是和那个专利代理人合作的时候,对方表达过好感,当时董岳明说过,后妈会很坏的。
不过,那个时候儿子正是缠人的时候,并没有现在这个态度。
以前董岳明总是和董苑林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不过,这几个月都再也没有过了,自从那次睡到一会儿,儿子突然跳下床跑掉的时候开始。即使有的时候董苑林主动提出邀请,也会被董岳明冷淡地回绝。一开始董苑林以为儿子是嫌挤,还说床足够大,后来儿子扔过来一句硬邦邦的“我都多大的人了”,彻底将董苑林给打蔫了。
这种行为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董苑林一直试图说服自己这不代表什么的,直到董岳明开始强调